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节(修改)

晨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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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升任吏部稽勋司郎中的魏青林,字清廉。是个中等个头,瘦弱精干的中年男子。只因他面庞清瘦,又遍布折皱,看上去竟是比他实际的年纪还要老上十几岁。当与他同岁的夫人站一块儿时,人都笑说他是老夫少妻。

    此时,魏青林正在会见经历刘兆吉、知事钟岁长、及六房的经承等人。

    地方各级衙门也同朝廷六部一样细分吏、户、礼、兵、刑、工六房,职责与六部相对应。衙门里细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另三班衙役。三班衙役又分为皂班、壮班、快班。六房职能与六部相似,吏房掌管本衙辖下官吏的任免、考绩、升降等;户房掌管着本衙之内所有的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等;礼房掌管典礼、科举、学校等;兵房掌管州府之内的军政;刑房掌总刑法、狱讼等;工房掌管所有的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务。三班为衙门内的衙役、差人,皂班职掌站堂、行刑之类的差事,壮班和快班共同负责缉捕和巡防、治安等事。快班又分为内务、外省,内务单管传递公文,外省以缉捕为主,协理壮班办案为辅。

    魏青林已经陆续将手中的公务做了个了结,只是一时又出了大乱子,他不得不又将几房的掌总事务的房头给叫了来,又一一讯问清楚。不知是否是那倒霉案子害得,还是怎的,他这几日心神不宁,总是担心有什么错漏被疏忽了。

    魏青林合上手中的文稿,看眼坐在下面的吏、刑两房的主事说道:“这些卷宗要早些报上去,最好要赶在慕容大人到之前,不可拖沓。”

    吏、刑两吏房的刘、蔡两经承都连忙点头答应。

    魏青林又说道:“扬柴昨日交上来的名单,老刘你核核看,要是可用的,就早些让他们过去,扬柴那儿还等着用呢。”

    “是,下官今日就将人送过去。请大人放心。”吏房经承刘举连忙起身,回答。

    魏青林点点头。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双眉紧皱,一脸的苦恼,说:“紫菱州已有多年不曾发过这样的大案了。行凶者手段残忍、手法干练,必定不是一般的流民贼寇。派出去的人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没,可有查到什么。”

    刑吏经承蔡将说道:“派出去的人紧着查了三天,可是仍旧一无所获。扬柴扬大人指派的两名线人正跟着周班头一路查访,想来不久就有消息传来了。”

    出事后的第三天,紫菱州才得知,魏青林当即指派了扬柴,让他全权彻查此案。扬柴当时找了两个街面上的混混,让他们领着差役们去寻访线索。这两天,陆续报上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是有用的,已经过了这些天,对还能否查清事由,魏青林已不再抱有期望。不论怎样,样子还是要做足的,不然向上面不好交代。反正这件事他已经全权交给扬柴去办了,只指望他能及早破获此案,好在新任的知府大人到来之前有个交待,实在不行,他们对上面也可有个转还的余地。若不然,这紫菱州府衙门上下人等,就等着被治罪吧。

    哎——原本可以高高兴兴的离任,一身轻松的上京就职的,没想到临了临了还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处理的不好,只怕是日后在京里会受到翁阁老的打压,要真如此,还不如他在紫菱州过得自在。现在就看,他能不能在新任知府到任后脱身了。

    魏青林点下头,脸上显出疲倦的神色,他冲众人抬了抬茶盏,说:“众位都先回去吧,赶紧的把手上的事了了,好准备着恭迎新大人的事。”

    众人依次退了出去。

    “嗨,没想到大人临走临走,到出了这宗事。这事报上去了,还不知上边震怒成什么样子。要是一个不好,只怕……哼哼。”那兵房的吴胖子唉叹着,一脸的愁苦模样。

    几个人一出院门,走在长廊上,便小声的嘀咕开了。

    “嗨——还能怎样呢。走一步看一步罗。”

    “哼哼,那扬柴这时上位,还不知是福是祸啊。”礼房的冯俞明带着些嘲弄的苦笑。

    “要我说,要不是突然调了魏大人走,扬柴能动了隐退的心思。这道上的人都警醒的很,一点儿风吹草动的比我们这些官场上的人还明悟的早。”吴胖子摇摇肥胖的脑袋。说:“我说,这回的手法,可与以前不一样啊。那下手的人狠毒的很,一刀就毙命。照我看,这有些不同寻常啊。”

