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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光身经百战,老当益壮,马失前蹄被颠落下马仍然矫捷地翻身落地,抽宝刀稳稳抵于地上。
黄沙滚滚,眼前出现了一队头戴黑色纱巾的蒙面之人。
黑衣轻骑,只露出眼睛。
“来者何人?敢暗算老夫!有胆下套,没脸示人?!”斛律光叫阵道。他纵横沙场半辈子,竟然会这般阴沟里翻船,当真是羞煞了人!
黑衣骑兵的领头人也不和他争辩,一抬手,天地之间竟有张大网倾覆下来,几匹轻骑用马拉着大网绕着圈团团跑在斛律光人马的周围,待网收紧,竟是让齐人们挣脱不开。
“爹!你先走,儿子我与他们拼了!”斛律须达力气极大,破开了一个洞,用蛮力顶着阻隔向那黑衣骑兵的领头那人攻击而去。
宇文邕轻笑,打了个手势,斛律光他们的脚下竟又生生冒出了一张大网,由其他马匹拉着,把中间的人如同一个包裹般绕成了动弹不得的模样。
斛律须达脚下一滑,站稳都不行,如何还能力拔山兮气盖世,空余一身蛮力了!
“无胆鼠类!有种和爷爷我单挑!”斛律须达叫嚣着,却已经黔驴技穷,只能嘴上逞强。
宇文邕以为自己已经轻松拿下了这斛律光,正要将这伙人捆了全部带走。却冷不丁地被斛律老将军迎面劈来一刀。
他一闪身,从马上翻身下来,满眼怔愣看了看那还能负隅顽抗的老将军斛律光,真是宝刀未老啊!
然而这宇文邕身边的轻骑将士皆是万里挑一的精兵,斛律光这出其不意的一刀没能把这黑衣轻骑首领给杀了,便没有了第二次机会。
钢刀顶上了落雕都督的脖颈子,只要他再敢动一下,定是人头落地。
宇文邕拍了拍手,走到斛律光身旁赞叹道:
“佩服,佩服,斛律将军真不愧是齐国肱骨之臣,威名赫赫的落雕都督!
莫慌!若是要取你们性命,这障眼法掩的就不是这大网,而是钉板强弩,此刻也不会在这里与你们多话耽搁工夫!”
“呸!不过是趁人不备暗箭伤人!还遮头蔽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肖小之辈,何处来的这般大的口气!”
斛律须达继续破口大骂,周军将手中钢刀朝着满口渎君的斛律须达逼去,宇文邕却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莫要坏了他的大事。
呵。。。。。。宇文邕并不想被激怒了在这里功亏一篑。
打扮成如此就是想从燕军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了这斛律光的人马。一声令下,他的手下就将齐军皆牢牢捆缚了绑成一串押上了马。
雁门关就在眼前,然而斛律光眼见着自己就被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带离了原本的方向。
“哎!”斛律都督垂头一声重重叹气。
这些人不知意欲何为,那黑衣人说得对,若是要杀他,刚才的机关这般天衣无缝,他们父子今日便会劫数难逃。可这人却不像是要他的命,那究竟是要如何呢?!
这黑衣首领究竟是何人?竟然会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所设机关阵法之巧妙,当世无双!看他年纪轻轻,真是后生可畏,没想当世竟还有与他徒儿高长恭可匹敌之青年俊杰。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戍守南疆长年在那风调雨顺的江南做着清闲的镇南督军,不知不觉也真是老了,落个晚节不保!
斛律老将军羞愧难当,很是沮丧!
