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天下 2 | 叹重重

程远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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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离开万妃寝殿之时天已泛白,虽是夏季,天色却阴霾不定,颇有一丝凉意。

    自皇上认了纪氏之子归册,并将纪氏册封为淑妃,将那孩子立为皇太子,就料定万妃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却不想她这次竟是交代他直接取人性命。这些年来,自己秘密帮着她扫除一统后宫的障碍,手上已不知沾了多少皇族血腥,造下多少万死难赎的罪孽。而事到如今,除了执行任务,却不知还有什么退路?

    深叹一口气,小雨敛了情绪,直奔西宫安喜堂。

    安喜堂在西六宫中算是最冷落的小院,连着旁边的安乐堂一起,已被默认为冷宫。皇子佑樘自认父入册后,已与生母淑妃搬往永寿宫安置。这荒凉的小院落只剩废后吴氏居住。

    不比昭德宫极尽奢华,奴婢众多,吴皇后当年只因一时口舌之争得罪了万妃,册封不到一个月就被废了后位,落得如此可悲下场,安喜堂小小院中只有三个太监宫女伺候,甚是凄凉。

    扫院的太监见是他来,忙不迭地请安下拜。这位小雨公公年纪虽轻,却是昭德宫的主管,自然也就是整个后宫的红人,与这些侍奉洒扫的太监相比,地位却是天壤之别。

    小雨并不通报,径直走入院中,不远就看见了正在树下绣花的蔻儿。这蔻儿与他年龄相若,本来也是在昭德宫伺候的,后来因为没有按贵妃旨意完成任务,已被万妃调来冷宫当差多年。二人此刻,却也算是故人相见了。

    蔻儿面带愁容,见了小雨走近并不起身,淡淡说:“小雨公公此来,蔻儿已是明白贵妃旨意。当年奴婢只是可怜纪氏,没有如实回禀,后来被贵妃娘娘降职冷宫,也算得了报应,不想娘娘这番终究还是不肯放过奴婢……皇子认宗,奴婢就知道死期近在眼前。”语毕抬头望着小雨,泪珠已串串滚落脸颊,“小雨公公,你说这大内深宫之中,难道就容不得一丝心软吗?”

    小雨望着蔻儿悲戚的脸庞,无非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只是当年一念之仁护下了龙种,本是功臣,却招杀身之祸。而自己此来,正是要当这了结她性命的刽子手。一时黯然,只有默不作声。

    蔻儿见他不语,凄惨一笑:“小雨公公不要为难,你坐坐,蔻儿马上就将这绢帕绣好了,求你再宽限片刻。”

    小雨知道蔻儿一向是玲珑心肠之人,否则当年也不会被万妃看中选在昭德宫。如今情势,却是多说无益,只是默默与她并肩坐在树下。眼望她巧手翻飞,白绢手帕上不一会儿便有一袭梨花淡雅绽放,身后梨树是晚开的品种,此时竟然犹存花期,头上不时飘落几片残蕊,竟是无比凄楚美艳。

    转眼时间,蔻儿已将帕子绣好,愣愣望着上面梨花图案道:“小雨公公,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昭德宫的旧事吗?虽然贵妃娘娘对宫人要求严格,训练也最是残酷,但是我们这些小宫女都很高兴能够被留下,因为能暗地里偷偷瞧着你。小雨公公当年就出落得粉团子一样的相貌,才智武功又那么出众,恐怕从未留意过这么多年来,究竟有多少女儿对你怀有爱慕之意吧?”说着挽起衣袖,露出臂上一朵梨花纹身。“世人只道贵妃娘娘绣艺天下无双,只有我们这些昭德宫的人才知道她更擅长在人皮上刺绣。当年娘娘给我们每个宫人都以花朵刺了标识,若蔻儿没记错,小雨公公臂上也是一朵梨花吧?”

