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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阅比例不足或者晋江抽了~如无跳订, 可尝试清缓存~ 万氏把腕上一对赤金手钏褪了下来, 塞到阿鱼的手里,“这个你收着, 宫里总有要打点的地方。若实在用不上,就一并熔了,铸几个金锞子放在身边,逢年过节的时候, 孝敬给掌事的姑姑。”
阿鱼不肯收,“怎么能拿姨母的东西……”
“拿着!”
阿鱼见万氏坚决, 方小心翼翼地把手钏收进荷包。
万氏心中一片怜惜。
万家世代经商, 一直在江宁做绸缎生意,家中田产铺子数不胜数。万老爷子膝下有两个女儿, 都生得好颜色,人称大万氏和小万氏。
有一回大万氏在田庄帮父亲盘账,恰好来了几位客人, 她便妥帖周全地给来客上了茶, 其中一位客人不知道这位是万家的闺秀,见她生得天姿国色, 眼睛就粘在了她的身上, 一直追着不放,直到同行的人提醒他“这位是万府的大女公子”,客人才惊觉自己的冒犯, 尴尬笑道:“女公子好容光, 江宁再无闺秀堪比。”
自此, 大万氏就多了个“江宁第一美人”的名头。
大万氏美艳绝伦,小万氏自然也不差。有一年上巳节,姐妹俩结伴踏青,嬉笑晏晏衣袂翻飞,就像那春日里最娇艳的花骨朵儿,不知有多少富贾豪绅想把这对姐妹花一并收入房中。
万家虽是商户,却也清高自持,万老爷子自然不愿意把一双女儿嫁到那些豪绅之家当妾,姐妹俩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直到后来定远侯上门求娶,才将大万氏嫁了出去。
大万氏远嫁京城,小万氏则留在了江宁——织造府的大公子对她倾心不已,一心想娶她为妻。可惜小万氏对他无意,还劝他“另择良配”,大公子说什么也不肯,执意求娶,小万氏见他心诚意真,终于答应了他。两人婚后渐渐情投意合,还育有一女,大名沈薇,小名阿鱼。
——出身簪缨高门、父族清贵、母族富足的阿鱼,小时候连抱着玩的绣球都镶了金,自幼绫罗绸缎加身,路上瞧见银子都懒得拣,如今不过两只赤金手钏,她便这样珍之重之了。
万氏眼中微酸,道:“本想着只是进宫吃席,就没有带银子,等下回进宫,姨母再给你带些银两。你自己也别俭省,多吃点,别饿着肚子。”
阿鱼听话地点头。
万氏又问:“徐贵妃有没有为难你?”
“姨母怎么这么问?”阿鱼疑惑道,“我又不伺候贵妃娘娘。”
万氏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倒忘了,她没有见过你。那就好,那就好。”
此事揭过不提,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才慢慢走回了正仪殿。
也到了散席的时候。
万氏仍旧装成一副病弱体虚的模样,柔柔婉婉地和众人告了别,由宫侍领着离宫了。阿鱼则留在了正仪殿,帮着一起收拾碗筷。
回司膳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阿鱼借了只绢纱灯笼,一个人往司膳房的方向走。这个时节的夜风沁凉如水,“呼”地一下吹过来,灯笼里的烛光晃了晃,灭了。
阿鱼欲哭无泪——她最怕黑了!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过这里离司膳房已很近了,阿鱼便踩着中秋的皎月清辉,大着胆子往前走。
“阿鱼。”身后有人叫她。阿鱼回头,便见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
走近了才看清是谢怀璟。见到了熟人,阿鱼就不害怕了,她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自然是来找你啊。谢怀璟拿出一只木匣子,递给阿鱼,“这个给你。我要离京一段时间,兴许要三五个月才能回来。”
夜色正浓,看不清东西,阿鱼便没有打开匣子看里面是什么,只是问道:“那你还能回宫过年吗?除夕和元日的饭菜可好吃了。”
谢怀璟:“……”为什么你不关心我要去哪里干什么啊!
“说不准。”谢怀璟道。
阿鱼便是一脸的惋惜与同情。
谢怀璟被她这么看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可怜。他无奈笑道:“你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这会儿的天色比刚刚还要漆黑几分。阿鱼问道:“你带火折子了吗?”
谢怀璟摇了摇头。
阿鱼叹了口气:“本想把灯笼点亮了再走。”
谢怀璟眼中不禁蕴了笑意:“你怕黑?”
