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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的寒冬深夜,更深露重。
有一美貌男子赶着马车往邺城郊外而去,马车里坐了个中年妇人,撩开了帘子不住往外看着,其实浓雾霜冻的天气只能看到外面一片黑压压的,那妇人左顾右盼,远远看到几处如鬼火的灯笼发出的光,便让前面的美貌男子往那边赶去。
“那死老头子说是要找他便在门口的大槐花树上刻下记号,出了东凤门会有什么鬼火灯笼引着路。黑灯瞎火的,弄得神神叨叨,真是够折腾人的。”那妇人正是翠娘,身上裹着毛领斗篷,里面却是毫不妥帖的睡袍,似是刚从被窝里被人拉出来匆匆上的路。
“翠娘,对不住啊!大半夜的也不让你睡个好觉。我是东南西北寻不到方向了,只能想起来还有个深藏不露的刘先生可以依仗。我觉得吧,刘先生避着我不见,可总归是放不下翠娘你的!果不其然啊!难怪世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赶着马车的就是子莫,他一边赶路一边和翠娘打趣。
“殿下真是的,您让我办些事儿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啊!竟还拿我取笑上了。。。。。。”翠娘在马车里头被这么一夸,顿时都不觉得乏了。嘴上虽然埋怨着,可还是捂嘴偷偷笑了一下,知晓是长恭这孩子在哄她开心,便说道,“那老头子是知晓自个儿给殿下惹麻烦了,没脸见您才躲起来的!他怕殿下您不原谅他,你说他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也就您会包容他还愿意信他,皇帝都要把他当做反贼细作给通缉了起来,幸而还有殿下您没有疑心他!”翠娘说到刘先生便忙不迭又在子莫面前说情。
“翠娘,刘先生今时今日还愿意留下暗号等着我们去找他,便也是信我高长恭的。先生待我如何我知晓,我待先生如何,他也是明了。莫要担心,今日里我有求于先生,他肯见我,便是最大的情分了。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你莫要再担心了。”子莫安慰翠娘。
“是。。。。。。”翠娘点点头。
说话间,那一路的鬼灯笼伴着他们飘到了一间山野客栈前。子莫停下了马车,搀着翠娘的手下了马来。
叩门后,里面有个老者用眼罩捂着一只眼睛鬼鬼祟祟把店门开了条缝。翠娘有些怕,往子莫身后躲了躲,子莫上前作揖道:“敢问刘先生在吗?”
独眼的老人上上下下扫了眼子莫,回头看了看身后之人的眼色,像是得了什么指示,终是让子莫他们进去了。
有一人独自端坐在小店的窗边几案旁,萧索的月光映照着那花白的头发,胡须长了些,脸孔也是饱经风霜。些许日子不见,那熟稔而又亲切的侧影,让子莫会心一笑。搀着翠娘一同走去,坐在了那人的对座之上。
“先生,这么冷的天,不该吹着冷风枯坐着,寒腿又该犯了。”子莫给对座的先生加满了杯中的酒,看到他还是好好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心便暖了一阵。
刘先生抬眼看着翠娘和那美丽的孩子,如同在那塞北的荒漠上一样,三人面对面坐在那帐篷里,谈天说地,不是一家人,可是早已经有了血亲般的默契。
刘先生举起杯盏小酌了一口,捋了捋长长的胡子,说道:“殿下自个儿才该好好休养,腿伤如何了?你小小年纪,可不能留什么毛病,那该多难看呀!”
“呵,我可不会和先生一般,翠娘天天都炖汤给我喝,牛骨猪骨每样都不落下!”子莫淘气一笑,便是这毫无芥蒂的笑脸,让翠娘看着他们一老一少终于是安下了心。扭转了侧脸竟是有些偷偷抹眼泪。子莫看了,也给翠娘斟了一杯酒,让她暖暖身子。
刘先生看了眼发丝上都沾着白霜的长恭殿下,也不卖关子,说道“殿下,我知道你为何来找我。你要寻的那人几个时辰之前才出的邺城,你往南而去,定会找到他。事不宜迟啊,不然真想留下殿下陪老夫叙叙家常。”
“谢先生!”子莫也不多言,一听到刘先生指明了去处,便提起了披风便往外而去,边走边说道,“借先生匹马,要是先生不放心,我把翠娘便先押下了。”回眸一笑,翠娘脸都红了。刘先生皱着干巴巴的脸,干咳几声,摇着头看着一番劫难后还能如此洒脱与他谈笑风生的长恭,心中也是解了心结,站起身,竟然恭恭敬敬朝着子莫鞠了鞠。
“老夫教导殿下二十载,今日才是老夫老怀安慰之时,殿下胸怀磊落气概非凡,我刘某人此生能得长恭这样的学生真是三生有幸!殿下险些丧命,还能信我用我,受老朽一拜。。。。。。”
子莫看到先生如此,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道:“先生,你我之间何须这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折煞长恭了。韩子高之事相信先生也是有苦衷,韩子高在长恭身边两年并未加害于我,而先生您,长恭更加不做猜测!”朝先生恭敬一拜,子莫点头笑了笑,便将翠娘留在那儿自个儿出了野店,独眼的老人给他牵了一匹马,指了个方向,子莫抱拳谢过,便疾驰而去融入暮色之中。
慕容冲颠簸在马车之上,只觉得眼睛和手都被缚住,心中恼火,可嘴里还塞了个布团,于是想骂骂不出,嚷嚷几声都不可。仰面躺着,背脊骨头被那马车挤得咯吱作响,索性在那片诡异的黑暗之中理了理思绪,他怎么到了这个地儿了?!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被人掳劫?!是可忍孰不可忍!听声音显然是出了邺城皇宫,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弄得昏迷不醒还运出了皇宫,这番本事就该是那北齐的皇帝了!