    站在一旁的工吏房的老林也跟着重重的叹口气,摇摇头,没有接话,只冲众人拱了拱手,先告辞去了。他是个老好人,平时又少言寡语,少有在人前说是非的时候,这时见说起这话,怕惹祸上身,便先一步走了。

    “现在就指望着扬柴能破了这案子,要不然我们都落不了好。”冯俞明小心的看眼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昨晚上我陪着那天使回到官驿,不知他是怎么听说了那事,当时就给我发了火。”

    “怎么?”另几人立即紧张地围着他问道。

    冯俞明就小声的把昨晚的情形说与众人听了。

    紫菱州府的一众大小官员为来宣旨的使臣接风洗尘,在酒楼吃完了饭,冯俞明随同魏青林送使臣去了官驿休息。把这些贵客都安顿好后,魏青林便先回去官衙,留下冯俞明陪同那些天使上差,随时听候吩咐。

    不知那前来宣旨的吏部主事齐廷智,是怎么听到翁阁老家船队被劫一事的,当时在房间里揪住冯俞明的衣领,就不依不饶的喝骂起来,还要去找魏青林来质问。想来应该不是在宴席上听到的,否则他还不当场就拉了魏青林问个明白。

    原来,齐廷智是翁阁老的门生,翁阁老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对翁阁老又是极为敬重。所以当他听闻了那件惨案后,怎么能不惊惧非常、行为失当。

    “阁老家的大爷也是户部的员外朗,与我更是亲如兄弟一般。他们遭遇横祸,我一定要禀告尚书大人,奏明圣上,定要治魏青林一个主治地方不严之罪。”

    冯俞明吓了一跳,这主官有罪,他们这些小虾米、小螺蛳的能逃脱得了?虽说这事肯定不好善了,但是若是再有人在上面的人耳边多嚼咕两声,他们这些紫菱州府衙门的一众人等,不是被杀头,就是家破的下场。

    冯俞明吓得连忙拉了齐廷智的衣袖低低哀告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们魏大人一向纪法严明,本地虽不能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自大人清剿了本地的江匪湖霸后,紫菱州已有五、六年不曾有过船队被劫之事……”

    那齐廷智恶声打断他,“那这次翁阁老家的船队是怎样出事的。”

    冯俞明只觉得张口难言,他不怕死的仍旧紧紧的拉住齐廷智的衣袖,着急之下说道:“大人,紫菱州确实有几年不曾有过抢劫船队的事了,这次的事下官也说不清楚。不过,您不是来给扬柴宣旨的么,这事,还只能是让扬大人出面才成。”

    齐廷智冷冷一笑,眯缝了眼睛,看着冯俞明说道:“怎么,那扬柴是与那贼匪一伙的,怎么还非得他不成。”

    “不是不是。扬柴扬大人怎么能与那贼匪是一起的呢。大人您先请坐下,待下官细细给您说来。”

    好不容易,冯俞明才将齐廷智劝住,将他安抚着坐下说话。

    冯俞明又给齐廷智倒了杯茶,就把十多年前扬柴怎么救了魏青林、怎么被魏青林赏识招入衙门,扬柴又是怎么帮助魏青林收拾了紫菱州的江匪、霸强之事,一一说了个遍。

    “……就是这样,魏大人才好不容易扫平了各路的江匪、湖霸,又收缴了本地几家大乡绅的武装,紫菱州这才安稳的过了几年太平日子。”

    齐廷智听了冯俞明的话,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但他仍旧不信冯俞明的话,而且对皇上亲自提拔这样一个衙役班头,心里就很看不起。皇上不过一稚龄孩童,终日困于皇宫大内,与一群妇人、宦官混在一处,能有什么见解。皇上这次突然提拔一个蝼蚁小人,已经很让他们这些内朝官员失望了,再加上白日他见到那扬柴时,对年幼的皇上更是充满了鄙视。

