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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闯忙看向身边的几个乡绅,一个乡绅立马出列跪道:“回大人,此地每隔七年便有祭献河伯之说。这样河伯可保漳河之水无洪灾泛滥,保沿岸百姓一个太平!”
“保太平,报太平!嗯,还有这等事?我来邺城的头几年为何不曾听说?”田丰看向刘闯惊吒的问道。
刘闯心下愣了片刻,方道:“田别驾,这您有所不知。头几年,头几年小的还不曾当这个县令。这都是前任方大人和当地的乡绅们才知晓的事情!”
“这样啊!那祭献这河伯的事是由谁来负责的?”田丰又问。
刘闯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此时开口说道:“是何仙姑和当地的乡绅长老们一并筹办的。”
“哦?那何仙姑人呢,现在何处?”田丰淡然的笑问道。
刘闯猛地回头对着身边的衙差道:“快,快传何仙姑过来!”
“可是大人,现在还未到吉时啊!您看这日头,估计还要一刻钟才会落下的吧!”衙差诺诺的道。
刘闯瞪了衙差一眼,斥道:“那就把何仙姑连同祭女(准备祭献的女童)一并请过来!”
“是,大人!”衙差说完,忙不迭的跑出去了。
此时,离着几丈外立着的一个佝偻的老人正望着田丰,他头戴着斗笠,正是晌午些见过田丰的鬼老汉。只听他嘴里碎碎念道:“果然不简单呐,田别驾?田丰是么!不过目前还看不出你到底是好是坏!”
过了盏茶时间,由王县丞带着何仙姑等一众来了。
田丰望向当先那个老妇人,观其容貌大约六旬上下,手里杵着一根拐杖,看似还算硬朗。身后跟着四个身穿丝质花布的轻纱年轻妩媚的女子,影影绰绰,摇摇曳曳的。只见其中两个女子还拉着一个髫年女童一齐走了过来。
田丰冲着那个老妇人问道:“你就是代替河伯来挑选纯阴女童的何仙姑?”
老妇人面无表情的道:“小仙正是!”
“嗯,那好。我且问你,你身后的那四个年轻姑娘也是你为河伯挑选的么?”
“不,他们只是小仙的弟子。”
“把那个女童带过来,我仔细瞧瞧!”田丰又道。
何仙姑侧眼望了望弟子,领头的弟子便把女童牵了过去。田丰看向那个女童,小脸很是精致,身体却很是瘦小,一看就是弱不经风,而且神情也显得萎靡不振。联想到晌午那会儿听那个神秘老者说女童一般都会强制斋戒一个礼拜,便心下明白了。田丰拉过女童的手,微笑着问道:“小娃娃,饿不饿!”
女童睁着大眼睛,有些害怕的盯着着田丰,似乎是很虚弱,所以声音极轻:“饿!你,你是谁,你是同他们一伙的么?”
田丰一听心里又明白了几分,一把将女童抱了起来,在她耳边悄悄的嘀咕了几句。女童顿时乐了起来,可能是太虚弱,才笑了两下便大口的喘气。田丰把女童交给身后的侍从,侍从便带着女童上了马车。
在周围人群的惊愕下,田丰释然的开口笑道:“这娃娃,河伯他老人家是不会喜欢的。你们看她这么瘦小,连他老人家塞牙缝都不够!这不,我让人带她去马车里吃糕点去了!”
刘闯心道“这不是扯蛋么!”,但此刻也别无他法,正迟疑着要不要接口。却听见一旁的何仙姑已然开口道:“河伯大人的旨意便是那个女童。”
田丰又笑了笑,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日头:“那这样吧,我看现在时辰还尚早,劳烦仙姑让您美貌的弟子去河里问问河伯,看看能不能打个商量,给他老人家另换一个肉多些的。七年才吃一个,吃不饱怎么行!”
不等人群反应过来,早有侍从拉过其中一个妖娆的女弟子,在惊呼声中,被投入湍急的漳河之水。只见那女子在河里扑腾了几下,便沉了下去,再无音讯。
人群立时就被吓傻了,或者说完全被搞蒙了!此时全场变的格外的寂静,仿佛只剩下潺潺的河流之声。田丰笑着望了望一干文武和乡绅长老,又着重看了看刘闯和何仙姑,最后定睛在何仙姑身上,笑道:“仙姑,看来河伯很是欣赏您弟子的美貌呢,不然怎么会这么快便把她招进漳河河宫里呢?”
刘闯一时也是惊呆了,他没料到田丰竟然会如此果断。越想越是害怕,额头已是挂满豆大的汗珠。何仙姑剩下的三个女弟子,一开始还是妖娆美艳的神态,直到此刻全然没了刚才的精气神。一个个蔫头耷脑的跪在地上,不断地在瑟瑟发抖。甚至其中一个女子轻纱裙下,似有水迹慢慢溢出。倒是那何仙姑,枯槁的面上似是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见她也正抬头面无表情的盯着田丰。
田丰转头望向何仙姑的三个弟子,笑着道:“你们跪下做什么,你们的好姐妹没准正被河伯他老人家宠幸呢!”顿了顿,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女子已然哭泣成声,便笑着又道:“你哭什么,是太过羡慕你的姐妹,还是太过思念你的姐妹?不然,本大人送个人情给你,让你们姐妹团聚。也好让河伯大人好好宠幸宠幸你?”
