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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高也是命大,没想到刘王爷居然还欠他的人情,让我们去帮他疗伤。他身上那邪门的内伤,不是有我们五斗米道的秘术,真是九条命都不够死啊。。。。。。”阿五被二哥揶揄得厉害,便岔开了话题。
夏天,邺城的暮色来得有些晚。于是那两位江湖郎中似乎漫无目的在郊外晃悠,然后差不多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又往城里走。
一边走一边还摇着虎撑子,在林荫石板小径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高长恭其实也不精明,韩子高在他身边这么久大概他都不知道那人的底细。”许大夫摸摸胡须,说道。
“咳,这要说啊,也不是那兰陵王不精明,他是太过相信身边的人了。不过也是,刘皇叔一进高府十几载,要我说,他自个儿也是身在其中搞不清身份了,都快忘了当初为何进高府了吧?要我说。。。。。。”
“大夫~大夫~~~”阿五正说着,从他们后面追上来个神色慌张的老婆子,挥着手叫住他们。许郎中和阿五回过身,那老妇便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
“大夫大夫,我相公他从昨晚开始就腹泻不止,还呕吐,你这里可有什么灵丹妙药啊,这,我就只有五文钱。。。。。。”一个衣衫粗鄙的老妇听到小径上的药铃子声响,从后面追上了两人,焦急和那许大夫说道。粗糙的手掌中有五个铜钱,那老妇抖抖着胳膊不好意思地看着许郎中,
姓许的郎中看了看那老妇,笑着从挂在肩上的褡裢里取出了一包用草纸包好的药,递给她说道:“不急,这是土茯苓,里面还加了几味我独门的草药,解毒祛暑最好,你今晚让你相公服了,好便是好了,不好你明早再来这里等我,我还会在此处。”说完,许郎中从那老妇手中接过了一枚铜板,“药钱只收一文,我方才去贵人府里医病了,那贵人多给的银子算是给你丈夫治病了。”
老妇愣了愣,瞬间感动非常,不停扶着身子谢过许大夫,然后拿着药开心回家了。
“二哥啊,你真是济世救人功德无量啊!”阿五满怀敬佩看着二哥。二哥和三哥都是教中长老之后,这品性德行真是一天一地云泥之别啊。
“阿五,我们五斗米道是为何而存于世上?教义传了百年了,可是太平盛世呢?太平盛世还在我教长老的言传之中。。。。。。我啊,做一天郎中便要悬壶济世,算是我此生的抱负吧!”
“二哥怎能如此志短?四位长老都说,这天下将大一统,会有天命之主出现结束这数百年的战火纷飞野火燎原的局面,到时候便是太平盛世了吧!二哥你可是今后的本教栋梁,你爹退了便是该你任长老了,你这郎中啊做不了一辈子的!不过话说回来,这萧梁王室的后人在哪呢,销声匿迹了那么多年,该不是长老们的卜卦出了问题?或许根本是死绝了?”阿五眉心皱成川字,他本来还心怀希望的萧子莫如今都已经证实是北齐的兰陵王了,这找人之事于是又成了大海捞针,机会渺茫。
“瞎说什么?我爹他们的卜卦何时出过错?你在外面胡说八道也就算了,回了总坛可不要忤逆了诸位长老的威严。教中本就有人看你不顺眼了,别让人又抓了把柄。”
“也是~!不过我当真白白叫了那人那么多年的三哥,尊他也是教中兄长,可他却是紧要关头要拿我的命换他的命!这样狠毒之人今后若掌了教中大权那还得了?那次我安然回了教中他竟然还敢倒打一耙说我是教中叛徒,不然不会安然无恙没被齐国的大内侍卫抓住!哼,说到这个,我倒是又想到那高长恭了。。。。。。在芳尘台上还真亏他救了我,要不然啊,真是尘归尘,土归土了!!”阿五东拉西扯说了一路,等进了邺城又是天漆黑了。
他们二人进城后不再兜兜转转直接就寻着一个地方去了。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夜市热闹,酒肆食铺也是生意极好。二人并未进什么正门,而是绕到了后巷子,叩动门环,不多会便有人开门迎了他们进去。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京畿之中颇有名气客似云来许多达官贵人皆会光顾的山海楼。
入了酒楼,他们当然不是去喝酒吃饭的。由个小二模样的人领着,跟着进了一处密室,石门打开,坐在里面正小酌着等着他们二人的便是刘管先生。
“让刘皇叔等候多时。”许大夫熟稔地过去恭敬抱拳作揖,刘管起身回礼后让他们二人围桌而坐。
“说来真是有劳二位了,千里迢迢来邺城帮我,且不计前嫌来给韩子高治伤,贵教长老的心怀广阔让刘某人敬佩!”刘皇叔抱拳回礼,还给许大夫和阿五斟酒。五斗米教向来视刘宋国与陈国皆为逆贼,陈国开国皇帝陈霸先原是萧梁皇朝的重臣,后来谋逆才有了陈国。
“刘皇叔客气了,这都是长老们念及刘皇叔的旧时人情才会让我辈前来医治那陈国细作的。不过长老们与皇叔是多年好友已经让在下吃惊不已了,没想到您和陈国还颇有渊源。”许大夫举杯敬向刘管,刘管回敬。
“说是贵教长老的至交故友倒是高抬刘某人了,其实倒是贵教的长老念旧情,滴水之恩非要涌泉相报,当初我还年轻,在建康之时无非是顺手帮了贵教一把,这么多年了,我早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落魄老头一个,长老们还记得这区区小事,该是我要重重谢过二位。”刘管又是回敬了一杯。
刘休仁在这邺城之中经营着这名声远播的山海楼,却是口口声声自称是什么落魄老头?许大夫和阿五都是颇有深意得笑笑。山海楼的好酒好菜让人称道,扎根齐朝京畿之中十来载,便是北齐的达官显贵都是这里的常客处处捧场。有谁知道,这个酒楼的大东家便是面前的这位穷酸老书生了?而这里,更是整个北地最大的情报搜集贩卖之地。
一番寒暄,许郎中和阿五都领会了这老头的道行之高。不怪兰陵王少不经事,实在是刘皇叔深谙此道。假亦真时真亦假,有谁明白他如今到底是刘休仁还是那教书的老头呢?
