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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作为仪式的主角,巳族的少年们反而没有什么要准备的。需要做的事情,早已在这十二年的时光中做完了。日日的勤修苦练,天天的好吃好眠,都是为了这么一天。
是否能够在这场仪式中觉醒【命魂】,到了这时,他们也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虚无缥缈却又残忍残酷的命运了。
巳族新一代的【觉醒者】都将在这一天诞生。
这一天正是巳族的传承之日。
……
无垠的莽林,不尽的树木。
岁月如迷路的孩童,误入此地,也老死于此。
在这深沉的莽林中,积压了层层叠叠的生生死死,但仍有些自称为人的生命,翻阅着枯槁的干支历,在试图给那一个个消失的顽童取一个个苍老的名字。
将将要老去的岁月,被命名为癸巳。
一个幽颤的声音吟颂着:“岁在癸巳,诸邪匿迹。羲皇迤行,娲后新皮……有子谆谆,有孙诫诫,世代相守,全脉保血……圣灵往来,相避三尺,神祇有知,不攘不戾。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这风烛残年呼唤,声响不大却仍凛冽地在树木间环绕。一段晦涩的祷文祝颂完毕,老人打头,百十余青壮向四面八方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牛羊猪三牲齐备,礼毕,老人伸出鹰爪般的手掌,一条尺许长的黑蛇从袖里爬出,在他的手掌中化成着獠牙状的短刀,干净利索地结束掉了三只哀嚎的生命。
凄厉的莽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也许只是无垠的莽林中无数祭祀仪式中的一个,但仍能用牛羊猪三牲按照太牢古礼行祝颂之事的肯定没有几家了,而至今还余百十男丁的巳族可能就是其中最大的一脉。
年轻的族人们恭恭敬敬地端着精致的瓷坛,接引着三牲的血液。然后用混合了的三牲鲜血,在身上、脸上涂抹出一个个古拙的蛇纹。
巳族,就是蛇族。
今年正是癸巳蛇年,巳族的本命之年。
巳族的命魂觉醒十二年一次,在荒服,在莽林,对于只有十七八岁预期寿命的人类来说,十二年那可几乎就是留有清晰记忆的整个人生啊。绝大多数人的生命历程中,能够遇到这样的逆天改命的机会,不过只有一两次。
每一次巳族都要面临的巨大考验。若是在命魂觉醒的仪式上出现了重大的纰漏,整个氏族的前途命运都将叵测起来。
丛林中,身影窸窸窣窣,阴沉的啸叫回荡。
鬼剩与一众少年站在寒风掠过的氏族祭坛上,从未如此期待地等着【惊魂雉】的鸣唱。
“唔、唔、唔——”
阳光升了上来,【惊魂雉】一如往常地忠于职守。
但这一次它那直击灵魂的啼鸣却似乎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鬼剩痛苦地捂着额头,蹙眉望向四周的树林中。那阴暗中的影影绰绰似乎并没有减少多少。
祝颂完毕,干瘦苍老的族长面无表情地盘腿坐到了祭坛中央的【魂井】旁,似乎对于周围发生的什么事情都不再过问了。
三牲的血肉被肢解,远远地抛入了四周的树林中。树林里立刻响起了一阵阵抢食血肉的呜咽声。有几处甚至使藏在其中的野兽撕咬了起来,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村寨。
鬼剩十分心疼,为了这场命魂觉醒仪式中用到的三牲血肉,巳族花了不少的代价才从周围的村寨中兑换回来,结果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
【巳金章】的脸上画着一条浓重的血蛇,腰间盘着那条青森森的怪蛇,他一招手,怪蛇便绕着他的腰背与臂膀,将蛇头放到了【巳金章】的右手手掌中。他右手一握,原本还软塌塌的蛇身瞬间便如钢铁般崩直,鳞甲片片张开,如一把把锋利的锉刀。
【巳金章】大吼一声,“众人听令!列——阵——”
“吼!”
氏族祭坛下,巳族无论老少男女,均紧握着一把把骨质的武器,轰然应声。
鬼剩他们并不在其中,他们是今天的主角,只能安安分分地围着【魂井】端坐,等待着整个仪式结束或者他们的【命魂】觉醒。
端坐的族长终于有了动作,他双眼微阖,口中念念有词,一双干瘦的手掌也以鬼剩看不清的速度掐着几个繁复的手诀。
突然,他以其独特的苍老声音吼道:“恭请英灵!请英灵……英灵……灵……”
魂井深深,这句话从族长口中脱出,却又一遍又一遍地被魂井的石壁发射了回来。
鬼剩紧接着就看到,魂井中涨落的白色雾气便如活了一般,就像一条巨大的蟒蛇,从粗壮的井口冲了出来。
雾蟒的蛇头渐渐明晰,两只蛇眼犹如鬼火般绿幽幽地燃烧着。它伏低下去,云雾般的身躯将祭坛上的众人环绕了起来。
鬼剩只觉周身一凉,薄薄的雾气就在他身边环绕着,像是要将他们围在中央,保护他们一样。
巨蟒如龙。
那雾蟒将身躯盘缠了几圈,巨大的头颅探在半空中,“嘶嘶”吐着烟青状的蛇信。
树林中一阵骚动,似乎有不少野兽被这只大家伙的出现给吓到了。
但更多的还是些疯狂到不知命的家伙。
它们不是来吃肉的,不是来捕食的,不是来拼命的。它们,是来投胎的!
它们不是一般的野兽,它们的存在正是这个世界七族混居最为直观的写照。
异魂之兽,生不如死。但哪怕是死也是有讲究的。与其将命运寄托给茫茫的下一世,又哪如在这一世夺取个觉醒命魂的躯体划算呢?
它们正是趁巳族少年觉醒命魂时来行夺舍的!
族长颤悠悠起身,手从腰间一根镶有一片玉石的腰带上抹过,突兀间,一个微青色的小巧葫芦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储物腰带!?”鬼剩一阵惊异,他可从没想到,巳族这个在荒服莽林中挣扎求存的小小氏族竟然还能保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族长也不去管少年们眼中炙热的目光,“砰”的一声,拔开葫芦口,一粒粒的白色的丹丸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