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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莫辰还有一条找人的捷径。
尽管对方藏头露尾,甚至为了保守秘密不惜自杀封了自己的口,从他的兵器衣着上头也看不出太多端倪,可是一个人只要在这世上活过,在他人眼中出现过,就不可能完美不留破绽。
晓冬有点儿呆呆的伸手接住莫辰抛过来的大氅,看着莫辰就在他面前换了一件衣裳。
不象平时穿的那么素雅,那么齐整。平时与同门们在一起,莫辰是大师兄,年纪又轻,想要服众,自然不能显得看起来轻浮不羁。他总是把自己往老气、沉稳那里折腾,平时的言谈举止也规规矩矩的。
“把衣裳换了。”
晓冬小声问:“换衣裳?”
“出去一趟。”莫辰说:“我在北府城也算是有两个相识的人,打听点儿消息。”
晓冬眨眨眼,终于明白过来。
“师兄,你要带我一起去?”
“快换衣裳。”莫辰脸上没有笑容:“你要再耽误时辰,我就只能一个人去了。”
“我这就换!”
晓冬手脚麻利给自己也换了一件便袍,脱下来的那件白底蓝边的袍服来不及收拾,只好先搭在椅背上。再把大氅匆匆一裹,登上靴子就赶紧喊一声:“我换好了。”
那样子生怕莫辰把他丢下。
莫辰替他理了一下衣领,又把系成一个大疙瘩的带结重新系过,这才说:“走吧。”
外头雪下得正紧,好在风不大。晓冬一路跟着莫辰往前走,积雪在他们脚下被踩的咯吱咯吱直响。
晓冬一点儿都没觉得这样的路难走,也没觉得这样严寒的天气里还要出门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正相反,他现在亢奋地的完全注意不到那些。
让他这么精神并不是终于能出门放风,而是因为大师兄这一趟是办正事的。换做以前,这样的事大师兄是肯定不会带他的,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告诉他。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晓冬的心跳的比平时快。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于师兄可能就不会遭遇横死。就算师父和师兄都开解他这件事并不是他的错,晓冬心里还是为这事难受。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胸口沉甸甸的,仿佛灌满了冷水。
可是现在不一样。
虽然在风雪里前行对晓冬来说费力艰难,可是能给大师兄帮上忙,能替于师兄报仇这念头,让他反而比原来要轻松许多。
莫辰领着晓冬进了一间茶铺。
天气不好,又是现在半早不晚的时分,茶铺里没有什么生意,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在靠近茶炉的桌边坐着,摆了一盘棋,泡了一壶茶,不过看起来两人的心思似乎都不在棋盘上。
莫辰领着晓冬进了后面。
里间比外头还要暖和一些,一进屋就可以感觉到暖烘烘的热气扑在脸上,让一路走来被北风吹得发紧的脸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茶铺的里间只摆了两张桌子,中间用屏风隔开。
晓冬发现有人比他们早进来,但是应该也没有早太多。
因为地下有水迹。
应该有个人比他们早来了一会儿功夫,脚上沾的雪被带进屋来,留在地下,因为屋里比外头暖和太多,雪很快化成了水。
要是这人来得再早些,可能留下的水渍就会干了。
听到他们进来的动静,有个人从屏风后探身看了一眼,对晓冬他没有多关注,但对莫辰却露出了笑容:“来了?”
口气显得挺熟稔的。
他和大师兄关系应该不错。
“乔兄几时来的?我们倒是来晚了。”
“不晚,反正我闲着没事儿干,在家里也是枯坐着,不如早点儿出来。”
莫辰和晓冬也把外面的大氅脱了才入座,这屋里比外头暖和太多,厚衣裳都要穿不住了。
“这位小兄弟是?”
