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假面的盛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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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们也是苦命人, 这趟帮人押送货物,可惜走在路上损了一包货。因为这个, 辛苦了一个多月,却一分工钱没拿到, 还挨了顿打。不光这个, 回来的时候也没找到活,只能无功而返。

    谁知路上碰见大雨, 换做平时, 他们都是餐风饮露,这次却不行了, 又得自己花钱住店。几人本就郁闷, 又发愁这店住下去, 到时候没银子结账。这时多金又高调的王老爷出现了,第一天住店就拿银子砸人,难免落在人眼里。

    这三个脚夫观察了大半日, 私底下商量,索性抢一票就走。这种恶劣天气,就算发现了, 也没人会追他们。说不定等被人发现, 他们早就走远了, 是时天下之大,去哪儿找他们。

    于是他们就瞄准陈四去厨房端水的时候,袭击了单独一人在房中王老爷,抢夺了货银逃离。

    “我们只想抢银子,没想杀人。”

    “我就是拿了根木棍打了他一下,他当时就晕了。我下手有轻重,人怎么可能会死?”

    见出了人命案,三个脚夫都被吓得不清,互相推诿之下,那个动手的脚夫就被推了出来。

    这脚夫也懵了,不敢相信真死人了,可事实摆在这儿。

    其他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既觉得他们可怜,又觉得这样的人太可恨,经常在外面行走的人们最怕碰见杀人越货之事,自然厌恶至极。

    “方少爷真是料事如神,慧眼如炬,这次的事可多亏了你。”

    “老掌柜太客气了,不过是适逢巧合而已。”凤笙面上笑着,眉心却是蹙了起来。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徒然响起。

    “凶手不是他,另有其人。”

    *

    说话的人是范晋川。

    灯火如昼,一身青衫的他,身材高大,下颌方正,剑眉星目,端的是一副正气凛然的好相貌。这样的他,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也因此众人俱是面面相觑了起来。

    凤笙目光一闪,走过去:“范兄,怎会如此说?凶手不是他,难道还有他人?他自己都承认是他所为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累得不清,范兄你估计也是累晕了头,走吧走吧,快去休息吧,我都快困死了。”

    她一面打着哈欠,抓着范晋川的手,走出大堂。

    见方少爷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也都散了。至于那三个脚夫,则被老掌柜让人关了起来,只待路干后报官,听凭官府处置。

    “方贤弟,干甚要拉我走,明明……”

    方凤笙把扇子竖起,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姿势,范晋川当即噤了声。

    ……

    一行人匆匆进了房间,知秋拴上门。

    “方贤弟你快松手,如此拉拉扯扯,实在太……”

    凤笙见他脸都急红了,松手解释:“我也是想制止你,才会如此失礼。”

    范晋川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又移开眼神,咳了声道:“方贤弟为何要制止我,难道说——”

    “范兄如何看这件事?”

    范晋川也没隐瞒:“愚兄刚才观那王老爷的尸身,他头上的伤口有异,不像是一人所为,凶手应该另有他人。”

    “我跟范兄看法相同,那尸首头部的伤口有两处,也就是说那脚夫在王老爷头上击了一棍,致使其昏迷,而后抢了银子逃跑。在他们跑了后,又有人出现了,此人显然不是为财而来,而是谋命。可惜因为太慌张,致使两处伤口无法完美重叠,留下了痕迹。”

    范晋川十分诧异,他只是发现伤口不对,却无法准确形容哪儿不对,只是本着不想冤枉人的想法,才会出言制止,没想到方贤弟比他知道的更多,且看他这模样,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没想到方贤弟竟有如此才能,实在让人不得不叹服。”

    凤笙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范兄实在是夸奖了,不过是家学渊源,家学渊源。”

    范晋川拱了拱手:“还不知方贤弟家是——”

    “我乃绍兴人士,家父乃是一名师爷。”

    “原来如此。”

    “那范兄?我见范兄竟懂得查验尸体,实在不像普通人。”

    范晋川迟疑了一下:“愚兄不过是粗略懂些皮毛,也是现学现卖。至于我本人,愚兄只能说是派往地方任职的一名小官,但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还不能透露上任地点。”

    “没想到范兄竟是一位大人,实在是……”

    凤笙作势要行礼,被范晋川拉住了。

    “还未上任,不敢以大人自诩。我和方贤弟乃是知交,实在不用如此客气。”

    “那我就不装模作样了。”

    凤笙顺势站直起身,范晋川没料到她会这样,有些错愕,又有些忍俊不住。

    “贤弟当真是个风趣的人。”

    “不敢当,不敢当。”

    “还不知方贤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既制止我出声,定然是有了章程?”