    小雨不解蔻儿在这临死关头说起旧事的用意,撩起衣袖,果然自己臂上的纹身和蔻儿的一模一样。

    蔻儿轻轻将手臂靠过去,让两朵梨花靠在一起,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其实蔻儿又怎会记错,当年大家被分成几组,每组绣同一种花朵,蔻儿因为能和小雨公公分在一组,绣同样的图案,偷偷在心里高兴了很久呢。”言毕将丝帕自绣框上取下,递到小雨面前,“这帕子上绣的是同样的梨花,不想今日却要这样和你惜别。知你喜欢素色,这帕子就送你做个纪念吧。真心祈愿小雨公公能在贵妃驾前一帆风顺。”说罢一串珠泪已是潸然滑落。

    小雨接过手帕,却见蔻儿已闭紧了双眼,决绝地说:“蔻儿深知能死在你手上已是最好的结果。小雨公公武艺不凡,就请念在昔日情份赐蔻儿一个痛快吧。”

    小雨心中情愫翻腾,终究只是默默拾起绣框上那枚绣针,气运掌尖,朝蔻儿头上一拍。抬手时,那枚绣针已是尽根没入颅骨。

    蔻儿面色平静,只是身体软倒在小雨身上,既无声息,又无血痕。小雨将她尸身默默放在梨树下,凝视良久,终于揣起丝帕,轻叹道:“蔻儿,这样死法你可满意?若有来世,莫再托生宫中受苦了。”

    步出跨院时,那扫地太监战战兢兢送他出门,对蔻儿之死哪敢多言,小雨眼角只瞥见吴皇后和另一个宫女远远躲在屋中看着自己,却是吓得魂不附体。丢下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转身出门。

    回去向万贵妃复命,万妃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末了还不忘挤兑他一番,“蔻儿那些个小丫头们好像还挺喜欢你的,从小将你们一处养大,亏你还真下得了手。”

    小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只是垂眸应道:“奴才的心思全念着怎样为娘娘把事办妥,其他琐事概不入心”。

    万妃喜他对答得体,加上初尝那暹罗奇趣之物的乐处,当晚不免又是一夜云雨。

    除了蔻儿,下一个目标便是大太监张敏。只是这张敏因保护抚育皇子有功,已升迁在乾清宫当差,乃每日伺候皇上梳头穿衣之人,天天在驾前走动。他深知因皇子一事大大得罪了万妃,闻听蔻儿暴毙,更是料知自己身处险境,处处多加堤防,竟是出入不肯离开乾清宫半步。小雨连日加派人手对他多加监视,却不曾寻出机会下手。

    眼看直接动手已非可行之举,小雨只得转行他策。好在他主管昭德宫日久,上下事务,里外关系,打理得头头是道,巨细无遗。皇子认宗之事既出,便算计到贵妃定是哪日便要拔了张敏这根眼中钉,因此早在得令之前,就有了相关的部署。这日小雨夜访宫正司,一番交代,隔天奏报有宫女敛财贪赃的彻查请示就递到了皇案前。

    负责调查此事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素来与小雨交好,这敛财贪赃的罪名三查两查,居然却被扣定在乾清宫门监张敏身上,证据是其“恃宠而骄,连身边一众下人也花费无度。”

    张敏眼看着连身边亲近的小太监们也咬定银钱所来皆张公公所赐,只气的浑身乱颤。明知是早有人在这些孩子身上使了银子,却口说无凭。只得被人带离乾清宫接受彻查。

    是夜,人静灯阑,张敏默坐在窗口,对身后不知何时潜入的黑影了然一笑道:“来者是万贵妃身边的小苏还是小李啊?”蓦地回头,见身后端坐之人一袭薄纱覆面,露出一弯轻簇的秀眉,白净的脸上黑曜星般的双目闪着冰冷的辉光。不禁莞尔,“贵妃这些年在昭德宫培养出不少身负绝顶武艺的宫人,不想今朝却是指派小雨公公亲临,如此重视老夫,却叫老夫受宠若惊了。”

    小雨见自己不能骗过张敏的眼睛,一笑扯下薄纱,露出俊美的面庞,微微一揖道:“张公公不愧是万岁驾前之人,心明眼清,在下钦佩。”

    张敏哈哈一笑,“小雨公公不需自谦,老夫千防万躲,仍是逃不出小雨公公的策谋,到底被拉出乾清宫,如今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不待话落,突然反身一个倒纵,双掌闪电般击出,想攻小雨一个措手不及。