高湛当真是个无视伦理定要对长恭死缠到底之人!想到这里,慕容冲便觉得恨得牙痒痒,使了毒计这般暗箭伤人,真不是大丈夫所为!
慕容冲也是秉性刚强之人,怎会束手就擒?裹挟他的人定是觉得他已经失了神智便把他的手随便绑在了身前,慕容冲抬手,费力地够着塞在口中的异物。一使劲,那已经被他的唾沫沾染地湿漉漉的恶心玩意儿终于出来了。被撑开的下颚一阵酸痛,慕容冲啐了一口,开始抬手去够自个儿蒙眼的东西。
马车轱辘一个颠簸,慕容冲差点撞在了窗棂之上,索性这一上下颠簸便是蒙住眼的黑布也被歪打正着撕了下来。
牙口算然酸痛,不过事不宜迟慕容冲还是拼命用牙齿咬起了手上绑着的粗绳子。唇角磨出血,不过他似乎一点都没觉得痛,只想快些摆脱这不明的危险境地。
察觉自个儿的身子骨发软,慕容冲心头更是一阵不祥之感。这让他不禁想起燕国战败,被苻坚虏劫后的生不如死的处境。高湛竟然狠毒如此?对他使了这般下三滥的手段,且是用了一种能让人内息混乱的催情之药。
恬不知耻的玩意儿!
慕容冲坐在马车上,清醒了意识可手脚却还是发麻发软!胸中怒火翻滚,想到在中书省那齐国官员与刘子业对他的一番言语羞辱,那丹凤的细长双眼便泛着猩红。
这下三滥的药定是在中书省与人共饮之时有人掺在了他的酒水之中!慕容冲细细回想他与人对饮的场面,觉得定是那刘子业或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可当种种细节掠过他的脑海,然后定格在事后看来最让人起疑的画面,慕容冲没来由得却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呢?!!
也许是一刹那的大惊失色让慕容冲失了警惕和防备,拉车的马匹一个急急的停步,马车里的慕容冲差点滚了出去。还好绑住手的麻绳终于断了,他及时扶住了窗棂,才没让人发现车里的异样。
“嘿,你个傻子,赶车也不会!”马车外竟然有人大骂了一声。
“我有什么法子,天暗,如何看得清路啊!马失前蹄在所难免!我说咱们两个把这车里的人送去哪儿啊?这天寒地冻的,这差事啊苦得很!”那车夫抱怨。
“呵,送去哪儿?自然是送去阎王爷那儿了!不过啊,我方才偷偷瞧了一眼,啧啧,这北朝第一美人还真是名不虚传!你说他十三岁就把那苻坚迷得七晕八素,这果然是与咱们这种粗人不同!皮滑肉嫩。。。。。。嘿嘿嘿。”
另一男子猥琐笑着,慕容冲想到自己昏迷不醒之时不知道被人碰了何处,便是两眼都是杀气,心中作呕起来。可他还不能发作,匆忙又解起自己脚上的束缚。
“真的?哎呀呀,这大人的命令可是要我们做得干净,不可留下什么麻烦!都快出了邺城二里多地儿了,眼瞧着这片地儿荒山野岭也该动手做了他了,我这心里怎么倒是有些不舍呢。。。。。。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就这么死在咱们兄弟手中,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赶马的车夫贪婪地回头瞥了一眼,舔了舔舌头,好色之态让人反胃。
“要说这慕容冲来北齐得了皇上赏识也是靠他的一身色相,可惜了,这样的祸患大人见不得他乱了我朝纲纪,今日里我们兄弟也算是清君侧,情非得已。不过嘛。。。。。。”另一男子勒了缰绳下马,对着马车里坏笑着说道,“我们好好疼惜一番这慕容大人,也不枉他风流绝代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对!对!反正神不知鬼不觉,这才不冤枉!”那车夫卑鄙附和着,按耐不住了搓着手心,色迷迷便笑着转身便往马车里爬去。
然而帘子还未掀开,那无耻之徒只是伸过去一个脑袋,便被一个猛踹从车上重重蹬了下来。捂着胸口,那人痛苦倒地,而旁的那男人猛地拔剑相迎,马车里出来的便是发髻松散,长发垂腰的慕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