。。。。。。
一连两日,自子莫一行人入了雁门关后,高湛便是昏昏沉沉几乎都陷入昏睡之中。
魏将军找了数名大夫前来为皇帝医治,却皆是束手无策。他们给高湛诊脉后便脸色大变,吱吱呜呜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魏将军强迫这些郎中让他们先催醒皇帝陛下,而大夫们却都宁可掉了脑袋也不敢胡乱医治,说自己医术粗浅,这行针走穴之法万不敢冒然用在龙体之上。
看大夫的反应,子莫心中更为忧虑,渐渐自己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消瘦起来。
“依老夫看,这些山野大夫就是没什么本事的,陛下定会醒过来的,只是要尽快送回皇宫让御医诊治才可。”
阎罗老者难得说句宽慰人的话,还是板着脸孔可话中少了许多对这兰陵殿下的敌意。
“对!国师所言极是!末将这儿穷乡僻壤,哪里会有什么妙手回春的良医?!兰陵殿下莫要太过忧虑了,待陛下返回皇宫,御医自有妙法让陛下好起来的。
且我已经派人十万里加急传书于朝廷,说陛下和兰陵殿下已然安然入了雁门关,即日便可回邺城,这般天大的好消息,定可振奋军心,安定朝野内外。”
魏大人也劝长恭殿下宽心。
眼见皇帝陛下长睡不醒,若兰陵殿下也憔悴下去,这齐国内忧外患少了支柱,可如何抵御外敌解了周军的步步紧逼?
朝堂之中那才四岁的太子殿下坐堂,事务全有右相祖珽与左相何士开把持,到底是人心不稳谣言四起,如此乱象下去迟早会动了军心。
“好,陛下的病情耽搁不得,两位大人尽早准备周全,我们便护送陛下尽快启程,回了皇宫,太医令郭书槐郭太医定有法子医治陛下!”
子莫先前急得没了章法,如今想到了那个圆滚滚的挺着大肚子的太医郭书槐,顿时眼前一亮。
是啊,太医令医术高超,又对陛下忠心耿耿,定然会倾尽全力施救的。
魏大人和国师大人点头领命下去后便去安排护送皇帝回宫事宜,而子莫坐在床榻旁,看着那人不声不响,又叹了口气。
他若是不通医理倒也不会如此担忧,可他给高湛号过脉后就是生生被吓了一跳。
几天前若说高湛还是个半死不活的病人,那如今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将死之人。
如何元气消耗得这般之快!
怪不得连醒了都不可能,昨日还睁开了眼睛与他说了两句话,今日里便更加没了声响。
旁边是一碗参汤,魏大人府上的婢女小心翼翼喂了半天,只是给高湛灌了一小半进去,还有不少从他嘴里倒流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裳。
子莫看到了,忙不迭拿起案台上的帕子心疼地帮他把药汁擦拭干净。这人最爱干净了,醒来看到自己这般样子还不吵吵嚷嚷。。。。。。
“高湛,马上便可回邺城了。你可别再睡了,如今朝野内外人心浮动,太子殿下还小他如何能把持朝政?你说句话啊?”
子莫的指尖拂过了那人的脸旁,高湛却只是轻轻呼吸着表示他还活着,对子莫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纬儿如何摊上了你这样的父皇?留下遗照便擅自离宫了,你到底心中有什么?啊?!”
子莫这最后一句话带着哭腔。。。。。。
我心中只有长恭你啊,从始至终,这天下,便不是我所要的。
想到高湛那任性狂妄的反复言道的痴话,之前听来全是荒唐,如今想来却是寸寸入骨,让他寸断肝肠。
他信了,他信了还不行吗?
怎么不醒啊,为什么还不醒?!
高湛。。。。。。他看着这人此刻的样子他害怕了。
“不是说生生世世都会缠着我的吗?”
子莫拉着那人的手,他在哭,眼泪如何都堵不住。
未曾想过有一天,他竟会为了这人哭得这般凄凉。他服软,他投降,此生被这冤孽祸害一辈子他也认了。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能活着。。。。。。
月上了中天,照于子莫垂于高湛胸前的缕缕青丝上。
他细细端详着这人的脸,奄奄一息的模样好让他心疼和神伤。
端着药碗,他执着地往高湛的口里送着参汤。虽然该喊他九叔,可这人不过长他三年,而且立之年都未到,如何会死呢?
