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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大部分的店家都重新开张了,但是还有几家仍是门板上的死死的,韩家茶馆就是其中之一。
成功忽悠完了张文墨的苏默,此刻就站在韩家茶馆门前,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忽悠张文墨是他的灵机一动。要想展开自己的计划,就必须有起步的基础。这个基础不单单是钱,还要有人有权。
人的问题不用愁,不光县衙的差役,只那些灾民就是充足的人力资源。
而权,若仅仅以为凭借官方的权就行可就傻了。正如先前所知,和官方的权紧密相关的,便是那些世家豪绅的势力。离了那些地方世家豪绅的支持,官方的权能发挥出的力量就很有待商榷了。更不要说,钱的问题,指望庞士言根本不可能,也只能从那些豪绅身上动脑筋。
武清县的豪绅大户有不少。稀里糊涂得罪的田家算是其一,以车马行营生的马家、以丝绸布匹营生的商家、以首饰头面营生周家,甚至是四海楼东家孙四海的孙家,都属于这个行列。
但是若真说到能对县府具备影响力的,便唯有张家一家了。张家的财力或许不如其他家,甚至在武清的时间都不如别家久,但是无可置疑的,张家仍是众所公认的武清第一家。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姓氏:张。
姓张的很厉害吗?若是放在别的时候当然不算什么,早几十年或者晚几十年都不算什么,可就是当下,张这个姓氏就是厉害。不为别的,就因为当今皇后的姓氏,就是这个张字。
而武清县的张家,据说就是张皇后这一支的族人。
苏默在武清县没有任何根基,虽说教谕赵奉至赏识他,但也仅只是赏识而已。况且,赵奉至在武清县算个人物,但放在大明朝的上层中,那就是跟苏默差不多一样的蝼蚁般的存在罢了。就算他有心照顾苏默,效果也不会太大。
而县令庞士言,干脆不用说。强征苏默为吏,说的好听是提拔、是看重,但其实是找个挡刀的。安置灾民的差事办得好,那是县尊大人慧眼识人,不拘一格。
可要是办的差了,嘿嘿,某人没根基没靠儿没财没势的,大小长短拿来顶缸不要太合适了。
届时,县尊大人只要一句被传言蒙蔽,并且受某教谕误导而错信了人所致,大半的错儿便可妥妥的卸掉。更何况,赵奉至不是说朝中大学正已然关注这边了吗。大学正那可是三品,个子比庞大县尊可高多了。真要是天塌了,自有高个儿的顶着先。
所以,这位庞县尊压根别指望。
至于什么孙四海之流的,或许跟着敲敲边鼓什么的没问题。借势?没见孙四海还想跟苏默借势呢。
除了这几个人外,剩下的除了对头就是完全不认识,别说搭话了,怕是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单靠着庞士言的面子,结果殊难预料。
相比这个流官、区区七品的县令,有着深厚背景的张家的面子,那可就大的太多了。若是能跟张家拉上关系,对于接下来想要实行的计划作出首倡的举动,效果就大为可期了。
这且不说,听说那个田家,貌似对张家很是恭敬,甚至有些巴结的意味。苏老师作为其对头,若是不假公济私的借借虎皮,岂不是妄称以智慧为名的老师这个职业?
可巧就那么凑趣儿,那位墨韵印坊的张文墨正是张家的人。虽然没什么话语权,但好歹有了个沟通的渠道了不是。只要自己给出的利益够,不怕张家不动心。
宫里那位皇后娘娘虽说贤良淑德,但是作为后世人的苏默却知道,所谓的贤良淑德是对皇帝、对朝政、对贵族阶层而言的。而后世许多史学家的评论中,这位娘娘的性子可不怎么平和,尤其是在护短方面,更是讳莫如之。
最有名的莫过于她那两位兄弟,寿宁侯张鹤龄、建昌候张延龄了。这二位欺男霸女、强抢良田,被大臣弹劾,这位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当场便大怒,甚至皇帝弘治都要假意呵斥大臣,以消老婆的怒火。而那两位遭弹劾的侯爷,自然也是屁事儿没有。
从这些事儿就可看出,为什么张姓如此厉害,也因此可知,张家的人绝不是吃素的。甚至可算是荤腥不忌,吃相绝对不会怎么好看。
故此,苏默在遇到张文墨时,当即便有了决断。
有了张文墨这个伏笔,对于接下来的事儿,苏默心中底气更足了。瞅着天色还不晚,正好按照原先打算,顺路来看看韩杏儿那丫头,问问昨晚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等到了韩家茶馆,却发现跟早上看到的一样,依然是门板紧上,根本就没营业。这让苏默心中的不安更加了几分。
寻思了一会儿,绕着墙转到后门。
韩杏儿父女平日就住在茶馆儿后院,苏默想到既然定了要接受这个大胸美妞儿了,那位不待见自个儿的老丈人早晚还是要见面的,索性便直接闯了过来。
一通拍门后,果然里面有人在。开了门,正是某个小二。苏默记得,好像是叫二贵的。
“二贵哥,怎的今日不开张?没法儿,我这可不只能来后面了。你家少掌柜的可在?我有些事儿找她。”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苏默便要迈步往里走。
二贵脸上变色,伸手扯住他,低声道:“我的小苏郎君哟,你怎的还敢来?”说着,拖着他往门口一处拐角站了。
苏默也不反抗,任由他拉着,待到站住,皱眉道:“我怎么就不敢来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杏儿呢?”
