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节

晨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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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起,柳娘子便再三叮嘱柳惠和妮妮姐俩,天不亮就要早早起床,祭拜了天神,收拾好了,好早些去给家族里的长辈们见礼。明儿还要在主宅里呆一整天,所以中饭、晚饭都得要在主宅里吃,要是怕在那儿吃不好,就得在家把早饭吃饱了。娘仨个在主宅里吃饭时,总是觉得很拘谨,常常饿着肚子回来,所以每次去之前总要在家把饭吃饱。

    八月十五要用浓浓的桑叶汤洗浴,可以祛邪除恶,身上的所有病痛、和所有污秽的东西,保佑这一年内长者身体康健,孩童无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地、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所以八月十五这天天还没亮,杜大婶就早早的煮好了桑叶汤,和张大媳妇一起帮着柳惠和妮妮沐浴、净发。

    柳娘子天没亮就亲手整理好祭品,又沐浴、更衣,焚香祈祷,摆上新谷、果品、三牲祭品,贴上新的紫微天神的画像,以乞求全家人来年平安吉祥,无病无灾。

    忙完了这些事时,已经将进辰时,一家人忙赶紧着摆早饭的时候,院门口响起了拍门声。原来今儿个,柳妍特意给她们娘三个派了家里的马车来接,随车的除了一个跟车的管事媳妇,并四个侍候的仆妇外,还有四个配着腰刀,拿着长矛的民壮。想来,这是怕几人路上不安全,特意安排的。这样高规格的待遇,让柳娘子惊喜,家里的其他人也都很高兴,只有柳惠在心里暗道柳妍会做人。

    毕竟现在是她在管家,这样的小事她只要提一句就行了,自然有人安排好。可看看激动的柳娘子和与有荣焉的杜大婶、张大媳妇,便知道柳妍很会做人。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柳娘子没有接受西院的财产,也推了让她管家的要求。她没有责怪欺负自己女儿的柳如,反到对大太太柳张氏和大奶奶胡氏、**奶白氏等人被二老太太责罚感到过意不去。也许是因为柳娘子的善良,柳妍便在这些小事上尽量给予照顾。

    相较于柳如和柳姈,柳惠到更喜欢圆滑、世故的柳妍,与这样的人交往,她反到更安心些。因为柳如、柳姈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性,说不通理,又打骂不得。

    柳娘子本想请了人进屋里歇会儿好等她们把饭吃完,无奈那管事媳妇只恭敬的站到了院门口,再不肯多进一步。她只好让张大媳妇给来人搬凳子坐,斟茶、拿炒瓜子。

    这车都来了,柳娘子也不好让人久等,便催促着两个女儿快些用完了饭,忙忙地换衣裳、梳头,收拾出门用的东西。

    好容易一番折腾后,母女三个总算是收拾妥帖了,才在张大媳妇的陪伴下出了门。

    来到门外一看,柳娘子母女三人都愣了愣。

    院外停着一辆双笼马车,马车很大,宽大的车身宽度几乎超过了一米二,长度有近一米五左右。车壁上包贴着素色暗纹的锦绸,宝顶四檐,鎏金的风铃在风中摇曳着发出叮铛脆响,悦耳的铃声,空灵如仙籁。还没靠近,隐隐地便闻见一股香气,似花香、亦非花香,清雅、绵长,令人精神舒缓、心情愉悦。

    这辆车可比送柳宗元去书院时的那辆漂亮太多了,一看就知道这是给女人坐的车驾。许是因为柳妍特意吩咐的,才派了这么漂亮的马车来接,要似往常,好一点儿的,娘三人有乌棚驴车可坐,不好的,便只能坐了自家的牛家去。

    “奴婢侍候三奶奶登车。”管事媳妇讨好而殷勤的迎上柳娘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登上脚踏子上了马车。她转身又小心的抱起妮妮,再待转身去抱柳惠时,柳惠笑着摆手阻了她的好意,自己踩着脚踏子,下上了车。

    张大媳妇提着个染色棉布包袱站在车厢旁,候着柳娘子三母女都上了车,帮着理好车门竹帘子。正欲往车后走时准备跟着车后走着,却被柳娘子唤住。

    “今儿这车够宽敞,你也上来,帮着我照看照看两个姑娘。”柳娘子这是维护张大媳妇。

    听了柳娘子的话,那管事媳妇立即亲热地接过张大媳妇手上的包袱,将她扶上了马车。张大媳妇却显得有些拘谨,只贴着车壁蜷缩着双腿坐在门口,压着脸上的笑意,一双眼睛时不时关注着在车里乱蹦的妮妮,生怕她不注意,摔着自己。