“是我师弟,姓云。师弟,这是乔兄。”
那人摆摆手:“别这么客套,别人都称我一声乔六,云兄弟也这么叫吧。”
他是这么说,可是晓冬肯定不能这么没眼色。
既然大师兄都称他乔兄,晓冬当然是跟着师兄称呼。
这间小茶铺里没有什么吃食,也就是一点儿炒瓜子和盐水卤豆佐茶。乔六把桌上的两个油纸包打开:“我来的时候特意买的,来来,正好下酒。”
他还自己拎了个酒壶来,就用茶盏盛酒,也给晓冬斟了一杯。
“来来来,咱们见一面也不容易,我先干为敬。”
看乔六很豪爽的直接把酒就倒喉咙里了,晓冬也跟着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
这酒可和晓冬以前喝过的酒不一样。
师父的酿的酒可没有这么烈,晓冬也没有提防,结果这酒入口简直象刀子一样,辣得他咳个不停,从嘴巴到喉咙,甚至连鼻子都象是有火在烧,眼睛啪啦啪啦往下掉。
乔六笑得满嘴的牙都露出来了。
“哈哈哈,以前没喝过酒?这是烧刀子,你怕是喝不惯。”
烧刀子这名儿晓冬以前听过,这是头一回尝。
怪不得叫烧刀子,喝到嘴里果然又热又辣!这名字起的再贴切不过了。
“你快喝口茶压一压。”乔六看他眼睛都红了,心里也有点儿过意不去,还把那油纸包朝他推了推:“要不你尝口肉,这卤肉不错。”
晓冬把一大杯茶都灌下去了,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把脸擦净。
这儿又没镜子,晓冬也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本来生得白净秀气,现在白还是白的,只是眼睛、鼻子、嘴巴,全都红通通的,眼睛虽然擦过了,看着还是泪汪汪的,乔六心说莫辰带来的这个师弟活象只白兔子,软乎乎,嫩生生的。
这……看着倒是挺可人疼的。
就是不大象师弟,倒象个师妹。
乔六自家也有几个半大孩子,可是个个野的象猴子,胡打海摔惯了,一个塞一个皮实,这么斯文秀气的他们乔家可没有。
莫辰喝这酒倒是没有什么,和乔六你来我往的,不多时功夫酒就下了大半壶。
叙过别情,莫辰也没绕圈子,直接说:“这两天遇到了点难事,想请乔兄帮忙。”
“我就猜你准有事。”乔六说。
倒不是他有未卜先知之能,而是他对莫辰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更何况现在北府城是多事之秋,莫辰若没有事,多半不会在这时候找他出来只为闲聊。
“有事你就说,同我还客气什么。”
晓冬这会儿终于缓过来不少,好奇的看看乔六,又看自家师兄。大师兄没同他提过这个人,但是看来两人交情不错,乔六一点儿不见外。单从外表看,乔六和师兄不象一路人。
乔六更象晓冬拜师之前,四处漂泊时见过的那种江湖人。衣裳不那么讲究,头梳的也不那么整齐,胡子拉渣,不修边幅,不拘小节,大口喝酒,说话声音也那么洪亮。
莫辰摸出一轴卷起来的纸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乔六把纸展开。
上面绘的是人像。
连晓冬看到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因为这人像绘的着实与真人肖似。
虽然只是简单几笔,却把人的形貌神态都勾勒得灵动鲜活。
这应该就是大师兄自己画的。
纸上绘了三个人,晓冬只认识中间那个。
陈敬之。
纸上的他看起来就是那副阴郁难以捉摸的样子,整个人的神韵跃然纸上。
一看到这张脸,晓冬就想到那剑刃的寒光,还有那割面而来的,森然的杀机。
另两张面容画的没有那么生动,晓冬没有见到大师兄带回来的那具尸首,但他猜得到。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接应陈敬之的人。
大师兄把他们的形貌绘了下来,这倒是个找人的好办法。
乔六看图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不知不觉的收敛起来,他看得很仔细,上面的三个人像依次看过去,然后向莫辰摇了摇头:“这三人我没见过。”
“他们就在这个月到的北府城,现在还在不在城里我不知道。有这张图,我想你应该能打听着他们的落脚底,还有出身来历。”
乔六一笑:“这不难。你这手画技是了不得,我回头就把人撒出去给你打听,明儿一定有消息。对了,这三个是你仇家?”
“左边那个已经死了,中间那个曾经也是我师弟。”
听莫辰这么说,乔六就能猜到这肯定牵扯到他师门密辛。
“放心吧,我口风紧得很。”
说完了事莫辰没有多待,师兄弟俩跟乔六就在茶铺门前作别。
晓冬跟着师兄走了一段路,忍不住问:“师兄……”
“嗯?”
“这件事告诉那位乔大哥,没关系吗?”这事说起来是追查他们宗门的叛徒,让别人插手……晓冬怕师父会责怪。
“乔兄这人外表粗豪,心中有数。这事绝不会从他这里泄露出去。”
既然大师兄那么说,肯定他有把握。
莫辰拉着的手往前走,这让晓冬接下来的路途轻松了不少人,更要紧的是,两人的速度也更快了。
又走了一段路,晓冬发觉这象不是他们来时的路。
“大师兄?咱们不回去?”
“还要见个人。”
晓冬于是闭上嘴老实的跟着师兄走,不闭嘴的话他总觉得雪会灌进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