    那扬柴是已过不惑之年的人,看着面像有些阴冷凶恶,举止粗卑,让他这京都来的上官很是看不上眼,也不知深居大内的皇上是怎么知道这样一号人的。

    冯俞明一边嘴里不停的说着,一边细细观察着齐廷智的神色。

    “要照下官愚见,那扬柴辞了魏大人一同上京的邀请,又有了隐退的心思,行事难免有些手软,不如以前狠辣。外面的那些牛鬼蛇神常常关注着扬柴的举动,他们又是最有心机的,哪还有他们猜测不到的,这也就难免给了那般混帐东西得了机会。”

    “你这样说来,是觉得那扬柴能为翁阁老报这个仇了。哼,我看未必。不如奏请了圣上,派了军队前来清剿,我就不信那些人可以逃出生天,那么些个东西还能跟着失了踪迹不成。”

    听闻翁阁老家的船队此次带了有上百万的货物,和五十万两的雪花白银,这样多的财物,怎么可能不引来那些亡命的歹徒。也不知翁家是怎么走露消息的,让人把底细摸的这样精准,失事的地方也是绝了。正是两省的相交之处,又是荒芜的水域,不仅水面上长满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水下也多暗流深沟。在那样的地方出了事,不说搜寻人员、查找线索了,江水早就将能看得见的都冲得干干净净的了。

    派遣军队来?!要是那样,那整个紫菱州还不成了人间炼狱。谁不知道,军队里的那些军士一向清苦。为了捞取钱财,胆敢杀良冒功,屠村灭族的。朝中的那些大佬有谁管过,有谁替那些冤死的屈魂申过冤屈。

    乔廷智的这番话直让冯俞明心中恼怒,恨不能重重的扇他两耳光,再一脚将他踹到地上去。

    冯俞明立时对面前的这人心生厌恶,可是无奈这人是个不能得罪的,深的话也与他说不上。冯俞明强压下无奈,又把紫菱州的地理环境细细的说了一遍。

    那齐廷智也不是无脑的莽夫,他把冯俞明的话前前后后的都细细咀嚼了个遍,就不再多言。心下决定,他自己先回京去给翁阁老报信,另留了可靠的人在紫菱州查探消息,看看紫菱州府衙是不是真的清正廉洁。他也想看看,那扬柴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本事。

    齐廷智便按耐下情绪,又向冯俞明致了歉意,说是自己是初闻这样的事情,情绪失控。后三言两语的打发了冯俞明。

    冯俞明怎么都比那齐廷智年长十多岁,又是在地方的官场上浸淫多年,最是圆滑的人物。怎么会看不出齐廷智的心思,他不过是不说罢了,也想让这轻浮、狂傲的青年主事在紫菱州受受难。好叫他知道知道,紫菱州这个地的水不是那么好趟的。

    几人听了冯俞明的话,各怀心思。

    “哎,你们说说,这扬柴是怎么得了这官的。难道说是魏大人为他求来的?这也不能吧。昨日听旨的时候,我还偷偷看着魏大人来着,他听了那圣旨,也是吓了一跳啊。”

    就是再得圣心的人,也不可能给扬柴谋来这样一份高位吧。难道说,他扬柴还真的与内阁、或是宫里面……

    某人的心不住的颤动起来,一时间脑子里转动了不下百个念头。

    “不会是扬柴在京里有什么人吧。”

    “也没听他说过京里有什么亲戚朋友的。要真有,还能让他扬柴在这儿一蹲十多年,不早把他弄走了。我可是知道的,他们老扬家,可是就只剩下他一人了。”户部的胡桐一脸的肯定表情。

    “唉——有他扬柴在这儿,还是你我的福气。若是换个人看看,能压得住才怪了。”

    想想这紫菱州蛰伏的各路牛鬼蛇神,几人都皱眉、摇头不语。

    因是在知府衙门门前,大家都不再多言,相互道别而去。

    冯俞明离了知府衙门,直奔紫菱州官驿而去。他现在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生怕那个齐廷智和那些个京城来的大爷闹出点事来不好收拾,特别是齐廷智和与他一起来的那个内宦,那就是一个祖爷爷。

