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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明犯下的罪行,是在军营内外埋放了大量炸药,意图谋害在职士兵军官——这是对军方赤果果的威胁和羞辱,如果连这种罪都可以轻飘飘的饶过,那以后谁还会把军方的利益当一回事?
索安的申请没有得到通过。甚至朝明自己,也不想见索安,只是跟看守的人说了一句话,转达过来:“走吧,桥归桥、路归路。”
此时,距离林恬儿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六个小时。
一天一夜过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林恬儿就好像一颗尘土悄然无声的不见了。没人知道她离开育儿所之后,去了哪里,没有目击者,周边任何线路也没有捕捉到她的身影。
这简直不可能发生。
要知道这是星际时代,不是落后的母星时代。怎么可能有大活人在星际时代走失?没有人发现她的下落呢?
“我们肯定漏掉了什么,索安,我建议你再回想当日和林恬儿聊过的话。她没有去赴任,要是去的话,必经之路上所有监控的我都排查过,连一个和她身形相仿的都没有。她有没有说想去什么地方,尤其是路途不远,周边附近?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哪怕是买水之类的小事?”
李靖追问。
奈何索安淡然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继续在个人终端上书写着什么。写完之后,直接发送到军方审查厅。
“不会吧,索安?”李靖有点恨自己的视力太好了,那么细细密密的小字,他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申请书。
天啊,林恬儿失踪二十多个小时,生死未卜,他居然不着急找寻下落,还在为朝明写申请?确切的说,是帮朝明的罪行划界限,谋杀和谋杀未遂区别还是很大的。而那些炸弹的暴露,也不是新兵营谁发现的,是朝明自己说出来的。“主观上刻意谋杀”就谈不上了。
“索安,我知道我们之前不太熟悉,偶尔在宴会上见面点个头罢了。不过这次我来新兵营,是想见林恬儿上士的。她的异能对我的家族非常重要,尤其她还是古华族的血脉。”
李靖一边说,一边观察索安的表情,遗憾的是,他看不到任何着急、惊慌、焦虑等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大海一般的平静。
“我知道她先前在夏族的经历……谈不上什么美好。放心,我们李家不同,绝对不会强加自己的想法给人。一切都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我希望你明白。”
“我们李家上下,非常希望林恬儿平安无事。可能不及你此刻的期望,但也是完全站在她这边的。无论是谁,绑架她的哪一方就是我们李家打击的对象。在这一点上,我们利益一致。”
说了这么多花,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在索安的脸上,他看不到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这是不正常的。谁的女友被人绑架了,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再沉稳的,也会担忧吧?
怎么能心无旁骛的写报告呢?
还是为其他人?
“或许……是他下手的?对,他可能是最后见到林恬儿的人!所有人都被他给骗了!”
李靖心凉了半截,慢慢退后,半张脸都陷入阴影中。
纪律处的人刚送走朝明,不得不调转回来。站在索安面前,看着他针对朝明一案写完认定书,不得不开口,
“索安法官,林恬儿上士失踪案……请您协助调查。”
“我不是正在协助吗?”
“不,索安法官……哦,是这样的,有人怀疑您绑架了林恬儿上士,还有些相关证据……”
索安回头看了一眼李靖,李靖站出来,“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林恬儿的人,理论上,你最该知道她的去向。而且她失踪这么久了,你是她最亲密的朋友,居然还坐在这里帮一个罪犯写罪情说明?我不得不怀疑你,根本就不在意林恬儿的生死。”
“就是你,刚刚指责我的朋友朝明,说他是绑架犯,现在,又来怀疑我?你到底是谁,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只是一个想救林恬儿的人罢了。你要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什么不能说明当时的具体情况?为找她提供证词帮助?还有在林恬儿失踪的这二十六个小时之内,你真的是封闭管理么,所有小时都是?”
索安关上个人终端,等待对方的回话,淡淡的扫过李靖,眼中还是没有多余的情绪,“可惜,你不是法官,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
“你!你该不是被我说中了吧,就是你绑架了林恬儿,你把她偷藏起来,为了个人的某些目的,可怜的林恬儿,居然相信了你……她居然还爱你?”