不会的。。。。。。
子莫的头倚在高湛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似乎才能安下了心。
月华如给二人的青丝都染了白霜,像是华发满头。
此生相守白头到老。。。。。。子莫苦笑,他是何时开始沾染了这人的痴狂,动了这样的荒诞念想?
高湛啊高湛,老天爷若是知晓他们这般荒唐,会不会也在偷偷发笑,笑他们痴人成双。
。。。。。。
护驾的人马车辆都准备待发,雁门关以内虽比关外安全不少,可护送的是当今陛下,自然不可有一丝马虎。
国师大人已然上了马,马蹄哒哒徘徊在皇帝陛下的御驾旁。
往后方看着,不知晓是出了何变故,本已经准备动身的兰陵王突然又下了马,似乎与雁门关的守将魏大人在商议什么军机要务。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怕是周军的声东击西之计啊!
若是末将带兵出关支援段韶老将军,这雁门关便是军防空虚,可若连我对段将军的求援都视若无睹,只怕是晋阳也难撑几日!
晋阳是何等重要,殿下自然比我更加明了!”魏大人接到军报便脸色大变,这才在兰陵殿下离开之前急急过来相商。
子莫自然明白晋阳关系着大齐的半壁江山,如何能让这城池落于周人手中?!
没想到这次宇文邕会指派杨忠,达奚武与韦孝宽三柱国将军同时发兵对晋阳轮番猛烈进攻。
段韶将军亲率段家军奋勇抗敌,守住晋阳本是稳妥的事情。可朝廷竟然一连两月未向晋阳送去后援军粮,这便是让段家军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此刻晋阳连发十道求援书信,竟已经求援兵求到了雁门关。
周边城池自顾不暇,朝廷迟迟不肯给晋阳回复,城中人心惶惶,而最为要命的是,段韶将军居然中了周军的暗箭,受了伤!
“邺城朝堂之中究竟是何人在把持朝政?竟然这般懈怠不将战场上的将士性命当做一回事情!”子莫愤懑道。
“虽是太子当政,可他才四岁,自然是左右丞相辅佐。”
“难道祖相会如此不知轻重?”子莫问道。
“其实末将也是道听途说,说是祖相眼疾复发,这朝政该都是在左相何士开手中了。。。。。。”魏大人说道。
“左相?”子莫皱了眉头心中更为不安,他原以为只是路途遥远所以在锁虎关传送出去的报信便是迟迟没有回音,如今一想,顿觉事态严峻。
这何士开向来将太子殿下哄得服服帖帖,太子还小,自然言听计从。
说来便是高湛昏庸,撒手朝政不理擅自离宫。独留幼年太子在宫中,给了那逆臣有了揽政的良机!
然而这昏君,便是因着他高长恭才离开皇宫,御驾直驱北漠,还昏聩到自投罗网向燕王亲自送上人头。。。。。。
呵呵!子莫揉着眉心苦笑不迭,当真想哭。
怪来怪去,竟然还是他自己的缘故。
便是粉身碎骨,如今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挽回大齐颓势。
子莫见国师驭马过来,便拱手和国师大人郑重托付道:“大人,朝中有奸贼作祟,陛下便一力交托给您了。务必要护得陛下周全,便是入了邺城也万不可放松了警惕。只有太医令郭书槐才可医治陛下,切记,切记!”
子莫托付道。
“怎么?你不随我们回去?”国师大人问道。
“是,长恭要往晋阳,段老将军负伤,此刻除了我也无人能去支援了。”
子莫郑重说道。
说到此处,其实他心中更是为家师斛律都督的下落担心。魏大人说师父前两天飞鸽传书到雁门关,说不出两日就可入关的,可是,却到此刻也杳无音信。
内忧外患,危机四伏,子莫便眼看着载着高湛的马车遥遥而去,道了声珍重,哽咽了一度。纵然牵肠挂肚,也已经不能相伴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