    小雨见他发难赶忙向后跃出,哪想被张敏掌风扫到的腰带,瞬间便断成数截飘落地上,心下暗惊,万没料到这老太监居然身负武艺,深藏不露。

    张敏去势未衰,毫不迟疑地翻手再攻,使出以命相搏的杀招,密集的拳掌迅猛如飞向小雨身上连续击落,招招阴狠致命。无奈对手那人年纪虽轻,武功却堪属大内一流,眼看那双素手幻出无数掌影,身形灵巧躲闪,防得滴水不漏。

    张敏眼见久战不下,心中大为惶恐,一伸手拔下头上簪子,路数一转,已使出一套古怪的打穴功夫,原来他在皇上身边,伺候梳洗之余也替皇上松骨按摩,皆因其在在穴道经络上颇有造诣,并自创了这套打骨针的套路。

    小雨望着老太监一头白发飘散,模样甚是可怖,簪子在月光下显出碧绿冷绝的色泽,不用想都知道上面喂有剧毒,不敢怠慢,收摄心神专心迎战。

    两人在狭小室内缠斗了数十回合,仍是不分胜负。但张敏却暗暗发觉其实对方周旋于自己密集的攻势下,步伐灵巧,体态轻盈,论功夫自己还是输了一筹。平生得意的一套打骨针套路用尽,却始终没机会伤他毫发,更别说是戳破些许嫩皮,凭簪上剧毒取胜了。再斗数个回合,张敏已额头渐汗,眼见对方仍然游刃有余,心知大事不好,原来他迟迟没有猛下杀招,出手间刻意放轻放缓动作,避免带倒房内一件物件,惊动周围一个人,除了杀人灭口,却还有掩人耳目的目的!想不到这个后辈小儿心思如此细密歹毒,依他此番行事,自己若再不声张出声,只怕片刻便要不明不白死在此屋内。想到这里,心下骇然,赶紧拼尽余力,招招皆出重拳相击,打骨针的目标也从攻击小雨改为拨倒屋内器物,只盼赶快撞翻几个杯盏桌椅,引人注意。

    小雨岂容他这般声张,知道必须尽速结束战斗,因此内力倾吐,出手再不留情。张敏毕竟武功不及,加上年老力衰,在小雨真气的压制下,更是不敌,转眼间已露出败势。小雨哪待迟疑,见张敏旧招用老,便拍出一掌取他面门,张敏矮身欲躲,小雨翻腕为切猛地在他颈后划过,身形一动,眨眼间人已翻到他身后,前臂猛收,便将张敏脖子锁在臂间,劲力顷吐,张敏被勒得张大了嘴巴,便想出声呼救,却不知小雨早准备好一块金条,趁他张口,在他喉间一勒一松,金条已被强行塞入腹中。

    张敏再想惨叫,却发不出丝毫声响,金条在腹中急速坠胀,片刻间已痛得他面容扭曲,汗如雨下。只是那满含恨意的老眸,却死死盯住小雨。模糊间见他眼弯如月,笑意盈盈,一袭黑衣,身姿轻灵,哪像是索命阎罗,分明是下凡谪仙。

    小雨伸手夺过张敏手中那根簪子,看着他干呕了几回,已是痛得捧腹在地,命在顷刻,不禁轻轻一叹,扶老太监起身躺在床上,又替他梳理了鬓发,束好簪子,道:“张公公也是前辈,如今畏罪吞金,在下自当侍奉周全。”

    张敏知道他要营造出自己自杀假象,气愤难平,喘息道:“蔻儿和我当年都曾追随万贵妃当差,你……你却看看我们的下场!你纵然如今得宠,却不知天妒红颜,指不定下场比我们更加凄凉……”从牙间勉力挤出这几句断续的言语,却已是入气少,出气多,眼见是活不成了。

    小雨听着张敏恶毒的诅咒,好似被那根淬毒的簪子扎在心口,一阵难受。见那具躯体已没了生气,便弯下身帮他脱下鞋子,拉平衣褶,哪想突然间,肋下一阵剧痛,宛若死人的张敏突然直起上身,一把抓住小雨衣领,另一只手运指如风,关节处嘎嘎作响,拼上垂死气力,戳在小雨章门穴上。小雨只觉得一股阴冷之气透入骨髓,待要掌毙张敏,却发现他已直挺挺倒下去,气绝身亡。

