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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羲谣居住的西侧院挂起了红宫灯。
红宫灯对于王府的命妇来说一生只挂一次,只在最初陪侍的次日清晨挂于门前,意为新妇祈愿所意。昨晚她被孟玔抱回了寝院,众目睽睽之下可都看着呢,这灯便是婉婉做了主,叫司房处的太监挂了上去。
羲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昨日的宿醉还未全然消散,现在还有点头晕,看到深褐色的帐幔,才猛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寝院。
她下意识的抓紧被子,而后掀开一角,发现自己身着寝衣,慌得将被角拉到下巴颏上,紧紧地将自己裹起来,小心翼翼的歪头瞅瞅槅扇门外的动静。
夏日轻薄的夹纱几乎能看得清门外人衣服的颜色,五六个丫鬟正忙忙碌碌,有的端着器物,有的手执掸子,像是在清理晨灰。
“王爷!”几人齐齐转身屈膝行礼问安,门上由远而近映出一个笔直挺秀的身影,隔扇门吱呀一声响,她迅速转回身子向着里面,装作还未醒的样子。
一步、两步,这脚步声听起来好像是在刻意放轻怕是吵到她似的缓步踏来。
一个丫鬟紧随着孟玔进来,禀道:“侍子娘娘昨日喝的有点多,半夜又起来吐了一次,奴婢给用了醒酒汤,下半夜倒是睡得安稳了。”孟玔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丫鬟下去。
他怎么还不走?没有公务在身吗?羲谣裹着半个头,闷得不得了,他要是再不走,就闷死……正想着,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吓得她猛地坐了起来,孟玔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抱着被子蜷缩到床角“你你你,干什么?”
“我是看你被子裹着脸,想要帮你拉下来一点,还以为你没醒呢!”他露出无辜的神情。
不过反应这么强烈,看样子是早就醒了吧。
她又躺回去,眼下想要起床了,可他老在这里守着,她怎么换衣裳?
她斜着眼儿瞅了他一眼,用眼神下逐客令。
这小丫头还真是大胆,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本王!真把本王当侍卫大叔吗?不过,怎么就是气不起来呢?
“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他非但不走,反而靠近她轻声关切道。
“咳!”她被突然涌上来的一股胀气儿堵得咳了一声,他轻轻的在她颈下拍了拍。
“好多了,感觉头还是有点晕。”她随口答。
“好的,那你就好好养着,哪儿也别去了。”孟玔道。
哪儿也别去?他的意思是要她住在这里吗?她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寝院!
正想着,丫鬟来报,说是董娘娘来了,来看看侍子娘娘。
她一阵心悸,这董娘娘阴魂不散,逃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呀。
“妹妹,昨天见你喝了那么多酒,姐姐甚是担心呢,今日清早叫她们熬了醒酒汤给你送来,快趁热喝了吧,能好些。”董其姝见孟玔守在她身边,心下涌上一股酸涩,又不敢表现在脸上,却还要装着关心她的样子。
松儿呈上一个陶瓷盖碗,道:“松儿来服侍娘娘用下吧。”
听见松儿说要喂她喝董其姝送的汤,她苦头八脑的一脸愁容唰的盖了一脸。
“慢着。”孟玔看到她的神情,伸手拦了拦松儿,道:“还未用餐,就喝这汤,不好吧?”随即他便唤来一个丫鬟将汤端下去,说等她起了床吃了饭再喝不迟。
他就这样替她解了围。
她顿时由一脸的抗拒变得轻松舒展了许多,对他报以一个万分感谢的眼神。
董其姝心里咚咚的打起了鼓。
不会是一见倾心吧?王爷对她?才一夜就这么宠?他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上心过?竟然还细心周到的说醒酒汤要餐后喝?此时又这么眉来眼去的?
