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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龟山旺村的发现让邓一川既兴奋又紧张,还在回来的路上,他便打电话给苏芩,想马上见到她。
邓一川觉得,这问题太大了,已经超出了他要调查的范围,相信就算是苏芩听了,也会惊住。
电话打半天,不接。邓一川心想苏书记一定是不方便。挂了不久,苏芩发来短信,说正在开会,完了要陪田书记去广怀下乡。问邓一川什么事?
邓一川想了想,斟酌半天词句,回过去短信:事情紧急,且有点棘手,想紧着跟书记您汇报。
苏芩很快又回过来,说晚上等她电话。
这一天邓一川过的有些忐忑,心一直悬着放不下。伊浅秋也不在馆里,说是陪常务副市长王华伟下基层了。
直到晚上九点,电话突然响了。邓一川刚吃过晚饭,在街上转悠呢,一看是苏芩书记打来的,马上接起。
苏芩问他在哪?邓一川说刚吃过,街上瞎蹓跶呢。苏芩问你不是有事找我谈吗?邓一川马上屏住息,轻声对苏芩讲:“苏书记,我查出问题了,想当面跟您汇报。”
苏芩那边默了默,道:“要不一川你上我家来吧,我刚进家门。”
邓一川心里咯噔一声,上领导家啊?又一想人家书记都说了,让他去家里,总不能由着他提地方吧?
苏芩家不在水岸花园住,当年水岸花园修楼,本来都有领导的,但苏芩嫌市区太闹,没要。其实是不想跟领导们挤在一块。她住在二号码头东边不远的江岸丽景。
正好有出租过来,邓一川伸手拦下,报了小区名,就往江边赶去。
苏芩家住高层,十六楼。乘上电梯的时候,邓一川还有几分忐忑,心想两手空空来领导家,合适不?
以前这里他是来过,一次是跟方亚一起来接苏芩开会,他上楼帮苏芩拎包。还有一次是从基层下乡回来,车里带了点土产品,陈原让他顺道给苏芩送一点。那时他是市长秘书,去谁家也不会想这个问题。可现在他是一般干部了,上领导家门,就有几分不自在。
但再回去准备礼品就有些来不及,而且邓一川也从不知道去领导家带什么礼品才合适。以前只是帮陈原收礼品,逢年过节的时候,甚至觉得礼品泛滥成灾。还暗自嘲笑那些送礼品的人,到底是送给市长还是送给他们这些秘书?
因为很多礼品市长都让他们拿走了。
章小萱的坏毛病就是那个时候惯的。后来邓一川多了个心眼,不再将礼品带回家,要么顺手给跟他关系好的小秘书,要么就给了范伍健或者是卢愕。
对了,记得有次礼品太多,实在送不了人,他还让卢愕妻子江明燕拿去卖呢。
奇怪,怎么又想起这些事了?