    因山秀受了伤,家里和地里还需杜老大老两口看着,故而今次跟随柳娘子去主宅的,又只剩了张大媳妇一人。

    因是头一次坐这样的华盖宝车,妮妮显得很兴奋,在车里扭来扭去的,动个不停,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柳娘子看着小女儿稀罕、喜爱的模样,就不免有些伤感,想她头次坐这样的好车,自然是高兴坏了的,便不忍拘束她,便由着她闹。只她自己在一旁小心看着,防着这小丫头一个不注意跌了、碰了,伤着自己。

    柳惠挨着车窗,静静的坐着。

    她不明白,柳家到底安的什么心思,突然之间就对她们家这样亲近起来。若说是为着她的外祖父,这兴许算得上是一个理由吧。可是扬家再怎么富贵,门楣也不比上柳家高啊,没道理他们反过来讨好外祖父和父亲的。那是为着父亲?可是听母亲说,父亲这次许是不会顺利通过府试的,那他就不能参加明年的会试,便是父亲三年后参考,也不一定就能得中,他的官途如何还不好说。而柳家现在的姿态,已经火热到了让人飘飘然的地步,等到父亲府试未能通过的消息传来,只怕柳家变脸后会比以前更伤父母的心。

    柳惠不理解,柳家并不是无情无意的人家,他们对自己的父亲并没有不闻不问,可是父亲为什么不在柳家住,偏偏跑到这个小村子里住着。他与母亲不仅要亲自下到地里做农活,还为了她和妹妹能过得好,节衣缩食,连肉都舍不得多吃一口。为什么?

    父亲和母亲从不与她说这些,她问过,可是母亲每次都说这不是小孩子该管的事,让她一边玩自己的去。

    她不是想要什么,她也不是眼红柳如和柳姈,她只是觉得柳家对父亲不公,对她们家不公。如果真如那些下人们议论的一样,西院本就是属于父亲的,那父亲为什么不住回去,而甘心窝居在这样的茅草屋子里。

    看这辆车,从里到外无不透着精贵,奢靡的气息,柳惠的心里更加烦燥。顾及到身旁的母亲和妹妹,她尽量将心绪转移到别处,不再想那些让人心烦的事情。

    这辆车造得的确是很漂亮,整个车厢里铺呈着织着暗纹的锦绸垫子,不知里面填充的是什么,软软的、凉凉的,坐在上面很舒适。两边的车窗边框上镂着梅花、藤蔓,窗口很宽,车外的风灌进车厢内,使人在车内一点儿都不觉得的气闷难耐。窗子上绷着一层如霞似雾般的雾縠,坐在车内从里往外望去,能清楚地看见景物,外面的若要朝里看,却只看得见迷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轻柔、红艳的绢绸窗帘分系两旁,用条五彩丝络镶云母石锁金扣系住。寒竹制的薄帘垂于门上,即遮挡住了外人窥探的视线,也使得内里的空气得以流通。

    风随着颠簸的马车一阵阵的吹进来,带着路边野花和青草的清香,还有远处田野里青苗的青香味儿。柳惠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只感觉这香气清甜的很,脸上不觉露出笑来。这股清新、凉爽的风,将她先前低沉的情绪也吹了一干二净。

    好几个站在路边的村人,极力想从窗口往里看,却什么也没看清楚,只看见个模糊的人影。

    “惠儿,看什么呢。”柳娘子温和的声音在耳边才刚响起,一个黑影便扑到了她的怀里。

    柳惠承受不住这迅猛的力道,朝后倒在车厢壁上。

    柳娘子见了,抬手轻轻地在妮妮的小屁屁上拍了一下。瞪着她,嗔怪着说道:“看看,真是顽皮。碰着姐姐了,还不快坐好。”

    柳惠连忙搂着妹妹,连声说着没事没事。妮妮咯咯笑着,高兴地窝在姐姐的怀里。

    见小女儿腻在姐姐身上不下来,柳娘子便故作惋惜的说道:“哎呀,真是可惜,这么漂亮的衣服,都压出折皱来了,待会只怕就……”