二贵慌忙摆手,又回身探头张望了一番,这才回过头来,长叹一口气道:“小郎君和我家少掌柜的事儿,咱们大伙儿都知道了,原本也是替你们高兴的。只是……只是如今,唉,那田家的少爷,他……他……”
苏默眉头皱的更紧,不耐的摆摆手道:“这事儿我知道,你不必多说。我就问你,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家少掌柜的如今何在。”
二贵听他说知道了,先是一愣,随即怜悯的看他一眼,叹气道:“昨个儿老爷从田家回来后就愁眉不展,等到少掌柜的回来后我们才知道,因为这事儿,恼了田家。掌柜的这茶馆儿差事被罢了,说是要打发回兴济去看庄子。少掌柜的……少掌柜的……”
苏默眼睛眯了起来,冷声道:“怎样?”
二贵看了看他,轻声道:“少掌柜的,要去……要去府里做最底下的杂役。只是真去了府里,做不做杂役且不说,再想出来可就难了。而且……而且,那可就是整日介在田家少爷眼皮子底下了……”
二贵后面吞吞吐吐的话虽然隐晦,但苏默哪里听不明白。只觉得心中腾的一股怒火冲起,紧紧握住了拳头。田家这是恼羞成怒,彻底不要脸了。原本还弄了个纳妾的名头,总算面上有个说头。如今却是**裸的直接动手抢了。
微微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将这股暴怒压下,这才睁开眼,问道:“那现在呢?你们少掌柜的在哪里?已经去了吗?”
二贵方才见他额头青筋直跳,脸色吓人,心里不由咚咚直跳,生怕他一个耐不住,就要生出事儿来。
这会儿见他虽然仍是脸色铁青,情绪却平复下来,不由暗暗松口气。只是不知为何,隐隐觉得,这位小苏郎君此刻的平静,竟似比方才那种暴怒还要可怕。
“没有,少掌柜的还在里面。昨晚知道这事儿后,只说死也不肯去田家,晚上时候还想出门,被老掌柜的拦住,关在房里不准出来,连饭食饮水都是让人送进去。”
说到这儿,间苏默眼神不对,猛然省悟,连忙摆手道:“小郎君切莫误会,老掌柜的关了少掌柜的,不是要逼她屈从,而是怕她冲动之下出事儿。今个儿田家管事过来,老掌柜的还求那管事帮忙说情来着,可惜……唉。”
苏默这才面色稍缓,随即目光一凝,问道:“田家管事?来做什么?”
二贵听问起这个,面上露出愤愤之色,低声骂道:“来查账!说是老掌柜既然如今能阳奉阴违、糊弄主家,这些年说不定贪墨了多少。此番查账若是清楚就罢了,仍可安排老掌柜的去兴济庄子办差。倘若查出猫腻,便要送老掌柜的去官府拿问。这不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吗,老掌柜的这些年勤勤恳恳,为这茶馆儿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怎会做这种事儿?真真是欺人太甚!”
二贵这忿忿的低声咒骂,苏默却是瞳仁猛的一缩。这哪里是什么查账,分明就是威胁。
要是老老实实听话,让韩杏儿去田府,那账目自然不会有问题;可要是违逆不从,只怕那账目多半是绝对会有问题的。而且从那句“阳奉阴违、糊弄主家”一话来看,那傻妞儿拿来糊弄老爹的话,田家根本就不相信。
想到这儿,猛地反应过来。那傻妞儿的谎言压根就是破绽百出,当日陪着老爹去韩家茶馆那次,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哪里会有什么私情,更不要说什么更进一步的实质问题了。
当日苏默一首临江仙震撼武清,又首开评书模式,引得数十号人围观。以田家在武清的势力,当日情形哪里能骗得过去?
更不要说苏默穿越之前,原本那个苏默的性子又闷又懦弱,除了去私塾,干脆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怎么可能跟韩杏儿去拈三搞四的?
这些事儿不想不知道,稍微一仔细想想,那傻妞儿的谎言就千疮百孔了。除非是傻子,不,怕是连傻子都骗不过去吧。
苏默揉了揉脑袋,哭笑不得之余,却又唏嘘不已。韩杏儿的谎言既然瞒不过田家,就更瞒不过更亲近的老爹了。
韩老头儿不去点破,将错就错的去田家说明,根本就是借坡下驴,也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其内心,从头至尾就压根没把女儿送出去的想法。
至于某人因此头上戴了顶“毁人女儿青白”的帽子,管他去死,保住自家女儿才是王道。
只是可惜的是,田家以力破巧,直接蛮横的碾压下来,不但让老头的算计化作泡影,更是反过来一刀,玩了招更狠的。
反应过来里面的弯弯绕儿,苏默不由的又想起了窦娥。难道自己就那么像一大号的杯具?脸上写了个大大的“衰”字?
这有地儿说理去吗?
“二贵哥,你能见到你家少掌柜的吧。这样,帮个忙,给你家少掌柜的传个话,让她今晚亥时打开对着后院墙的窗户,到时候,我在那儿等她。”自怨自艾完了,微一沉吟,苏默向二贵说道。
二贵吓了一跳,满脸苦涩的道:“小苏郎君,你莫害我,我可不敢给你传这种信儿。要是让老掌柜的和田家知晓,可不要扒了我皮去。要不然,你有什么想说的,我瞅空儿帮你转告少掌柜的就是,见面什么的就不要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苏默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他肩膀,笑道:“二贵哥有什么可怕的,反正都是传话而已,又不是要你帮忙私奔。你话传到了就没你的事儿了,即便后面有什么问题也落不到你身上。相信我,韩老掌柜的其实就是属死鸭子的,就剩嘴硬了。至于田家,嘿,我自有手段对付他,绝不会连累到你。”
二贵满面为难,正想再说,却忽听的门内一声冷哼,随即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真真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