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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又如何?”阿东萨生生掰过脖子,看着苏今咧开嘴:“找到了就不会被否定?找到了就不会怀疑自己?”
它站起身,表情似笑非笑:“‘我’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股诡异的压迫笼罩了苏今,但她还是继续说:“如果你越是进化,就越是接近垂钓者收杆的时间呢?或许这只是阴谋论,但思索到自己诞生的意义时,你真的不会感到惶恐吗?”
阿东萨一怔,继而狞笑起来:“你敢窥探我的内心?”
祁秋蝉和张燎原两人相互一看,立刻远离。
风的速度在阿东萨面前也相形见绌,只是一个眨眼,阿东萨就一拳打在了苏今身上,然后才是气流爆散,但一层薄薄青光勾勒出荷叶的纹理,死死当初了阿东萨的拳头。
水库湖面传来一阵悠长的咆哮,巨大的水怪瞪着血红的眼睛攀上岸边,腥臭的大嘴咬向苏今。
苏今这才缓缓抬手,一根指头点在大口之中,无数的莲花托住了细密的利齿。大口传来凶狠的咆哮,刚想用力却颓然地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巨大的眸子也瞬间枯萎下来,失去了光泽。
整个水怪的头颅快速风干,龟裂,身体痛苦地挣扎着,竟然像壁虎断尾一般扔掉了头仓皇逃回水中。
阿东萨看着拳头上脱水的皱纹,甩了甩修复衰老,说:“生命吸收,这就是你的依仗吗?”
苏今摇摇头,说:“阿东萨,我并非在挑衅你,而是真的在担心你。我见过太多的悲剧和阴谋,而你,也不过是其中重演的轮回罢了。”
阿东萨狂笑起来,原本的面庞不断变成狰狞的鬼面:“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抗吗?我不需要靠这种虚伪的催眠安慰自己!”
它咆哮着:“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别想插手!”
苏今震惊地看着变形的阿东萨,看到一股股奇怪的波动散发出来,周围似乎有什么变化,又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动植物都散发出愉悦的感觉,甚至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一股异样的舒适。她警惕起来,身上的莲池却毫无预警。
阿东萨猛地恢复了人形,若无其事地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说完又静静地坐回水边。
祁秋蝉讷讷地拍手道:“天生魔种,不问心迹。”
张燎原眼中精光一闪:“我思即我想,我行即我愿。不愧是域外邪魔。”
武者想要自信自强,降服心魔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首先就要斩掉自己的所有迷茫、悔恨、悲伤、愤怒、不安、忧郁甚至是善恶执念,达到一颗赤心澄如明镜,内外自省的境界,才有踏出下一步的可能。降魔者先降自心,心伏则群邪退听;驭横者先驭此气,气平则外横不侵。
当然降服心魔不意味着灭绝人伦,而是不为起伏的念头动摇心境,将注意力转移到对自身的坚定上。
张燎原踏入金刚不坏的境界已经五十余年却一无所获,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心境得不到足够的磨练。年轻时的爱恨情仇自然能打磨他稚嫩的心,但到了他这个内外都“金刚不坏”的境界又该用什么来磨砺自己的求道之心?风餐露宿、捶打肉体早已是他练到没有知觉的功课,哪怕国仇家恨也激不起多少波动,尘世种种不过是过往云烟,在他心上连痕迹也留不下来,怎么谈得上磨砺?
古井无波,要先有波才能衬托出无波的澄净。一味的平静,只会带来一滩死水。
而阿东萨这种扭曲、暴戾、强大的存在方式触动了张燎原一直以来的瓶颈,让他心中隐隐也生出几分不甘不平的幻景来。
这正是心魔。
他没有斩掉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反而放任其缓慢滋长,这也是一种十分凶险的磨砺心境之法,道心种魔!
