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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常常会做同样的一个噩梦。
梦里的我正站在一个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彷徨无助,不知所措。
突然,眼前亮起一道极为刺眼的强光,并且没有极限的愈来愈亮,最终刺得我的耳膜生疼。
当强光变弱,我因此得以看见自己的左右手及下半身时,喉头却同时涌上一股十分浓烈的血腥味,呛得我忍不住的吐血,这鲜红的血仿佛怎都吐不完的一般,无法停止,直到最后“嚯”的一声,一双眼珠竟从我嘴里喷出!
每次都是梦到这一幕,自己就会蓦然间惊醒。
我总认为这个梦对我而言,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预兆,寓意之类,可无论我怎样绞尽脑汁,仍是想不出来个中暗示。
我曾尝试着,把我的梦告诉我的朋友,听听她们的意见,但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是同样一个结论:“也许只是因为你的工作压力太重罢了,放松点,偶尔去跑跑步,泡泡吧什么的,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也不要胡思乱想。”
对于这种说了等于白说的敷衍,我真的宁愿她们不讲。因为每次听见,我都会怀疑她们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不过,对于她们指出我工作压力大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的。
我今年二十六岁,是个电影导演,也是今年国内最年轻的导演之一,我一直以此为傲,并且非常珍惜我当导演的任何机会,为此不断鞭策自己努力向上,不让自己停下来,所以总把工作档期排得密密麻麻。
虽然贵为导演,但我也有其他工薪族一样的压力源头——老板。
我所效力的那家影视公司的老板,是个十分讨厌的男人,蛮横无理,脾气暴躁,性格分裂——总而言之,人类所有的缺点他都有。
最令我难以忍受的,就是他那种变幻莫测的性格,这一秒所讲的话,可以在下一秒就给你完全推翻。
比如今天,我又为了剧本的台词问题跟他大吵一顿。
“小刘,你这种爱情闹剧在现在的市场上,观众早就已经审美疲劳了,我们需要的是星爷那种深邃而又无厘头的爱情喜剧!”
“星爷是让人敬佩的,不是让人模仿的,再说,我写的那是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不是什么无厘头喜剧!”
“唉,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形容,反正在我看来那就不是个好作品,拿回去重写吧。”
“那你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故事?这个剧本我已经修改过整整十次,花了一整个星期!”
“那又怎样?写的不好就得改,今时不同往日,烂片太多,我们现在拍的电影,更加不能再粗制滥造,我支持你拍片没问题,你要胖迪演女一号,自己出演男一号也没问题,但你怎么也得给我一份出类拔萃的剧本,能够拍出一部一鸣惊人的优质电影才行啊!”
听到“优质电影”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我真特么觉得讽刺,难道他以前走后门让自己亲戚编剧、出演的那些烂片也都是优质电影?
实在不想继续跟他这样争辩下去,我翻了翻白眼,夹起自己的一堆稿子,“等我修改完后再来找你吧。”说完我就推门而去。
在我驱车离开的途中,满心不忿的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待会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等我去做,那就是——跟我暗恋多年的某人表白!
她叫阿梅,我们在一年多前相识,当时我正筹拍一部小成本喜剧,打算找一些新面孔出演,而她,就是其中一个过来试镜的平面模特。
是她那时常挂在脸上的笑靥,笑起来弯如月牙,像会说话般的一双美眸,深深的吸引了我,啊,一个多么美丽脱俗,不被凡尘牵绊的年轻姑娘呀。
每当我一想起她,所有的不快都仿佛在这一时刻退潮了一般。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正当我想她想得入神时,路边就冷不防的冲出一个男人,那男的像赶着投胎一样,一点不看我这一边,吓得我魂不守舍的紧忙刹车,脚掣被我一踩到尽,可汽车还是由于惯性继续往前滑行好几米。
那男人转眼就被卷入车底,擦出滚滚尘烟,一股焦臭扑鼻而来。
我在车上坐了好长一会儿,在“逃逸”或“报警”,亦或“抛尸”三个抉择之间彷徨得晕头转向,最终猛的一拍方向盘,大骂一声他的娘,才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下车查看。
可当我弯腰望向车底时,却立马怔住在了原地,双手都在这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车底下,竟然空无一人!
可刚刚我明明亲眼看见的啊,难道还活见鬼了不是?
外星人,那家伙不是普通人类?
“噗通,噗通……”
四周寂静得让我能够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肆呆立好一会儿,直到后面来了一辆大货车,冲我不停按喇叭,我才慢慢恢复了意识,挠挠后脑勺,困惑不安的驱车离开。
开了好长一段路,听到车厢突然传出一阵急促响声,当场把我吓一大跳,稍微定神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我的手机铃声在响。
拿来副驾驶上的手机一看,原来是阿梅打来的。
“我已经等你很久啦,还要多久才来呀?”
