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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车的座位是根据顾咕的身长调整的, 苏天双腿伸不直, 鞋底抵着底,摁了一下向后的按钮。
椅子移动发出轻微的嗡声, 打破了几近凝滞的氛围。
苏天根本没看顾咕,他的视野被延展不开的停车场限制住,突兀地笑了。
他双手揣兜里,噙着生硬得倔强的笑, “成,知道了。”
“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顾咕,嬉皮笑脸或翻脸不认人都显得突兀,只好垂下眸, “我走了。”
顾咕瞳孔下移,看了眼震动的手机,没句挽救,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客套的‘路上小心’。
苏天一下说不出什么感受,就觉得觍着脸贴上去挺没意思的,她就像参加了一场行业峰会,还没到半场觉得没劲儿直接退场,让戴着大红花, 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参会人员变成了笑话。
苏天摔门就走,动静闹得隔壁车吓了一大跳, 车灯急闪随时准备松刹逃亡。
顾咕目光在他昂着挺直的背影上顿了顿, 伸手接了电话, 她推门下车,边问道:“什么事儿?”
陈勤皱巴着一张小老太太的脸喝光感冒冲剂,吸溜一下清鼻涕,从被窝里冒出头:“顾咕姐,你收拾一下行李,我现在准备过去接你,啊切——呼-呼-。”
她眼睛四处翻找了下,没看见纸巾,邋遢地用手擦了擦,“李导说之前一直没谈下来的场地今天早上敲定了,说让B组拍摄暂时停一下,先过去把那边的戏给拍了。”
左右手不够用了,陈勤背着厚重的壳龟速移动到客厅扯了一张餐巾纸,来个了舒爽的鼻腔运动,说话这才自然起来,总算是把事情始末交代清楚:“剧组统一订的今晚飞机过去,我现在去接你。”
顾咕绕到车的左手边,“我现在不在A市。”
陈勤机能异常的身体就像进了深山的网络信号,断续滞后,她又擤了一下鼻子,慢吞吞的反应过来:“那你在哪儿?”
“B市。”
其实,陈勤一直有个大胆的猜测,顾咕能够预知未来。
她梦幻的猜想当然不能说出口降低自己专业经纪人的形象,“你怎么先过去了?”
“在这边找个人。”顾咕囫囵的压低声线,“你帮我打包行李,我就不再回去一趟了。”
分手这该天崩地裂的大事儿还没过去五分钟,顾咕就巨没人情味的重新投入了工作。
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出现在这里,顾咕根本不在意。
苏天脚步一顿,火柴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擦出微弱的火星,放在兜里的手突然握成拳,转身重新站回到顾咕面前。
他手张开,用力摁住半开的车门。
车门关上时在停车场发出有回声的‘砰’声,苏天伸出另外一只手伸手拿走她的手机,高举起看了眼通话人,泡都不冒的替她挂了电话。
苏天身体贴得很近,几乎将她半压在车门上。
他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总算找回了点自尊心,苏天声音有点干哑,像是许久没用过的影碟机播着花了的光盘,“我再问一次,最后一次。”
他舌顶了顶右腮,组织了一会儿土生土长颠个儿都能认识的汉字,剖着的真心近乎惨烈,“你确定要分手?你这个圈子可说不好什么时候要个后台给你垫垫背,老子随时给你当备胎使,这样也要分?”
顾咕一时半会儿没说话,过了好大阵子才轻轻笑了一下,转手腕示意他松开。
她双臂环着,用防御性的动作拉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温和从言语行为里漫出来,克制在词句里的刀剑伤人:“我说句客套话你真信了?你没懂我的意思吗?我说分手当然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有问题才说的,只是为了你的面子把责任推到其他事上而已。”
“谁会嫌靠山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天脸色黑下去,瞳孔射出让人看一眼本能瑟缩的厉色。
顾咕在厉色快化作实质砍头刀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么直接,我以为你会懂。”
她脸上没什么剧烈情绪波动的表情,每个细微都控制得像机器一样精准,眉目近乎妖冶,几乎有西游记里百炼成钢的妖精水准。
苏天现在所有的情绪都勾在顾咕身上,她的话一句比一句刺激人,让他恨不得直接掐死她。
顾咕似乎没注意到他脸上一瞬间难过到死的表情,她轻推了下他的肩,帮他整理向外翻卷的T恤衣角,“我和你处着太费劲了,时不时想着特别头疼,我也尽力尝试跟你好好相处,但的确不太能够接受比我小的。”
顾咕最后的拒绝理由和一开始首尾呼应,像一篇冲着满分去的高考作文。
苏天难以自抑的抖了抖唇角,倒着往后退开几步,“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花样,有意思吗你。”
他弯着唇线自嘲的轻嗤笑一声,留下顾咕站在原地,头也不回的大跨步离开。
顾咕重新给陈勤把电话拨回去,“刚才说到哪儿了?”
