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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望之慨然笑道:“狄公子的胸襟如此宽阔,在下佩服至极!”他收住了笑,郑重的向狄英遥拱手道:“在下替那些百姓向公子表达无上的谢意。”
狄英遥连忙拱手回礼道:“陆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陆望之摇头道:“在下可没客气,作为表示,在下向您承诺,日后您在宿州的所有商铺都三年不必纳税!”
众人一听,就炸了锅了。彼此交头接耳起来,因为这个社会重农抑商,所以商人每年都要上缴很重的苛捐杂税!若能三年不纳税,那自然会省下许多相当可观的财产利益!
狄英遥也感到意外,连忙说道:“在下多谢陆大人的体恤!”
陆望之含笑点头,与狄英遥交谈这一番后,好像才突然想起了刚才捐钱的沈老爷。他转头对沈老爷说道:“这位老爷,您那200两银子还是自个收着吧,多给你们家丁发些工钱,好让他们尽心效命!因为说不定哪天那些暴民不仅仅光顾您的店铺,还有可能去骚扰您的府邸。到时候,您就别顾着钱财了,更要看顾好您的一家老小!”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他们如果掏钱,会得到官府庇佑,还能免除征税!如果不捐钱,不但对他们不提供保护,还极有可能暗中暗中煽动那些贱民去抄了他们的店铺,甚至闹到他们家里去!搞不好会闹得家破人亡!
天,这分明是在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我出!”某位老爷急道:“我出两千两银子!”
与其到那时家破人亡,人财两空。不如现在就乖乖就范。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大人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说道:“这位老爷洪德,相信佛祖会保佑您一家平安的!”
是,他就是在威胁!一帮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守财奴,不敲打几句,还真把自己当成不可一世的大老爷了!
乡绅员外面对官家的威胁还真是无计可施,几乎所有人都争相脱口而出,纷纷报数。
“我出两千两!”
“我出三千两!”
“我出两千五百两!”
……
不一会儿,位于陆大人身侧的账房先生已经记录了十余人的捐款名单。
一开始说两百两的沈老爷拧出笑比哭还难看的脸,结结巴巴道:“陆大人误会了,小的说的不是二百两银子,是二百两黄金!”
陆望之本来很阴郁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他笑道:“啊,真是误会不小啊!原来沈老爷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
“嘿嘿,不敢当!还望陆大人多多护佑我等良民!”沈老爷傻笑着,实际上心都碎了!
狄英遥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心中一直在计算,到目前为止已经超过了四万五千两白银!这在当朝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钱财了!想到这儿,他的眼皮情不自禁地跳了跳!
集会开到这儿就已经差不多结束了,陆大人的目的已达成,就等着这帮富豪员外们派人送钱来了。
众人一个个的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狄英遥待到了最后,当他起身准备告辞时,陆望之抬手招呼道:“狄公子留步,在下还有一事要相商!”
狄英遥说道:“陆大人有何事且请道来?”
陆望之凝视着狄英遥,似在探究,他说道:“轩琅亲王说您是信得过之人!”
狄英遥一笑,说道:“那是他抬爱了!”
陆望之又道:“在下向轩琅亲王辞行时,他嘱咐过在下如果有事就找您,您定不会推迟。”
狄英遥笑了,说道:“那要看何事,如果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在下定会竭力效劳。”
陆望之也笑了,说道:“事儿是不小,但您做得到。”
狄英遥问道:“何事?”
陆望之道:“请您协助在下采购粮食。”
狄英遥道:“这任务可艰巨啊!官衙应该有专门的人去筹办!”
陆望之点头道:“是有,但……我不信任他们!”这一句话把狄英遥肚子要说的所有的话全给堵回去了。
粮食采买是一项繁琐复杂的活儿,能否合理地做出市场统一的采购价,能否以最小的价钱得到最大的收益,能否顺利推进粮食进出买卖,能否打开运粮渠道……等等一切问题都要倾注大量的心血,每一个环节都要细细考量。尤其是在这灾荒之年,更是繁重,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况且在这个时态下也是相当危险的活。
狄英遥本想拒绝的,但陆望之这句话道出了关键,活重不重不要紧,活累不累不要紧,活难不难不要紧,要紧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干活儿的人是谁!
这个人不仅要有才能,还要有品德!他能不为利所惑,不迷于心。他能克勤克俭,无怠无荒,他能唯精唯一,乃文乃武。这一切似乎只有狄英遥为恰当人选。
陆望之那句话有太多的隐喻在里面,他相信狄英遥会听懂,也相信狄英遥会答应。
狄英遥沉默了许久,张口道:“这事不是我凭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我需要回去与我亲信商量商量,才能给您答复。”
陆望之很高兴,这说明他自己已经答应了,就等回头与他的属下们商量具体的操作步骤了。
陆望之为了表达谢意,亲自把狄英遥送至大门外,看着狄英遥骑马离开后,才折身回府。
狄英遥回去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狄莫芸商量,以前他是从来不找小妹谈正事的,可现在他有些把狄莫芸视为智囊和依靠了。
狄莫芸静静地听完狄英遥说完在官府衙门里发生的事情经过后,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说道:“你这是要向天下公开你是轩琅亲王的人吗?”