电梯很快到了16楼,邓一川整理了下心情,才伸手摁响门铃。
苏芩开了门,非常亲和地站他面前。邓一川又是暗暗一惊,苏芩可能是刚刚褪了装,居然装着家居服给他开门。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苏书记着家居服,忽然感觉有点不大自在。
苏芩笑着说:“快进吧,家里有点乱,来不及整理了呢。”
邓一川走进屋子,苏芩家乱倒是不乱,但有几分冷清。
客厅的沙发,看上去像是好久都没坐人了,一张白布单子盖住了靠窗那边的双人沙发,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也没拿掉。阳台上倒是养着不少的花,但一看就是没时间养护,既没施肥也没修剪,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电视柜什么的都感觉好久没擦了,虽然上面没有什么尘土,但看着就是家的气氛不浓。
苏芩问邓一川喝什么?邓一川苏书记您坐,我来吧。
说着便打开热水器。苏芩真是刚进门,换下的衣服还堆在床上,都没来及整理。邓一川瞥了一眼卧室,慌忙又将目光避开。看见苏芩的水杯在餐桌上,就先倒了里面的残茶。
领导家去久了,甚至就能猜出啥在哪里放。也不用多问,径直打开冷藏柜,取了茶叶。苏芩喜欢雀舌,冬天的时候,爱喝大红袍,尤其武夷山的。
这是早就知道的。当秘书,不能只知道自己跟的领导喜欢什么,还要知道同级别其他领导的嗜好。尤其跟你的领导来往密切的,那你得更熟悉。有时候你要做到侍候他们比侍候你的领导更上手更熟练。
邓一川做这些的时候,苏芩并没阻拦。事实上领导当到苏芩这级别,真的已经懒得自己动手了。苏芩本来是有保姆的,一个月前,她跟保姆闹了不愉快,解雇了。本以为少了保姆,她照样行。事实证明,她还真的不行。
苏芩一直盯着邓一川看。等邓一川泡了茶,她说:“行啊,一川,基本功还在。”
邓一川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苏芩是说他到博物馆后,还没把当秘书时那一套忘掉。
邓一川也给自己泡了一杯龙井。苏芩拍拍沙发,让他坐。邓一川没坐沙发上,拿把小凳子,坐在了苏芩对面。
什么时候,你都要知道自己跟领导的距离。领导客气是一码事,你知道自己的位置又是另一码事。如果你不识眼色,领导拍拍沙发,你就真坐在沙发上,领导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绝对会对你摇头的。
苏芩果然没坚持。
“这么急的找我,发现什么了?”苏芩问的很轻松,邓一川却一点也轻松不了。这一天,他的心思都被“七叔”家看到的那五件文物困住。他一是想急着把自己这个判断告诉苏芩,另来也怕万一被“七叔”知道,将那五件文物藏匿或者毁了咋办?
于是苏芩刚问完,他便马上将这些天的思考还有怀疑讲了出来。
苏芩脸上的神情变化着,她也没想到,邓一川赶来,是跟她报告这些。
过了好长一会,她问:“一川你能确定,那五件文物就是馆里缺失的?”
邓一川说:“这个我完全可以确定,这些天我认真对照过图片,并就缺失的这五件,做了不少功课。”说着,他拿出手机。将他在馆里翻拍的照片还有“七叔”家偷拍的照片一一指给苏芩看。
苏芩仔细比照一番,肯定了邓一川的判断。
“那就对了,按时间节点,应该能对得上号,你七叔也不是一次就能把所有文物复制出来的,肯定是分批次完成,收了钱,再拿到馆里。这五件至今留在你七叔家,也不仅是钱没到位的问题,更多的怕是孙馆长一去世,你七叔也不知道这批货该交给谁。”
“对,我记起来了,那段时间,我七叔反复找我,一来是想跟陈原市长搭上关系,二来,他多次让我把老师请出来,说他仰慕吉老师,想跟他成为朋友,拜师也行。”
“你约没?”
“没,一则我感觉七叔这人太不真诚,二来,我知道老师的性格,他不喜欢结交这些自以为不凡的所谓乡野名士。”
“不是不喜欢,你老师还是怕。其实你老师是啥也知情的,但他不敢说出来,怕跟你七叔扯上关系,自己也会跟孙学儒那样被卷进去。这点上,你老师还算是明白的。”
邓一川承认苏芩分析得对。
这段时间,邓一川对老师吉文斗还有师母颜歌也做过一些分析。他不承认老师是坏人。老师还有师母是有一些贪心,做人哪有没贪心的,大家都是人,谁也不比谁高尚到哪去。但他们的贪心在尺度以内。越过尺度的事,他们不敢,尤其老师,一辈子做学问,怎么着也还是个知识分子,没到贪得无厌那程度。
这五件文物所以没及时拿到馆里,肯定是老师接管文物这一块后,故意回避,不给“七叔”机会。邓一川据此断定,老师跟七叔之间,并没达成什么交易。跟吴南宏吴老板,更是没有啥交易。不然这五件文物早就堂而皇之地摆进博物馆了。
正因为断定老师没染指文物这一块,邓一川才敢把这些如实报告给苏芩。
但接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