    官驿丙字号院,东大院是来使主官齐廷智和内宦刘峰的住所,齐廷智住东院,刘峰住西院。

    齐廷智一向清高,骄傲,加上他依在翁阁老门下,受到翁阁老的赏识,一路顺风顺水惯了,很看不起那些仅仅依靠献媚惑主就狂妄自大,企图凌驾在百官之上的宦官。只是小皇帝这次的举动有些奇怪,没有通过内阁和太皇太后,直接下了这道旨意,让他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更奇怪的是太上皇太后竟然支持小皇帝的这一决定,使得他们没法阻拦。来的时候,内阁的几位老大人都交待他一定要从刘峰处探知真相,可是一路上不论他怎么挖空心思的套话,刘峰都摆着一副傻样,和他装傻充愣。现在终于歇够了劲,他又不死心的捧着一个精美的桃木匣子来到刘峰的屋里找他说话。

    茶水灌下去两壶半,刘峰仍旧与齐廷智兜着圈子,不上套。

    这时,齐廷智也失了耐性,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

    本来这次来宣旨,是定的小皇帝身边的内侍贾正道,因内阁几位大人坚持要另指派一名内廷朝官随行,这才撤了贾正道,定了贾正道的干儿子刘峰。

    小皇帝身边除了与他年纪相近的小内侍近身侍候以外,其他都是年长的太监,主管皇帝衣食住行,包括督促小皇帝的学习等。最得势的就是小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陈函,陈函原是跟在先帝身边服侍笔墨的小内宦,只因聪明好学,品性温和,便被先帝派到了刚出生的小皇帝身边侍候。陈函主管着小皇帝的一切,地位超然,在他之下是赵六,高仁,李怀思,贾正道四人。这四人分管小皇帝和衣食住行,算是陈函的副手,年纪也都不大,最大的高仁才只刚满二十,最小的贾正道还未满十六,陈函不高不低,正好十八岁。

    陈函这人个年纪虽然不大,却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加之他有先帝这个大招牌,又圆滑的能在宫里各位正主子间游刃有余,

    他不仅有先帝的委派,还很得太上皇太后和太皇太后这两个如仇敌般婆媳的信任,

    这刘峰也不过才十五岁,生得一副机灵相。听说,他很讨贾正道的喜欢,所以贾正道在小皇帝面前为他保了这个差事。

    按说,小皇帝身边的几个有脸面的人都与紫菱州、与扬柴挨不上边啊,可小皇帝到底是从谁哪儿知道扬柴的呢?

    齐廷智有些心烦意乱,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不似刚才那样捧着刘峰说话了,刘峰也不介意,他惬意的窝在软椅中,来来回回的摆弄着不知道谁进奉一只白玉蝉,玩得不亦乐乎。显然,他根本没将齐廷智的示好放在心上。

    齐廷智就不相了,他一在皇帝身边侍候的小内侍,还没见过好玉器,这样一只普通的玉蝉就能让他喜爱如此。

    齐廷智再也忍不住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刘峰根本不理会他,没了齐廷智说话的声音,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齐廷智正懊恼的想起身离开时,便听见说冯俞明求见。

    齐廷智以为冯俞明是来找自己的,便站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去。

    刘峰听到说冯俞明来了,立即让人领他近来。齐廷智听了,不由顿住了脚步。

    冯俞明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门口,刘峰便笑道:“冯大人今日可是给我送东西来的。”

    齐廷智听了,脸上露出一抹嘲讽,随即又正了正脸色,受了冯俞明的礼。

    齐廷智是朝廷官员,论官阶,是冯俞明的上官,又是此次宣旨的主官,所以冯俞明先给齐廷智行了下官之礼,才给刘峰行了半礼。

    刘峰是内侍,朝廷的官员不论官职大小都无需给他行礼,冯俞明给他行礼,一是因为他也是此次的宣旨官,二是本着谁也不得罪的心思,也与刘峰行了半礼。

    “冯胆大人,你可是找着我要的东西了。”刘峰一手托住冯俞明的手,满脸笑容的问道。

    冯俞明看看齐廷智,说道:“下官不知您要的哪种画册,便找了几个画师来,让他们按您的要求画可好。”

    齐廷智听到这儿,不由理解的笑笑。到底是小孩,好容易出来一次,便学会玩弄权势了。

    他不耐烦再呆在这儿,便与两人告辞,提脚走了。现在他要安排人留下查探消息,还要准备返京的事,还有上门来拜访的人。他突然一下子感到急切起来,他急切地想赶紧启程赶回去。

    不论怎样,翁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要赶紧回去安排,不然,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