    忍痛处理好张敏吞金自杀的假象,小雨只痛得冷汗森森,那一指的寒气竟似深入脏腑,化入百骸,让人遍体生寒。回到昭德宫自己房内解衣细察,肋下却无青无伤,试着自行运功,也逼不出那一袭寒气。无奈只有请了御医过来,仍是瞧不出毛病。养了几日,疼痛稍去,却不知伤了何处,只是炎炎夏日,竟常没由来地生出一阵冰寒。

    万贵妃对小雨处死张敏的手段赞赏有加。本来皇上对张敏突然自杀之事尚有疑虑,命东厂的人追究查办。但一番调查下来,却是人赃俱在,坐实了敛财贪赃的罪名,因此畏罪吞金之事也在情理之中。贵妃见他此番办得如此妥贴干净,不免赏下许多珠宝美玉。

    小雨对此却毫无快意,蔻儿和张敏两人不说权力大小,毕竟只是奴才,可贵妃最想要除去的淑妃,不但是主子,而且如今她所诞皇子也已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子,正值皇恩浩荡之时。皇上夜夜留宿永寿宫,大有一家三口的亲昵姿态,自己想要公然除掉身在帝侧的宠妃,岂止千难万难?思虑了多日,竟无万全之策。

    这日忽闻万妃传召,说要去御花园侍奉,小雨十分纳闷,心说怎么消暑纳凉这等小事还要自己前去应承?却不敢推托,只得匆匆赶往。

    却见此时偌大园内竟是热闹,除了聚集东西六宫好几宫的主子和宫女太监,还有十二监的不少役官,此外连乾清宫的各级管事、东厂的人马和御前的锦衣卫也都聚了不少,看这架势,便知皇上也驾临此处。

    原来时值盛夏,宫人多在御花园消夏嘻闹,在大树上绑了三根牛筋扁带玩耍。扁带两根高一根低,两名对手用手扶着较高的两根带子,脚下蹬踩较低的那根,不管怎么腾挪移动,靠身躯摇晃或者手脚发力都好,只要能利用扁带的弹性,把对手晃到双脚落地就算获胜。以往小雨也知道这个游戏,却不屑与那些没有武功的宫女太监嬉戏,倒从未亲身参与过。不想今年皇上竟然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兴趣,此刻带领身边一众护卫前来,看架势是把这样一个简单的游戏生生搞成了后宫的健体比试。

    万贵妃见小雨前来,远远便差人相迎,小雨只得赶快归到昭德宫所在的罗伞下。万妃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原本不悦的神色略微松懈了些,却拿手恨恨地指了指黄罗伞的位置。

    小雨一看,当今天子朱见深此刻望着扁带上正在比试的两位宫人龙颜喜悦,而他怀中正拥着淑妃娘娘纪氏,时不时还把小案上的瓜果亲自喂到她口中,新册封的小太子朱佑樘也靠在父皇母妃身边,边看比试边拍手叫好,这合乐一家的样子怎不让此刻坐在远处颇受冷落的万贵妃气闷?若在往日,这偌大后宫之内,独宠于帝的向来是大权独揽的“万姐姐”,王皇后和众多妃子岂有置喙的余地。没想到这新封的淑妃娘娘,倒有本事让十几年来沉迷姐弟恋的皇上一改本性,竟然冷落着万妃并未额外加以关心,倒显得昭德宫的地位与前来消夏的其他各宫无甚差别,这样的待遇以万妃的性子岂能甘心?

    此刻天子兴致正高,见站在扁带上的太监或宫女竞技之心不盛,手段水平也十分有限,大不过瘾,干脆自己下场,打算到扁带上一试身手。那些原本以玩乐为目的的宫人哪想当今天子会亲自上场活络气氛,一个个战战兢兢,岂敢令天子落败?结果朱见深手上随便晃晃,或者脚下略微发力,便纷纷发挥精彩演技,从扁带上“败落”下来。

    万妃见天子屡次把获胜后期待夸奖的眼神投向淑妃和皇子,竟然没有望向自己一回,心中恼恨,一扯小雨衣袖,道:“还愣着干什么,你现在就上场去,替本宫把皇上从绳索上晃下来,让咱们昭德宫出出风头。”

    小雨自然知道万妃的想法,却好生为难。虽然以自己的功夫想要让天子落败易如反掌,但此刻有这么多位主子和宫人在旁观看,自己冒然上场与天子一争高下终觉不妥。

    “贵妃娘娘何必让小雨公公出马,此事便让姝儿前去岂非更为妥当?”