    妮妮听了,连忙从柳惠的身上爬起来,站在锦缎褥子上不停的拍打着身上的裙子。生怕这些印痕真的消不去,失了她新裙子的美丽。

    柳娘子和柳惠见她这样臭美的样子,都不由得笑了。张大媳妇满脸爱怜的看着她,只说:“姐儿不用担心,包袱里还带着有呢。”

    柳娘子笑着一把搂过小女儿,抱着怀中又是亲、又是笑的。

    这时,几人忽听得一阵急切地马蹄声,和疾驶的车轮声。接着便听见她们车外驾车的车夫,急忙吁的一声,急急地拉住了马,车里的几人立时被惯性带得朝前直冲。张大媳妇顾不上自己,先扑到柳娘子的面前,做了肉垫,一支手,还紧紧的抓住了跌到车门前的柳惠的胳膊。

    那跟车的管事媳妇立时吓慌了,苍白着一张脸,探进车来查看几人的情形。见着张大媳妇的模样,便感激的冲她露了个笑脸,立即又寻问柳娘子情况。

    “三奶奶,您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姑娘们可伤着了。”

    柳娘子回过神来,搂紧了妮妮,连呼哎哟。她上下看了看两个女儿,见两人都平安无事,便放下心来。

    “我们没事,不要紧。刚刚是怎么了?”

    “有辆马车冲过来了,差点儿与我们的车撞着,老艾这才停车的。”

    “那马车没事吧,可还能走。”

    “奴婢去问问。”那媳妇立即又缩了头回去。

    接着便听见她低声喝斥车夫的声音。

    “你好好的赶你的车,管那些做什么。幸而张大嫂子护住了主子,才没出大错,若不然,就凭你我的贱命,百条也不够赔得。”

    “是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

    “奶奶,刚才是燕姑奶奶的车子打这儿过。想来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车赶得快了,惊着了我们的马。不过幸好把式躲得快,我们的马这才没伤着。”那管事媳妇在车厢外回禀道。

    柳娘子一贯好性,见着车马和人都没事,便说道:“那这时可能动身了,若是无碍,就赶紧走了。”

    “是,奴婢们这就侍候主子赶路。”

    马车立时又缓缓启动了,车速明显比先前走得缓慢,也更稳当。可见得,车外的人是吓着了,再不敢将车赶得飞快。

    柳惠隔着竹帘,看到那原本跟在马车两侧的四名民壮,有两名快步跑到了马车的前面,另两人缓步落在了后面。那四名年青健壮的仆妇,则紧紧地护在马车四周。那管事的媳妇,则紧紧地贴着马车,一步不落的跟着快步走在车厢前面。

    柳娘子反复看了看张大媳妇,见她真没伤着,便放了心。只再不许妮妮在车里闹腾,令她乖乖坐在自己身边,又抓了把炒莲子给她嚼着解闷。

    小家伙刚刚也被吓着了,这时也不闹,乖乖地坐在柳惠的身旁,嘎嘣嘎嘣的嚼着干果。

    走了不多时,远远地便能看见柳家那高高的,乌木打造的二十米高的门楼,和十多米高的青石院墙了。只是那门楼前却排起一条长长的车队,绵延到了二、三里地外。而门前楼,还架设了关卡,由一个身着青色戎短装的青年男子领着,对欲进入柳家的人员和车辆进行盘查,检查无恙的才得以通行。

    柳惠曾经听母亲说过,紫竹菀地处偏僻,荒无人烟,却多野兽,柳家在紫竹菀定居后,为了安全,便将主宅修建的如同一处小型的城池。

    先祖柳鉴,是个博学的人,他不仅精通周易、五行八卦,还会一点风水。当时建这座宅子时,他还请了当时的风水第一圣手——风清崖先生仔细地看过,按五行八卦,修建这座宅院。宅院的内、外围墙,都是用厚厚的大青石垒成,足有一十八米高,分东、南、西、北四处正门,除了这四处,再无别处可出入。

    大门高三丈三,用坚硬的黄檀木所制,上面有九十九颗铜钉,和一对狰狞的青铜椒图。看上去,极为庄严、威武,让柳惠每次从门前走过时,都会心生惧怕,不敢直观。

    平时,这里虽有民壮卫队站岗巡视,可却不如今天这样如临大敌一般,还要搜查进宅的柳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