“刘皇叔,我们此番来邺城,除了来还皇叔的人情,还有一事相求,不知。。。。。。”
“不必多虑,请讲。”刘管微笑说道。
“刘皇叔在兰陵王府之中,该知道这宋国吃了败仗,周国又不得依靠,于是怕齐军过江攻入建康,此刻正向齐国而来准备摇尾乞怜?”
“是,据说都快入邺城了。两位可是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有,刘皇叔当初也是被刘骏那狗贼灭了满门才会迫不得已漂泊异乡,虽不知皇叔是否还有壮志回建康洗刷前耻,可就眼前看,就有个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不知道您是否有和我们联手的打算?”许郎中慢慢说道。
“贵教想如何行事?”刘管问道。
“在邺城杀了宋国求和使臣,让两厢反目,我辈坐收渔翁之利。”许大夫缓缓做了个手刃之势,眼中暗芒闪烁。
。。。。。。“此计甚是精妙,若宋国千里迢迢来齐国献礼使臣却被诛杀在这邺城,宋朝上下无论如何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明知打不过也得和齐军舍命一搏,可是两厢对比,高下立现。就算齐国灭不了宋国,这刘宋王朝的基业也算是损耗了大半了。”刘管称赞道。
“是,既然刘宋国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敌人,这次行动我教也想得刘皇叔暗中相助,毕竟,刘皇叔在邺城已久,如何动手,何时动手,还望皇叔到时候多为提点安排。”
“呵,两位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是,能牢教中堂主来邺城为韩子高治病,先前在下就觉得颇为惊讶了。”刘管笑着摇摇头,又说道,“刘某人老了,没想大家伙都还惦记着我呢。那韩子高来邺城找我,今日里你们也来邺城找我,还给我这么棘手的差事,哎~老了老了,这怎么还越老越被人念着了。。。。。。”刘管摸着胡须苦笑着,阿五见他推脱之状,正要埋怨几句,许大夫拦下他,笑着说道:“刘皇叔太过自谦了。不过看来皇叔似乎有意置身事外,莫非皇叔在齐国多年,早就忘了当初在建康的灭门之仇了?你可知晓这次前来的宋国使臣是何人?”
“何人?”刘管问道。
“正是刘骏的长子刘子业!刘子业亲自来邺城求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皇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刘管一听,果然脸色大变。
“沈庆之没有跟来?”刘管问道。刘子业当年深受沈庆之柳元景等一干元老支持,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刘骏长子却让位于起弟刘子勋。
“没有,那永光王爷只率了亲兵而来,当真是这宋国的小皇帝害怕了,夹着尾巴解了武装来和这齐国俯首称臣了。刘皇叔,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记得皇叔膝下当时连还在襁褓之中的幼子都被刘骏给杀了吧!”许大夫一言,让刘休仁两眼深了颜色。熊熊烈火,当时他是如何才逃出那被移为平地的建安王府的?锥心之痛,让他握紧拳头不再言语。久久地,刘管平复了心绪,才问道:“听说贵教长老一直都尊萧梁王室为汉室正统,欲助其后人复辟?”
许大夫以为这刘管是恨上心头放下了戒备,没想,还知道五斗米教如此机密之事,真不愧是这山海楼的主人。
“不,皇叔误会了。我教本着匡扶天下大义的责任而立存于世,并非是为了一己私欲才想挑起齐宋干戈。齐周二国之皇权皆非我族类所建,看其做大真是不利于我汉人重回中华巅峰,我教匡扶汉室只能等那天命之人,让齐宋不合,内耗不止,也是良策。”依长老们的卜卦所言,天命之人是萧梁皇室之后,他说并未是想帮梁朝复辟,也不算是诳语。
“今日许堂主既然已经开口,我刘某人也不好再三推却。正如许堂主所言,我与那刘骏的恩怨,如今也只能找他的儿子清算了。。。。。。杀刘子业之事我便应允下来和贵教合作,只是,我有两个条件。”刘管说道。
“皇叔请说。”
“一者,刺杀之事你们不可妄自行动要听我安排。二者,刘子业,你们得留着给我来动手!”刘管眼中恨意汹涌,似乎有暗火跳动。
“好!一言为定!”许大夫点头应道。
夜过子时,许郎中和阿五才从山海楼后门避人而出。
“那老头总算是答应了!差点连灭门之仇都不想报了,我看这人老了就是窝囊!”阿五小声嘀咕。
“你错了,他不是窝囊了,他也不是怕牵连无辜。是念着兰陵王呢,他不想牵连的人是高长恭。”许大夫说道。
“哦?没想到那老狐狸还有点良心。”
“是啊,他心软了。这十几年,什么初衷到如今都已经斗转星移变了样了。高长恭大概真是个俊杰,可惜,是那高欢的孙子。”许大夫感慨道。
“是啊,何时我汉室皇朝出一个这样的人物,何愁大业不兴!真是老天爷不长眼了!”阿五啐了一口,又开始郁结起来怎么那萧子莫就成了高长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