阿鱼老老实实地点头。
谢怀璟又是一笑,主动道:“那我送你回去。”
阿鱼求之不得。其实她并不是怕黑,而是害怕黑暗中可能会出现的孤魂野鬼。如果有人陪着,她就会安心许多。
两人一起走在僻静的宫道上。
阿鱼问道:“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顺安元年。”
“那你倒与我同岁。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元月初三。”
“我是腊月三十——除夕那一天的生辰,这么算起来,你要比我年长一整岁呢。”
两人明明年岁相近,阿鱼看上去软糯可爱,谢怀璟却显得早慧而沉静——原本他也应当像阿鱼一般稚嫩天真,但因为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他仿佛一下子成长了许多,渐渐变得沉稳自矜了。
两人到了司膳房的后门口。阿鱼说:“你等我一下。”她小跑回屋,把手里的绢纱灯笼点亮了,又走回后门口,把灯笼递给谢怀璟,盈盈笑道:“路上黑,你提着灯走,别磕着碰着了。”
谢怀璟点头,看着阿鱼进了屋才转身离开。
在梦里,他没有对阿鱼隐瞒身份,所以阿鱼见到他只会恭恭敬敬地行礼,不会同他闲聊,更不会冲着他笑。所以如今阿鱼能这样自如开朗地同他相处,他心里总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阿鱼回屋之后,将谢怀璟给的木匣子打开——里头有两层,一层是花生芝麻糖和琥珀核桃仁,都是能久存不腐的点心,塞得满满当当,够她吃一个多月了;另一层放了几枚酥皮月饼,阿鱼吃了一个,是松子枣泥馅儿的,一口咬下去,先是一层一层薄而软的酥皮,再是喷香喷香的枣味,外皮酥得掉渣,内馅细腻微甜,还掺着松子特有的清香。
那木匣子也好看,四面黑漆,刻着缠枝莲的暗纹。等里头的点心都吃完了,还可以拿来放零碎东西。
今年中秋,不仅见到了姨母,还吃了月饼,也算是过了这个团圆节。
***
燕仪好学刻苦,如今已认了不少字,备膳的时候,竟也能把菜名一字不差地写下来了。
她仍求进益,向宋女史借了一本毛诗,时常挑灯夜读。遇到不认识的字就会记下来,得了空便去请教宋女史。宋女史见她一心向学,也肯耐心教她。
九月初三,是宋女史的生辰。燕仪同阿鱼商量:“我想给宋女史做一桌生辰宴,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帮忙做几道菜好不好?”
阿鱼自然答应。
虽然燕仪同阿鱼关系好,日夜同吃同住,但她也不想占阿鱼的便宜、让阿鱼平白帮她,于是燕仪又道:“那我给你绣个荷包,你想要什么花样的?”
阿鱼想了想,觉得谢怀璟送的那个缠枝莲匣子很好看,便道:“浅碧色绣缠枝莲的。”
傅延之说:“我来拜见太子殿下。妹妹住哪间屋子?”
阿鱼往垂花门内指了指,“就住在西厢房的耳房。”
“那妹妹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找膳房呢,正好瞧见了紫藤花,就想着摘几朵,做紫萝饼吃。”
傅延之不禁笑了。这样都能遇上,他和阿鱼果真是有缘分的。
“妹妹倒比先前圆润了不少。”傅延之笑道。他记得元日宫宴那天,阿鱼的身量单薄纤瘦,如今看着倒丰润匀称了许多,脸颊上也长了不少肉。
阿鱼颇为惭愧。一日三顿地大吃大喝,时常还有清茶细点当零嘴儿,她能不“圆润”吗?
她问:“圆润了就不好看了吗?”
傅延之一本正经:“好看。”的确是好看的,骨头都挂上了肉,体态便袅娜风流起来。傅延之竟有些移不开眼。很快他又想到,他觉得阿鱼好看,太子肯定也这么觉得啊!
便旁敲侧击地问道:“妹妹在太子府都做些什么?”
“陪太子殿下下棋。”阿鱼沾沾自喜道:“殿下还下不过我呢。”
傅延之微微放下心。看来太子只把阿鱼当作侍棋的丫头。但他又隐隐觉得,阿鱼长这么出挑,迟早要入太子的眼……最好还是想个稳妥法子,带阿鱼离开太子府。
傅延之定了定心神,笑望着阿鱼的眼睛,款款承诺道:“妹妹,等我来娶你。”
这话傅延之小时候也常说,阿鱼已经听惯了,于是笑眯眯地应承道:“好,我等着。”
傅延之的唇畔泛出笑意。他本就生得俊雅温润,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看见阿鱼手中的紫藤花,才想起阿鱼说要去膳房做紫萝饼,便道:“不是要去膳房吗?快去吧。”
阿鱼应了一声,揣着傅延之替她折的紫藤花串走远了。
傅延之望着阿鱼的背影出神,许久之后,又情不自禁地一笑。
阿鱼顺着抄手游廊走到底,忽然瞧见一个人影闪了一下,阿鱼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是个套茜红色褙子的侍女,应是听见了阿鱼的脚步声,便也不急着走了,转过身来挑眉道:“你慌什么?走这么急。”
“我没慌啊。”阿鱼一脸疑惑,“姐姐怎么这么问?”她认得这个侍女,好像是太子屋里伺候的,名唤晚妆。
晚妆扫了她一眼,也没说话,轻哼一声走远了。
阿鱼实在是莫名其妙,却也没有理会,径直走去膳房。
正是备膳的时辰,膳房忙成一片。阿鱼刚来太子府,他们都不认识,看她打扮得干净齐整,都猜她是太子跟前服侍的。便有个妇人擦了擦手上的油,走到厨房门口,殷勤地问阿鱼有什么事。
阿鱼福了福身,“嬷嬷辛苦了。我刚刚摘了紫藤花,想做几个紫萝饼吃,不知道方不方便?”
任何时候,人美嘴甜都是沾光的。那妇人立时笑道:“方便,方便。”说着便要来拿阿鱼手上的紫藤花串,“不过你也瞧见了,现下咱们都忙着呢,你这个紫萝饼估计要多等一会儿。”
阿鱼笑道:“倒不用劳烦嬷嬷动手,我自己也会做,嬷嬷借我一个炉子就行。”
妇人迟疑地看着阿鱼——这丫头瞧着细皮嫩肉的,真不像是干粗活儿的,庖厨之事能上手吗?
阿鱼见妇人犹豫,又笑着说:“嬷嬷别担心,我先前在司膳房当差,做些吃食还是会的。”
妇人这才让她进了厨房,指着一处灶台:“锅碗调味都在那儿,你要什么自己取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