陈勤喝了口热水,颅内血液通畅起来,“说到你在B市等着,我帮你打包行李箱。”
顾咕踩着刹车去松手刹,摸到被顺手拿出来的鬼校烛灯,她突然顿住,神色微恍。
信奉感冒多喝水至理名言的陈勤憋得膀胱疼,为了不让顾咕欣赏淅沥沥的水声交响曲,她用平生最大的耐性等着顾咕回话,但顾咕那边小半晌都没有动静,让陈勤都快等得五官扭曲。
“顾...”
“那个,帮我拿白色那件羽绒服和粉色那件毛衣,在衣帽间靠里的那个柜子里,再拿几套内衣裤、运动服、睡衣和几件衬衫和牛仔裤。”
陈勤觉得老祖宗说的话不一定全对,比如感冒多喝水这个既没有科学依据又有可能对肾脏带来不好影响。
为了保护肾脏,陈勤急促开口打断了顾咕说话,“你发个信息给我吧,这么说我不记得,...”
她双.腿.夹.紧,以扭麻花的姿势艰难的朝卫生间进军,“顾咕姐,我有事,快来不及了,先挂了哈。”
顾咕回神应的时候,陈勤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嘟嘟的忙音。
*
白国刚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吊着输液瓶,痛并快乐的享受着难得的病假。
苏天刚从外面走进来,白国刚的肚子就像是接到了信号发出一声震天的咕噜声。
苏天眉眼疏懒,看眼表,“吃什么?”
白国刚俨然因为自己的舍生取义有点膨胀,他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会儿,狮子大张口:“满汉全席。”
苏天懒散的骨头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背脊刚好抵住墙的棱角,轻‘哦’了一声,抬眸在他脸上扫过。
白国刚几乎眨眼间就从一个威震天下的黑社会老大变成了一只怂得没边没际的老鼠,支起上半身,姿态迫切:“要我说这满汉全席太油腻,根本不适合我这种大病初愈的患者。”
傅磊提着外卖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他随时准备扒裤管的谄媚声音,他粗声粗气的笑了一声,嘲讽根本藏不住。
白国刚赶紧躺回去,吊着眼盯着外卖看了眼,试图对刚才的形象毁尸灭迹,“算你有点良心,没让小爷白感冒。”
傅磊没有拆活结的耐心,鼓着二头肌直接撕坏塑料袋,把里面一个个外卖盒拿出来。
苏天把手机收起来,从袋子底拿出筷子,各扔了一双,自己拿了一盒白米饭坐到角落去。
“天哥,你不吃饭啊?”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好多个哆啦A梦的百宝口袋被扯坏,一盒盒在外卖盒里还不忘记拗造型的餐厅食物,白国刚用一种俯视万千财产的眼神看了一圈,颇有出塞将军气势的大手一挥,“一起吃啊,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
苏天扒了两口饭就没胃口,他盯着窗外,像是在酝酿情绪的文艺复兴时期诗人。
白国刚还想说两句,傅磊不客气的拉出床下的椅子,往那一坐,朝美味佳肴伸出罪恶的魔爪,他来不及说了赶紧握着自己的筷子,恶狠狠的上,忘记了原本想要抿一口红酒,播一首古典音乐的闲情逸致。
白国刚吃饱喝足的揉了揉肚皮,咂咂嘴,有些念念不舍:“天哥,你说我这个感冒要装几天?只要你发话,我保准给你装个特传神的。”
苏天瞥了他一眼,“不用了。”
“... ....”
他掏出手机横着屏,“输了液就回学校。”
白国刚不太清楚苏天这出来前后的情绪怎么差距这么大,但他知道要他这么回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扔了外卖盒,趁着人不注意赶紧调慢了流速。
吃饱了就想动弹几下。
白国刚叉着输液袋准备出去放个风,他胡乱逛着,忽地一下虎躯一震。
他看到正在看药盒走路的顾咕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中。
他总算是知道苏天这不高兴的缘由在哪儿了!
他赶紧跑回病房,以一种发现天大秘密的表情开口道:“天哥,我就说你怎么心情不太好,你今天是不是出来见顾咕结果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