    方凤笙往前迈了两步,摇着扇子道:“案发现场已经被破坏掉了,凶器就是那根木棍,又有人先一步认罪。这个案子并不难办,难的是在短暂的时间里,怎么让真凶自己认罪。”

    “那方贤弟的意思是……”

    *

    昨晚方凤笙只说了大概,就推说太困让范晋川回房歇着。

    他埋了一肚子疑惑,所以今日早早就让小七盯着这边的动静,待方凤笙起来,就过来找她。

    “方贤弟,你所说之事?”

    “别急别急,范兄可是用过饭?不如我们一同用饭去?民以食为天,什么都能委屈,唯独不能委屈肚子,再说这事也急不得。”

    凤笙摇着扇子,往大堂那处行去,范晋川无奈,只能跟上。

    不同于前两日,现在客店里上上下下,可没人不认识方凤笙和范晋川。见二人结伴同行来用饭,大家纷纷打着招呼。

    方凤笙要了两张桌子,一张是给禹叔他们用,还一张是她和范晋川。

    刚坐下,老掌柜来了。

    “我听人说范公子已经找到证明凶手另有其人的证据?”

    范晋川错愕:“听说,听谁说?”

    “这——”老掌柜看了方凤笙一眼,道:“小老儿听人说,话好像是从方公子下人口中传出,也因此可信度极高。”

    方凤笙也有点愣,紧接着是恼怒:“你们谁在外面嚼舌根了?”这话是对邻桌知春等人所说。

    “少爷,我没有。”

    “小的也没有。”

    凤笙怒气腾腾,范晋川拉她坐下:“方贤弟不用如此恼怒,此事也不怕为人所知。”他又对老掌柜道:“老掌柜,我确实有些发现,此事还需老掌柜从旁协助……”

    因怕落于人耳,三人换了地方说话,但大堂之中用饭之人众多,早已落人眼底。

    之后老掌柜的一番作为,更是印证其他人的猜测,他竟带着人又开始盘查起来。旁人询问,老掌柜一直闭口不言,被逼急了,才说范晋川从已死的王老爷手中发现了点东西。

    只待找到此物主人,真凶到底是谁,自然揭晓。

    *

    四更天,这个时候通常也是人们最困的时候。

    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后院。守着后门的奎子早就睡着了,客店人手不够,都是一个人当几个用,奎子已经守了三日,早已是强弩之末。

    围墙下有水缸,黑影站在水缸上往外翻,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咦,你说这人为何这么蠢,这么浅显的局都看不出来?”

    “方贤弟聪明过人,愚兄实在佩服佩服。”

    墙上的人呆若木鸡,不敢置信转过头。

    火光大作,火把下站着方凤笙、范晋川,还有老掌柜等人。

    ……

    “你们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陈四被捆得严严实实,狼狈地倒在地上。

    “什么时候?让我想想,就是那天晚上吧。”凤笙笑眯眯地说。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凶手不是那个脚夫?”

    “倒也不是,凡事都得讲真凭实据不是?但是你太奇怪了,明明跟范兄并无仇怨,偏偏咬着他不放,明明被王老爷打骂,却把自己表现的忠心耿耿。我猜你攀咬范兄,是想趁机搅乱浑水,替那几个脚夫拖延时间,最好我们永远想不起失踪的这几个人。等你觉得时间够他们逃出去,再适时揭露王老爷被人盗走的财物,此事就会被你完美地嫁祸到那几人头上。可惜呀,出了意外。”

    “你还真是个意外,你说你一个读书人,管这些事做什么!不是你,我现在已经逃走了!”

    陈四双目通红,神态狰狞,哪还能看见平时沉默清秀的模样。一面骂着方凤笙,一面拼命挣扎着,直到发现即使怎么挣扎都无用,才泄了那口气,像条死狗瘫在那里。

    “我很好奇你为何那么恨王老爷,恨不得他死,恨到你明明已经打死他,还泄恨似的在他身上砸了那么多下。我的随从看过尸体,死者身上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伤痕。也就是案发在这种荒山野岭,如果是城里,随便来个仵作就能洞破玄机。”

    “你懂什么?像你这样出身富贵的少爷们懂什么?他就是个恶鬼,不光害了我,还害了青梅。我答应过青梅会她带走,所以我等着这一天很久了……他脾气暴躁,来的第一日就与人起争执,财不露白,可他太张扬了……那我就帮他一把,我故意当着那几个脚夫面提及货银之事,还把他吃剩下赏我的鸡,都拿去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