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白羊

冰霜制造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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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牛醒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睡的第一个安稳觉,干燥,温暖,舒适。

    前世过惯了舒适的小日子,睡惯了柔软温暖的被窝,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一个安定温暖的小窝是如此的可贵。

    尽管身下只是一堆稻草,却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清香;尽管身上盖的只是满是补丁和破洞,破到已经不能再补的薄被,却有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太阳的味道。

    李青牛惬意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缓缓睁开眼睛,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在他床边趴着一个小女孩,小小的脑袋枕在白玉般细嫩的小胳膊上,头上扎着一个短短的小辫子,侧着头,睡得正香。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醒来如果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通常反应都会吓一跳,可是这个小女孩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李青牛并没有受到惊吓,只是十分好奇。

    这个小女孩是谁?为什么会趴在他床边睡着?

    李青牛歪着脑袋,看了看小女孩的脸,只见小脸圆圆的,有些削瘦,鼻子,嘴巴,下巴的形状恰到好处,可爱的好像是最高明的面点师傅刚捏出来的小粉团,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柔软、香甜的感觉。

    也许是李青牛的动作太大,或者是小女孩垂下来的一根发丝碰到了鼻子,小女孩皱了皱挺翘的小鼻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目光短暂接触。

    小女孩一开始似乎还没睡醒,眼神有些迷糊,可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上陡然显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直起身子,“哥,你醒了。”

    哥?

    李青牛愣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动,突然想起来昨天刘三跟他说过的一件事,他似乎还有个妹妹,年纪大概十岁左右,正好和眼前的小女孩一般大。

    “妹……妹妹?”

    李青牛缓缓说出了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词汇。

    “哥,我好想你。”

    突然,小女孩的眼中溢出了泪水,一下子上来抱住了李青牛的胸膛。

    李青牛的脸上愣愣的,他感觉到了小女孩在她怀中抽泣,一下一下,就好像一只受惊了的小猫,钻入了母猫的怀抱,他犹豫了一下,双手慢慢抱住了小女孩,小小的,软软的,好像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猫,感觉很舒服。

    小女孩哭得很伤心,却又很安心,悲伤的情绪早就在她内心积蓄了好多天,只不过被小女孩用倔强给暂时掩盖住了,此刻突然爆发,就如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寒冰,遇到了温暖的春天,悄然融成了一江春水。

    而李青牛的心情同样不能平静,一开始是惊讶和意外,怎么一觉醒来突然就多了个妹妹,而且还是在之前从未见过面,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可是过了一会儿,在感受到了小女孩对他无比的真诚和依赖之后,李青牛的心也同样融化了。

    小女孩把脸蒙在李青牛的怀中,哭着说:“哥,爹和娘都死了,被一个很凶很凶、骑着马、穿着盔甲的家伙杀死了,他们还抢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对了,他们还问你在哪里,说只要你一出现就让人抓你,哥,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杀爹和娘?为什么要抓你?”

    李青牛轻轻抚摸小女孩的后背,安慰道:“因为哥犯了错,所以才连累了家里,哥对不起你们,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他们已经不会再抓我了。”

    小女孩仰起脸,满脸泪水,问:“那哥你不会有事了吧,我好怕连你也离开我。”

    李青牛心中莫名一痛,轻轻擦了擦小女孩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不会的,哥不会离开你的,以后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女孩听了之后露出了心安的表情,重新把脸贴在李青牛的胸膛上,喃喃道:“可是……爹娘已经走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是吗?”

    李青牛紧紧抱住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酸的,眼睛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一样,李青牛很讨厌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小女孩,惟有更加用力地抱紧对方。

    “好了,哥,我不难过了,你也别难过了,这里有一个饭团,你吃了吧,我刚才听见你肚子咕咕叫了,我今天还要去帮王大娘编草鞋,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哎,你吃什……”

    李青牛想要叫住小女孩,可是小女孩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他呆呆地看了会儿门,又看了看小女孩刚才塞到他手里的荷叶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个白花花的饭团,因为包的太久,饭粒之间已经变得很紧致了,咬上一口,淡淡的,凉凉的,没什么味道,口感有点像粽子,但远没有粽子的香糯。

    见识过这个世界的落后之后,对这样一个饭团的价值,李青牛早已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他有些出神地吃着饭团,咀嚼的速度很慢,仿佛想要将每一粒米彻底嚼烂,饭团很淡,没有什么调味,可是嚼着嚼着,他却吃出了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

    “咚咚咚……”

    李青牛瞧着隔壁家的大门。

    “来了,谁呀?”

    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穿着粗布补丁衣服的年轻媳妇,头上包着一块旧旧的红头巾,长得虽然普普通通,但身材娇小玲珑,看着倒有一股柔弱安静的气质,能让男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怜惜她的冲动。

    “请问——”

    李青牛刚想开口表明来意,谁知这年轻媳妇竟一下子认出了他,一脸惊讶道:“李青牛!你……你竟然回来了!”

    “额……对呀,我回来了,周迪将军死了,我被太守抓了,太守看我年轻,就把我放了,”李青牛先把情况说明了,免得人家以为他还是逃犯。

    年轻媳妇听了,脸上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点了点头,道:“你倒是好运气,可怜我那口子,跟你一块儿去当兵,本以为是条出路,谁知……前几天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李青牛听了,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脸,就是那个跟他在同一伍,后来被官兵砍了脑袋的年轻人,他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说的那口子,但直觉告诉他是。

    憋了半天,李青牛也只憋出了一句“节哀”,年轻媳妇叹了口气,一脸哀伤,沉默片刻,她忽然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对了,我……”李青牛原本是来问他妹妹叫什么名字的,可是这个年轻媳妇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搞得他问不出口了,“我……我是想问……我妹妹她……”

    “你是想问白羊她这几天是怎么挺过来的是吗?”

    “啊,对对对。”

    原来……他妹妹叫白羊啊,李青牛,李白羊,他那个死去的便宜老爹是有多爱牛羊啊!

    “这事儿你得多谢卖草鞋的寡妇王大娘,是她在你妹妹快饿死的时候送来了一个饭团,后来还让你妹妹跟着她一块编草鞋,每天给她饭吃。其实啊,王大娘就是不忍心让你妹妹饿死,她那草鞋摊哪里需要什么帮手,自己都还养不活哩!唉……你回来了就好,这下白羊可有了依靠了,靠人家王大娘,指不定那天就……唉,不说了,这年头,谁又比谁过得好呢?活着罢嘞。”

    年轻媳妇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命运,低头默默垂泪,丈夫死了,她也就成了寡妇,无依无靠的,以后怎么样呢?

    “大嫂,那我就先走了啊!以后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就喊我。”

    “哎,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