“不!大人!大人,奴家知错了!奴家,奴,奴家其实不是何老太的弟子!”哭泣的女子颤声说道。
“哦?你不是她的弟子?那你又是谁?”田丰问。
“奴家,奴家是迎春......”突然,女子的声音蓦的戛然而止,口张的老大,眼睛睁的溜圆,正望着前方似是有些惊恐的神色。立时便有田丰的侍从探身过去,却发现已然是气绝身亡了!侍从在女子的两个乳根的正中间,发现了一根长约半尺的银针。
田丰接过银针,耳边有侍从悄悄说道:“银针刺中女子胸口处的鸠尾穴,从正前方进入,已没入其根,从而使其一击毙命。”田丰心下也是一凝,有武功高手在此处!是谁?是谁在顷刻间将女子击毙!女子看向前方惊恐而亡,只有两个可能,其一就是她斜前方的何仙姑,另一个很有可能隐没在人群中,无法探寻。那么,到底是哪一个呢?周围的人群攒动,刚才的事情还没缓过来,又突发了这个事,难免会心生紧张和恐惧。
田丰示意人群安静,便默默地再次望向那个容貌枯槁的老妇人,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田丰。但田丰此时却对她很是好奇,她太过平静了,就像完全跟她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样。田丰示意两侧的侍从让开,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个自称是小仙的何仙姑。
“人是你杀的?”田丰径直走了几步,开门见山道。
“是!”何仙姑没有否认。
“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她该死!”
“为什么?”田丰明白了,与某类人对话,就要单刀直入。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又为什么杀人?”
“我可没杀她,她可是被河伯请去了,此时此刻正享用着河里的八珍玉食也说不定!”田丰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那么小仙也没杀她!只是让她快乐的去了西天,免受更多的皮肉之苦罢了。”何仙姑突然也笑了笑,颇有礼貌的回敬道。
哼,这个何仙姑还真有意思!通过这几句对话,田丰断定此事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女子在死之前明确已经说出了两个字“迎春”,然后便被何仙姑杀死了。然而何仙姑与自己的对话中,也强调杀了她是为了让她免受皮肉之苦,那么死者背后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阴谋?这似乎在牵扯到一个利益集团,而且这个集团似乎比想象中的强大。
两人对望了片刻,像是各怀心事。田丰仰头望了望天,还差盏茶时间,便是日头落下之时。然后,又环顾四面,发现人群甚是安静,先后经历的两件事,让大家仍处在迷乱之中。
田丰笑了笑,朗声道:“过去这么久了,那弟子应该是被河伯他老人家留下受宠去了!”说着,他转向剩下的俩个女弟子:“你们......”
其中一个惊声尖叫哭喊道:“大,大人,大人不要!”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田丰竟然回道:“那好!”
田丰本意这次并没准备投这两个弟子了,也没准备在此刻审讯她们,因为有何仙姑在,那么她们随时可能会被她灭口。田丰转过头,无意间正看到之前答话的那个领头的乡绅正慢慢的往后退到人群中。田丰忽地笑了笑,环视四周道:“刚才河伯托人跟我说,女人他留下了,让我再送个男人过去,这才好联系。要不依我看,就你了!”田丰说完,便一指人群中的那个乡绅。
乡绅刚才看到田丰无意间瞥到自己,便暗道不妙。尤其此刻当看到田丰指向自己的时候,便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他“啊”的大叫一声,反身边往人群外跑去。可惜没跑几步路,便被田丰的侍从追上了。乡绅此刻面如土色,被一个侍从拖在地上,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在人群的注视下,被拖行数丈。田丰再次看了那个乡绅一眼,本有些不忍,但转念一想,如果此刻不这么做的话,那么漳河的百姓依旧会被鬼神精怪之说荼毒下去。遥想战国的西门豹因河伯娶妻一事已经治理过此地,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依然有祭献河伯这种迷信的思想存在呢?今日他田丰若不来管上一管,那么今后该有谁来管呢?!田丰给了侍从一个肯定的眼神,不等乡绅挣扎,侍从便把乡绅整个儿举起来,投入了奔涌的漳河之中。
河水很快便没过头顶,乡绅便从人群的视线里彻底的消失了!
岸上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此时刮来一阵微风,“沙沙沙……”的声音便仿佛吹过每一个人的神经。
田丰感受着微风拂面的舒爽,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忽地一笑:“何仙姑,我知道你的弱点了!”
“哼!”何仙姑面色竟小有异动。
“想必那两个弟子里有一个是你的亲人吧!孙女,还是女儿?”田丰自信的看着何仙姑平静的道。
“你......你,你如何知道的?”何仙姑忽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终于卸下了伪装。
“你之前故意在我面前杀了那个女子,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虽然你说的也是实话,为了让她解脱。但其实,你是想从侧面让我对你不会起疑心,让我觉得杀就杀了,你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当然我也很快就中招了,以为如果我继续问剩下的两人,你会立马下杀手。也因此我也不敢再问她们,也不会再把她们投进河里。我说的可对么?”
老妇人点了点头。
田丰继续说道:“可是我刚才思前想后,却发现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复杂。你故意在我面前装作一副高冷的模样,从而使得我对你无从下手。但其实,我反过来一想就明白了。你本可以在那个女子刚开口说话的时候便杀了她,可为什么直到她说出‘迎春’的时候,你才下手?这里面不乏有你说的让她早日解脱。但我想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告诉我而告诉我。还有,我觉得你并不害怕那个女子身后的势力集团。不然你也不会让我知晓那两个字的消息。所以,你和背后的势力仅仅只是合作关系?对么?”
老妇人这次没有任何表示,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田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两人其一必和你有莫大的联系!”
老妇人突然笑了,脸上的皱纹顷刻间便消失不见。天色虽已渐暗,可是田丰却清楚的看见,那是一张皮,一张人皮,从老妇人的脸上揭下来!老妇人像变了个模样,似是年轻了几十岁。现在的老妇人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年约三旬的美妇人了!美妇人把人皮随手一丢,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落入河流。
田丰惊愕的问道:“你还是何仙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