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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六月天气,天色亮得甚早。
苏禅收拾完行李,站在院子当中,看着远处东方发白的天色,一时有几分感慨。今天是离开沧南县,前往云沧郡郡城云沧城参加武举郡试的日子。
从小院出来,才发现门前不知何时多了辆四轮马车,两匹驽马在前,精神抖擞。
马车前站了两人,当先一人,一身黑色武官劲袍,气派不凡,正是一县巡检从九品官职的杜午阳。在他身侧站立的是一个青衣汉子,笑容满面,身上同样带着个包袱,却是这些时日对苏禅照顾颇多的捕头张成。
“想不到杜巡检竟然来为我送行。”苏禅心中闪过一丝惊奇,上前向杜午阳拱手行礼。
“怎敢劳杜巡检大驾?”
杜午阳神色平和,微微颔首道:“苏禅,你今日即将离开本县,前往郡试科考,本官为一县巡检,于情于理都要送你一程。”
父母官送考生这种事,苏禅曾在书中读过,前几朝文人鼎盛时代,一县县令是钦点坐师,经常会有执手相送的戏码。本朝开国重武举而轻文事,武人直爽干脆,这样的场景却不多见。
苏禅也没想到杜午阳竟然会一早等在门外,其中看好之意,呼之欲出。
“苏禅谢过大人这些时日的照拂。”苏禅郑重谢道。
牛庄已毁,短期内苏禅和将军府算是割离,至于后面如何追寻,此时苏禅也不作他想。杜午阳同样乐得装聋作哑,有禁妖司顶在上面,他一个区区的从九品武官自然也不用在意。
“你是本官手下取的武童生,此次武秀才考核,本官你能一举功成,取得武秀才功名。”
杜午阳盯着苏禅,神情似笑非笑,对于苏禅的武道修为,他内心也有猜测,考核武童生时候,苏禅是武道二重练力大成的阶段,而现在在他眼里看来,对方全身筋肉结实鼓胀,皮肤紧致光滑,已经达到武道三重铜皮层次的表现。
不过想想,苏禅出身将军府,不过半年时间就从一个毫无武功的羸弱少年,成就武童生,其中际遇非是他所能想象。
况且当日牛庄和卧牛村全部死绝,作乱的妖魔也被打死,苏禅一身搏杀伤痕,却是唯一存活下来的。
若非牵扯到禁妖司的封口令,杜午阳早想一问究竟。为何苏禅明明出身将军府,却不想借助其权势,反而被发配到沧南县这等偏僻之地。
不过事已至此,杜午阳反倒看开了几分,各人自有缘法,他一介小官却不需要操心这些。
只要苏禅能够考上武秀才,这份“教化之功”足以堵住其他人诽言他以武秀才出任一县巡检之事。
“武秀才,我必取之。”苏禅双目湛湛有光,没有半分谦逊。他炼体炼神,心性转变,意志强大,已然不是当初。
现在的他即便面对有武秀才功名在身的杜午阳,他也自忖不逊于对方,至少当日的李春的也不过是和他一般,武道三重铜皮境界而已。
“好!”杜午阳喝彩道,望着苏禅,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上了马车,张成却是直接做了车把式的位置,一挥缰绳,两匹马动了起来,朝着沧南县的南门城门口方向。
苏禅坐在马车车厢,透过孔窗看着张成熟练的驾车技艺,略有疑惑道:“杜巡检,张大哥这是……?”
杜午阳轻笑一声,“你们此去郡城路途虽然不远,但毕竟是县中出去的武童生,有熟人在跟前跑腿,多少会方便几分。且我在云沧城有几位故旧,帖子已经交于张成带着身上,到时候你们可以顺便拜访一番。”
“大人还有故旧在云沧城?”苏禅也不问这跑腿这种事,需不需要一县捕头来做这种话,反而对杜午阳特意提及的故旧有几分奇怪。
杜午阳微微笑道:“都曾是军中故旧,后来入了武院,当了教头。武秀才考核不比武童生,是正经功名,一郡英杰少说也有数千,除了气力外,还有擂台战。如果有人照拂,自然会有好处。”
苏禅心下了然,往年在雍京的州试郡试,他也听闻过坊间流传的各种消息。武举不比文举,只以文章定胜负,除了考核气力,还要擂台战轮名次,这等时候如果有人打探消息,知己知彼,自然会获益良多。
他在沧南县两眼一抹黑,对于郡试中英才全然不知,有了张成跑腿,再加上杜午阳故旧是武院教头,多少会知道消息,自然能够打探到一些详情。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从马车上下来,苏禅便看到有两人已经站在路旁等候。
杜午阳将两人招到身前,相互介绍道:“这位是苏禅,本官第一个点的武童生。这两位是方胜方卓兄弟,原是山中猎户,后来因缘巧合拜得师父,学了武功。今次本官点的武童生就是你们三人。”
苏禅抬眼看向两人,发现这两人也在望着自己。方胜方卓两兄弟都是体态魁梧之辈,一袭单衣被结实的肌肉撑得鼓起。叫方胜的哥哥要矮一些,但肩宽体阔,一看就是大力之辈。弟弟方卓高上几分,体态均匀,宽肩窄腰,站着像头豹子。
能够力扛五百斤石鼎,考得武童生的,如果没有高明的练力功法,自然都是天生高大魁梧之辈。
武秀才考核要力负一千五百斤,这样的力量,普通人如果未曾修炼过武功,绝难达到。
不过,对方既然能够被杜午阳推出,参加武秀才科考,无论能否成功,肯定也有一定的底气所在。
“苏兄弟,此次武举还请多多关照。”方家兄弟里的哥哥方胜大笑一声,神态爽朗,显然是豪爽之辈。弟弟方卓也跟着拱了拱手行礼。
两人都不是蠢人,见苏禅能够得到巡检杜午阳亲自用马车送到城门口,这看重之意已经无比明显。
苏禅朝两人还礼,也是笑道:“不敢谈关照,和两位兄弟互相提点。”
“行,那就到此吧。”杜午阳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然云蒸霞蔚,朝霞满天,快要日出。“
你们三人这就上路吧,一路顺利的话,傍晚也就能够到郡城了。”
大夏朝兴修驰道,百多里路程,一日之间马车抵达不是难事。
看着方家兄弟上了马车,临行前苏禅突然又想起一事,看着杜午阳道:“杜巡检,有件事还需要你提防一二?”
“嗯?”杜午阳疑惑地望了眼苏禅,“何事?”
“请巡检多留心县中乡民祭祀。”
苏禅此时要离开参加郡试,也不确定之后是否还会再回沧南县,索性和杜午阳将这件事讲个清楚。大夏朝杜绝yin祀邪神,这是县中职责所在,出了事情要吃挂落。
当下苏禅便将当日那孟姑婆传道赠送神像一事,之后神像有邪神来侵扰,除了隐去后方和神使许结巴相斗细节,全部一一道出。
杜午阳听罢,微微皱起眉头,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此事我知道了。你说那孟姑婆,是否还在县中?”
“说来也奇怪,后来我请张大哥和几名捕快查探,但那孟姑婆突然全无踪影,问了一些人,只说是半年前出现在县中,自那日以后便消失了。”
“我之后会留心此事。”杜午阳沉吟了一阵,点了点头。
说完此事,苏禅跟着上了马车。
车窗外,杜午阳拱手告别:“祝各位此行,杨穿三叶,及第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