祁秋蝉还恍若未闻,怔怔地看着恢复平静的阿东萨。
阿东萨似乎感应到什么,一颗眼睛从发间探出,深深看了张燎原一眼,随即闭上。在他看来所谓的无波心境不过是广泛建立的神经突触有效地承担了所有应激事件,形成了成熟的程式化反应,自然而然就会使人失去新鲜感,也就是常说的见多不怪。这种情况,只有前所未有的强烈、新颖的刺激,才能使成熟的神经网络产生进一步变化的可能。
失败使张燎原的自信出现裂缝,妥协让张燎原不再坦然,所有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改变着他,他也乐于见到这种改变,这样他才有再次突破的希望。
武者这种存在还有许多谜团,各种猜想层出不穷,阿东萨也学习不多,所以它很乐意继续观察张燎原的变化。
中午时分,突然山路上传来一阵轰鸣,大批货车压着深深的车辙来到了水库边上。
阿东萨面色一寒,水中也一阵翻滚,祁秋蝉赶紧说:“等等,那是我给你订的午餐!”
车队的一个领队人物看到祁秋蝉,小跑过来:“呃,祁小姐是吧。这里是你订的一百头生猪,请您签收一下。”
说完他困惑地问:“呃,请问您在附近有什么养殖场或者屠宰场吗?我们可以帮您送货到家。”
祁秋蝉流利地签了个假名,随口道:“哦,不用麻烦了,直接倒在水库里就行了。”
领队脸色马上就变了,说话也不客气起来:“祁小姐,你开什么玩笑,水库里随便扔东西是会被直接问责的!”
祁秋蝉抬起眼帘,锐利的目光直接刺穿了领队的色厉内茬:“我说,直接倒。”
陆地真仙级别的武者精神意志何其强大,哪怕是不知不觉也会压制普通人的反抗意识,这一瞪下去没直接吓得领队屁滚尿流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领队不敢再说话,手指哆嗦着指挥手下将憨叫的生猪们全部倒入水中。
入水的生猪们像炸了锅的青蛙一样拼命往岸上逃,但还没等它们把后蹄也蹬上水面,就猛的一沉,被一股巨力死命往后扯,凄厉地嚎叫起来。
就连见惯了牲畜的货车司机们也一脸恐惧,被生猪们远超屠宰时的惨叫的所感染,更被水下未知的恐怖存在所惊吓。
一车生猪入水,顷刻间已经全部沉入水底,偶尔冒出几个气泡,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司机如梦初醒,像屁股冒火一般踩了油门逃开水边。剩下的司机们恐惧地看着平静的湖面,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领队瞥到一旁干枯的水怪头颅,哆嗦得更厉害了,咽了口唾沫,说:“祁……祁小姐,我们就在这里卸下生猪就行了吧。”
祁秋蝉大手一挥:“麻烦死了,万一全跑了你赔我钱?”
两人僵持不下,阿东萨阴测测一笑:“那就都不用走了。”
水面沸腾起来,刚刚开胃的无头水怪蠢蠢欲动,只等一声令下就将在场所有生物吞食殆尽。
看到异变,司机们躁动起来,眼看就要集体逃跑了。
这时张燎原出现了,他站在岸边,稳如山岳的背影竟然散发出巍峨的气息,安抚住了在场的普通人们。
他扭头看了阿东萨一眼,没有说话,一人一怪竟然形成一种莫名的协调感。
祁秋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紧皱,没好气地说:“还不快点让你手下完成任务!”
领队接连受到打击,早已经意识模糊,连声称是。
一车车生猪倒下水面,又嘶鸣着消失在魔潭一般的水库中,越后面所有司机越是战战兢兢。所幸张燎原一直站在湖边,像是他们最坚定的后盾,才让他们有勇气干到最后。
宛如一尊千仞明王镇压着邪气冲天的深潭恶龙。
祁秋蝉隐约感觉到张燎原身上起了什么变化,稳重的气息迥异他一向的火爆作风,又掺杂了一丝蛊惑,她长叹一声,闭上了眼。
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她却无力也不能去改变,这是占卜者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