    正自为难,倒是有人主动请缨,小雨感激地抬头,见解围的正是昭德宫的主管侍女成姝。若说身为昭德宫主管的自己是贵妃身前的红人,那这位成姝姑娘便是宫中难得一位深受贵妃恩宠的侍女。这些年来,二人联手,明里共同主持昭德宫的上下事务,暗里便作为万贵妃的得力心腹,无论是疏通关系,打点应酬还是暗探刺杀,总是助她一统东西六宫。偌大皇宫万千宫人中,像她这样机敏睿智,做事周全妥帖,锋芒也能拿捏得恰到好处之人,竟是万里也挑不出一个。否则以她的青春年纪和娇好的姿容,照理绝无讨得万妃欢心之可能,又岂会成为她身边的得力帮手?因此对于这位姐姐,连小雨也是敬服几分。

    万妃见成姝主动请战,倒也无甚意见,自己恼怒朱见深的冷淡,见他还有心思在扁带上玩得开心,只盼有人出头好好教训于他,遂笑道:“也好,以姝丫头的身手,足教皇上吃个败仗了。”

    成姝朝万妃福了福,又朝小雨投去一个安抚的笑容,落落大方地走到扁带之下。此刻天子正为无人对垒深感无趣,见昭德宫的主事宫女赶来主动请战,喜笑颜开,赞道:“姝丫头上来陪朕玩耍一回,甚妙!”

    皇子认宗前,昭德宫一直是天子朱见深日日下朝后的流连之所,因此成姝对万岁并无普通宫人的惧意,反倒多了一份家人般的亲熟。见天子邀约,婷婷一拜道:“贵妃娘娘挂念皇上,特命奴婢前来伴驾。”言毕纵身一跃,已轻盈地踏落在扁带上。

    朱见深两手抓紧扁带,稳住身形,终于把目光朝万贵妃这边转过来,讨好地朝万姐姐招了招手。万贵妃似笑非笑地瞥了天子一眼,不露声色,显然是对成姝的行事作风颇为满意。

    天子朱见深正值壮年,平时注重保养,体格颇是矫健,但论武艺终究也只是到达强身宜体的程度,却谈不上什么内功修为。成姝却是昭德宫一众习武宫人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只见她娇小的身形站在晃动的扁带上轻盈得仿若舞蝶,虽然象征性地扶着两根搭手用的扁带,却不像朱见深那样紧紧抓着借力。任凭天子屡屡发难,故意大力摇摆手中两根扁带或者足下用力踩踏晃动,但成姝就像粘在扁带上一样,虽然身形被晃得夸张摇摆,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朱见深却始终无法令她真的失足掉落。

    小雨心中好笑,倒想看看成姝究竟要怎样在一众内廷侍卫高手面前掩藏武艺,不着痕迹地让天子落败。眼见两人坚持了十几回合,天子头上也见了细汗,成姝知道时侯差不多,突然纵身一跃,加重下坠之力,令足下扁带大力摇晃,天子立足不稳,赶忙将臂弯挂在一端扁带上想稳住平衡,成姝却手脚并用,故意将整个身体都挂靠在朱见深赖以借力的那根扁带上,重心瞬间偏斜,朱见深只感到倚重的扁带被她压得猛然下沉,无法继续借力,顿时慌了手脚,想去够另一根扁带,却不及转换重心,被成姝瞧准时机,足下一登,轻而易举便让天子从扁带上自己掉了下去。

    成姝悠然地挂在一根扁带上,朝朱见深嫣然巧笑:“陛下承让了!”

    朱见深对这位聪明伶俐的姝丫头向来宽容,掉下扁带也并不着恼,见万妃遥遥观战,笑赞道:“万姐姐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一样,厉害厉害!”遂朗声对御花园围观的众位宫人和跟在身边的一众锦衣卫道:“这本就是游戏,大家也不必有所顾忌,上来玩乐健身,但求开心,获胜者朕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