“呃,不好意思啊,刚刚路上有点堵车,所以……”
“现在呢?”
“现在就快到咯,等我五分钟,五分钟内一定到哈。”
“好,嘻嘻,说话算话哦。”
每次听见她的咯声轻笑,我都会感到浑身酥麻,像被按了敏感穴位那般的快感。
毕业以后的好几年,为了挣钱海淘,压根就没追过女生,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现在这种幸福的感受了。
真希望待会我把钻戒拿出来,半跪在地向她示爱时,她也会给我一个“I do”的确定答案。
正陶醉不已,前边竟然又有一个男人突然间从路边窜出,这个身影,背朝着我的那头黑发,错不了,还是刚刚那个王八蛋!
这特么的是碰瓷狗吧?!!
我臭骂一句,但还是得本能得急踩刹车,这二手国产车的性能太渣,刹车又偏在这个时候失了灵,别无他法,我一咬牙,看左后视镜没来车就慌忙往左猛打方向,然而一阵刺眼的光芒迎面而来,眼睁睁看着对向车道急速驶来的一辆大卡车,我已经避无可避。
“砰!”
挡风玻璃应声爆裂,下半身一阵剧烈痛楚,下一秒我便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就听见旁边有人不停大呼医生,应该是有人快不行了吧。
可当我睁眼想看看清楚的时候,却发现我竟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全是一片漆黑,双眼更是感到剧烈无比的刺痛。
我的心往下一沉,一个念头霍地涌上脑海——我失明了。
怎么办,我可是个导演啊,还有,还有家人要我孝敬,我还没成家立业……
我害怕得大声呼救,没过半晌,就有人来劝我冷静了,那几个人还安排我跟主诊医生会了面。
我尽量让自己沉着下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残酷事实。
主诊医生那沉浑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刘先生,因为你的视网膜受损,所以将会暂时失明一段时间,不过请放心,我们已经替你动过手术,把玻璃碎片取了出来,所以这些都只不过是暂时性的,等你康复以后,做做后续的矫正手术,视力还是能够恢复原来的正常水平。”
听完医生这番话,我才终于松一口气,总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等我缓过气来,又接着问他,“一段时间是多久?”
“一个半月。”医生直截了当的说。
“一个半月?!!”那样说来,我的新片肯定就泡汤了,老板没准还要发动整个娱乐圈,封杀我这新晋导演。
一想到那种种悲惨可能,心情立马就又变得暴躁起来。
护士安慰说就当作是上天赐予一个难得的假期,让我好好享受就是。
我都懒得理她,量她也是自讨没趣,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我才问那护士,“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
“有没什么人来探望过我,你们通知我亲属没有?”
“没有吧,我们都知道您是今年国内最年轻的新晋导演,但就是不知道怎么联系您的亲戚朋友……”
听完护士这晦气的回答,我摆了摆手就又躺下了。
过了一会,我想到了什么,“嘿,能不能替我拨个号码。”
……
“有啊,我连续两天都来探望你呢,还担心你要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想通知你父母,但才记起你都没给我他们的联系方式。”
“没事,不让他们知道更好些,免得又要瞎操心,我这不过是暂时性的失明而已。”
“医生有说你多久才能恢复视力吗?”
“说了,两个月吧。”
我故意把一个半月说成是两个月,是希望一个半月以后,准备准备,在我恢复视力时,给她一份惊喜。
“两个月……”
阿梅在低声的呢喃着,像在计算着什么。
“怎么啦,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两个月里,你怎么生活啊?总不能吃喝拉撒全在病床上吧?”
“哈哈哈,我猜啊,用不着一个星期他们就得轰我走喽。”
“那怎么办?谁来照顾你呀?”
“助人为乐,你我都在天河区呢,我想……”
“你不用想了,我早就打算让我来照顾你啦,不过是有条件的。”
“哈?条件?说来听听,只要是你的要求,我统统答应。”
“嘻嘻,你老是喜欢说这话,油嘴滑舌。”
“哪里油嘴滑舌了,这是真心话啊。”
“那……”阿梅略顿一下,“现在还没想到什么条件呢,等我想到后再来告诉你吧。”
“No problem!”
病房充满我们幸福的欢笑声。
果不其然,还没到一星期呢,院方就提议我出院了,在阿梅的接送下,我顺顺利利的回到了家。
失明,确实有着许许多多的不方便,诸多麻烦,每当我快活不下去时,就对自己说这不过是暂时性的,很快就能重见光明,看看阿梅那张可爱的脸。
虽然不能到处走,阿梅却会替我做好饭,扶我上厕所,给我递纸巾,帮我买好各种日常用品,倒垃圾,大清扫……
没法继续工作,她也会安静的听我讲我的电影计划,分享我的理想。
跟阿梅在一起的每一天,似乎让我忘却了失明带来的烦恼,反而过得更充实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