李靖是李家用心培养出来的,比李留聪明,可惜太聪明的人,难免会犯“自以为聪明”的蠢事。他心理已经知道,失踪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意味着什么,林恬儿早就落入魔掌,对方得到他想要的,毁尸灭迹都能进行个七八次了!
找到的希望,非常渺茫……
他知道索安也知道,所以才不能理解,怎么索安可以完全不当一回事?他根本就不爱她!不然,凭他的智慧,至少能找到埋骨之地吧?
索安摇摇头,根本懒得理会李靖说什么,他直接对纪律处的说,“我得到许可了,带我去见朝明。”
“是,法官阁下。”
……
朝明被关押的地点,是军方的监狱,建造在地下两百米左右,牢固程度比民事监狱强得多,越狱几乎不可能。
因为罪行太过恶劣,朝明没有什么优待,被关在最黑无天日的牢房,阴冷,潮湿,散发一股霉味。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安静了。
可这会儿,也安静不起来了。
铜管里发出滋滋的噪音,这是最底层监狱牢房的规矩,不许探视,更不许凡人离开半步,连审问都只能通过铜管。简易的通话装置,成了唯一的沟通渠道。
“走!都说了,不想见你,桥归桥,路归路,你不懂什么意思么?”
“朝明,你知道我十六岁时,院长给我的礼物是什么么?真相,我注定命不长久的真相。同一天的你,却兴高采烈邀请我参加你的生日会。那么盛大的,邀请了差不多一千人的生日会。”
索安的声音传来,都有点变形了,但还是熟悉的那个人。
“那时我想过,大概我们的友情完了。我大概忍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对比,你那么幸福快活,我却在慢慢等死。同样的十六岁,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所以我想,我要和你绝交,永生永世不再见,不想看到你脸上的笑容,不想听你夸张放肆的声音。在我余下的生命中,应该去接近那些让我快乐轻松的,而不是你这种,让我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多可怜的朋友。”
“一转眼,快十年了吧?十年内,绝交的话我找不到机会说,尽管我们保持每个月的通话。你总是聊你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遇见了多少漂亮聪明的女孩,这些事,对我来说,毫无价值,都是无关紧要的无聊事。而我,却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听你说废话!”
朝明闭上眼,嘴角都是苦涩,“你不愿意,可以不听的。”
“是的,我可以。就比如现在,我可以转身就走,根本不管你的死活。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有你这个朋友陪我一起死,不是更开心了?可是我不能!
朝明,你知道吗,刚刚外面有个人问我,他说林恬儿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怎么能不在乎她的死活?我当然在乎!可我也在乎你!我不想你死!现在我只要一转身走开,你的案子就会送到军方上层,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你的档案列为绝密,有可能死在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我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所以朝明,你就当帮帮我,告诉我,你该死的到底怎么了?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在新兵营埋炸药,你和谁有这么大的仇恨?非要致人死地?真的有仇,你不会告诉我吗?你不知道我已经调到军事法庭了?”
“最最可笑,做的这一切你居然为了朝峰?我们每次联络,你十句话有五句是在骂他蠢,骂你父母丢一个世界上最蠢笨的弟弟给你。我怎么不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深到愿意炸掉一个军营?”
“就当帮帮我,你知道我活不多久的,帮我解答这个疑惑,我不能带着谜团去死!朝明,告诉我!这是你欠我的!”