眼下她感觉自己坐在这里像是空气一样里愈发显得多余,再继续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敷衍了几句好话便请辞离开了。
见董其姝走了,她不自觉的拍了拍胸口。
“你是不是很怕董娘娘?”他开口道。
“我怕?我为什么怕她?”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过每次看到她,那种压抑,那种紧张,到底算不算是怕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而言之,若是刚才侍卫大叔,不对,王爷不在身边替她解围,那醒酒汤她都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
醒酒汤……不知道又有什么……不过还好,正因她知道了她的阴谋,才能有所防备。
倒是……王爷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王爷……”她喊道。
“说!”他笑着看向她,坐在塌边的圆凳上。
“我……该起床了哦!”唉!真是的,这种话说出口,竟不知所以的扭捏。
“那你就起啊!”他接着转身叫候在门旁的丫鬟进来。
四个丫鬟齐齐端着衣装进来了,为首的大丫鬟道:“娘娘,这是您昨日的衣服,已经清洗烘干了,王爷还为特意嘱咐司衣处为您另备了三套,您若是想换一身,奴婢这就叫人呈上来供您选,若是您习惯穿昨日的衣服,奴婢这就伺候您穿上。”
这这这……早晨穿个衣服而已,王爷竟然想的这么周到?
“我……就穿我自己的就好。”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软化的心糯,说话的声音都都不自觉的轻声柔语起来。
接着一个丫鬟就上前来要替她掀被子,扶她起床。
这待遇,简直大虞国的陛下也没这样的吧?她忍不住有点津津自得,扶着丫鬟下了床。
突然想起眼下要换衣服了。
而孟玔站起身来,还是目光寸刻不离的看着她。
见她看向他,他竟然回了一个朝阳般的灿烂笑容。
眼下他的脸上又是回复了刚才的轻松自然,仍旧看着她。
他不打算走吗?她要换衣服!她在心里呼喊着。
“侍子娘娘,请您松一松手,奴婢要为您解扣子。”替她更衣的丫鬟为难的看着她死死抓住衣领的手,道。
“侍子娘娘?”见她仍是固若金汤的保持原有姿势不动,也不说话,丫鬟又提醒道。
孟玔恍然意识到她可能是害羞了,所以才抓着领口不放手的,于是知趣的道:“哦,对了,本王还有点事,先去书房,一会回来一起用餐,你先更衣吧。”随后便带着黄靖出了寝院。
这是他的寝院,还是头一次,被人用眼神下了逐客令!
一起用餐?本来被分到了西侧院那个人鬼不着的地方,还以为会在这王府里偷着清净个一年半载,谁知王爷的关注竟然来的这么突然?
照这种节奏,她不就是要陪侍了吗?一起用餐,这是时时刻刻都想见她的节奏吗?
从姐夫到未曾谋面的夫君,侍卫大叔再到眼前的暖心王爷!
“殿下,这是验过之后的结果。”慧生将一张盖着仵作府书印的检验文书递给孟祯,又给了他装有手串的盒子,他将盒子打开,手串已经被拆成了一盒小木珠子,其中两颗被锯开的珠子竟是空心,中间散落出许多纯白色的粉末。
“抄一份文书,珠子取一半,给她送过去。”孟祯吩咐道。
“恐怕……这两日不方便。”慧生脸露出为难之色。
“为什么?”对于他的吩咐,慧生一般难为的时候。
“羲谣殿下被封了侍子娘娘……”
“这我知道。”
“昨日……她院里挂了灯,听说今日正被端王呵护在他院中,旁人近身不得呢。”
听到这里,他脸色大变,“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这和我有关系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是吗?她高兴叫她去就好了!”
慧生被他突如其来的震怒搞的莫名其妙。
殿下说的这些……和送珠子有什么关系?
前世今生,有些事看似变了,奈何变汤不变药,她还是会爱上皇兄!她还是会心甘情愿付出青春给他!即使那些终究会成为泡影!
等等......不是早已决定不掺和旁人的事了吗?那么现在是生什么气?他抓起衣服往门外走去。
“殿下,这么晚了,您这是去哪里?”慧生见孟祯披上锦袍去到院里解马缰,连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