……
距离林恬儿失踪,已经三十个小时了。关于她现在状态的猜想,最好的是关在某个黑布隆冬的角落里,五花大绑,忍饥挨饿。最可怕的已经是泡了化学剂,尸骨消融,最后一点痕迹都被抹杀了。
谁也不知道,她穿着公主裙,带着珍珠首饰,安安静静的坐着吃西餐。
牛排煎得有三成熟,切开来,里面是粉红色的,还在“不灵不灵”发着光,咬一口,鲜嫩的肉汁混着蘑菇酱,对味蕾发起全方位的冲击。整个人都陶醉在美味中,享受至极。
旁边,还有母星时代的小提琴手演奏,曲调悠扬优美。
“很荣幸,能邀请林恬儿上士品尝到‘最后的晚餐’,祝您愉快。”
“谢谢。”
芸熙微笑点头,继续品尝黑椒牛排,双手协作,把牛排每一块都是逆着纹路切成一厘米左右大的小块,用叉子送到嘴里时,可以不用太大块而张大嘴,仪态不雅观。
“呃,可能林恬儿上士您没听清楚,我说的是‘最后的晚餐’。”
“嗯,听到了,我不是正在吃么?”
“如果你觉得对我们有恩,就可以提出更多其他过分的要求的话,恐怕是算错了。这间餐馆,已经买下来,看,这是协议,上面的名字是你的。所以……当初说好的,我们不欠你任何东西了。”
“哦,知道了。”芸熙用真丝帕子按了按嘴角,开始享受饭后甜点,一块大米布丁。布丁一向是她的最爱,没想到用大米做成的浓郁米香,混合香草的味道,让她也十分迷恋。
就冲这个,哪怕真的是“最后的晚餐”也划算!
“林恬儿,那就不打搅你了!”
说完,老者颤巍巍的在两个孙女的搀扶下,走过长长的桌椅,推开挂着风铃的大门,离开了这家餐馆。
餐馆的名字:香舍里。位于第六行星,距离新兵营三千里,飞车快速飞行的话,大约五个小时的距离。
谁能猜得到,失踪已久的林恬儿,居然出现在第六行星的闹市区?至今没人上报她的行踪,大概是因为……
两不相欠了吧?
香舍里是一家价值昂贵的餐馆,买下它,花了当初移民过来的新居民大笔钱财。几乎掏空了他们。为了报恩,他们只能奉献出所有,错失了好多刚移民的机遇。
唯一一个没有出钱的老者,对林恬儿道,可以向他提出一个要求,哪怕要他的性命来完成,他也会照做。他已经打算豁出命了,反正他活不了多久,身上留下了傍身钱,都得留给两个孙女。
没想到林恬儿只是扫了他一眼,提出的要求简直匪夷所思:晚餐,一顿丰盛的晚餐!
老人只是买来很多蔬菜,肉类,在孙女的帮助下带到餐馆。林恬儿就开始下厨,忙活了一整天,做出七八道耗费时间才能做好的大餐。
她邀请那些她曾经帮助过的人,怎么说,在维稳部队待了那些天,还是留下不少愉快的记忆。但只有老者来了。
老者和他的两个孙女,再加上林恬儿,享受了这一顿晚餐。
要不是气氛怪怪的,这绝对是令人赞不绝口的大餐。
老人走后,哈特在新街区的居民目光中,踏进香舍里。
“不要看!”父母们盖住孩子们的眼睛。在他们想法中,林恬儿大概死定了,他们……也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的钱都投入了呢!
谁能说他们没有报恩?
芸熙吃完最后一口布丁,满足的摸了摸肚子。她偏头看了一眼哈特,目光带了点不解,口气也有点委屈,
“我没有杀梅歇尔。”
“不用解释,你害了她!”
“她想控制我,想要我为她牟利!”
“那你为什么不能乖乖的!为什么不听她的!”
“哦。”芸熙懂了,她的眼中更多怜悯,“所以,你不是求什么公道的,也不想和我讲道理。”
“什么道理!我只要你死!”
哈特眼中喷出仇恨之光,但片刻之后,他低头,看着自己喉咙里的飞刀,有点纳闷,这和计划不一样啊?
他应该上去一巴掌拍死林恬儿,怎么被飞刀插到了要害?血流的速度很快,但没有立刻致死,他涣散的瞳孔还是看到林恬儿飞起一脚,脚上寒光一闪,踹得他的同伴小腹红的白的落了一地。
错了,计划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