狄英遥愣了一下,说道:“世人都知道我与轩琅亲王是发小,向来关系很好!”
狄莫芸摇头道:“那不一样,以前你仅是他的好朋友,纨绔子弟的好朋友,是玩伴。而现在,你在帮他的人做朝廷上的事,二哥,你牵扯到政事里去了!”
“你参与了政事,性质就变了,在世人眼里,你支持他由暗转明!你这是在宣告你是支持轩琅亲王的人!你这是在表明你的政治态度,你已经站到队伍里去了。”
狄英遥皱眉,他懂了,说道:“以前警戒我的人会根据我这个行动而向我出手吗?!”
狄莫芸微笑点头,说道:“没错,以前只是盯着你按兵不动,现在可以攻击你了,谁叫你摆明了阵营呢!”
狄英遥皱眉,说道:“你想到的这点我不是没考虑过,但目前灾民需要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去做这事,别说陆望之不信任那些人,我也不信任那些只会鱼肉百姓的官吏,让我因为顾忌政治而摆手拒绝,从而让百姓更陷入水深火热之深渊,我于心不忍。”
狄莫芸目光沉了沉,说道:“这就是陆望之高明之处!他是把准了你的脉,才会与你商议这件事的!也因此他吃定了你,也是在借此逼你!”
狄英遥这次愣了,反问道:“逼我?”
狄莫芸道:“逼你站出来表态啊!你想那位陆大人来之前会不知道需要筹款采买吗?!他可不是来此地后,才心血来潮想着筹款了,看他叫上来的富豪乡绅,算无遗漏,这说明他来之前早就筹划好了,肯定包括筹款采买粮食的环节,我敢打赌你要是死活不同意,他肯定会启用他备用人选,不会让这事有耽搁。”
狄英遥道:“那我拒绝吗?可他已经认为我答应了!”
狄莫芸摇头道:“那就应了吧!二哥,其实你和轩琅亲王成朋友那天起就已经别无选择。”
狄英遥道:“此话怎讲?”
狄莫芸道:“自古以来帝王家的人是那么好做朋友的吗?!每一份情意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利益的权衡。我不是说你和那亲王之间的感情不真挚,而是说纵观大局,你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平等的对话。你们的友谊虽纯粹但也很脆弱,如果你不站出来支持他,怕是你俩之间会有隔阂了,好朋友之间更容易反目成仇。”
“我现在搞不清楚的是这个陆大人是自作主张的逼你表态,还是代表着轩琅亲王?如果是自作主张,你不同意,即便他回头向轩琅亲王告状,轩琅亲王也不会就此与你疏远,但心里多少会有些芥蒂,如果陆大人是代表着轩琅亲王,那就严重了,你若拒绝,便表明你与他的友谊不那么牢固了,你对他有所保留了。”
“所以我不答应也得答应了,似乎我没得选择?”狄英遥疑惑道。
狄莫芸道:“是要答应,但我们也要谈条件!”
“条件?”
“我们暗中牵头,他们也要出一些人,表面上出头露面的还是他们的人,我们从旁辅佐、协助、监督。”
“这是为何?”
“表明我们的态度,我和你是好朋友,作为朋友可以帮你忙,但不是上下级关系,让他认清并找准位置!你无心干政!”
狄英遥点头道:“就这么办。”
狄莫芸没有轻松,而是依旧一脸的严肃,她看向狄英遥说道:“二哥,你心里要做好迟早要站队的准备。”
狄英遥不笑了,他叹息一声,说道:“我四海漂泊,淡于名利,可还是没有摆脱权谋之间的尔虞我诈。”
狄莫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狄英遥了,幽幽说道:“不是说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
一连过了好几天,县城的混乱很快得到了控制,陆望之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清理了一切不合时宜的障碍。县城的秩序重新建立起来了,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
狄英遥也答应了陆望之的请求,并按着狄莫芸的说法提出了条件,陆大人默然片刻后应许。
……
宿州北边的达旺县来了信,是高敌写的,他说泊纹村的村民经过商议,有一部分人决定留了下来,就等着狄莫芸回去后签契约。他们一起研发的机械正在顺利地进行着,不出意外,再多个二三月就能完成第一台钻井机。最后高敌希望狄莫芸尽快回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详谈。
狄莫芸收起信,感叹用信联络实在不方便,当下这种邮驿的传递方式实在太慢,如果发明个电话就好了。
相沁问狄莫芸道:“小姐,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狄莫芸想了想,摇头道:“不,还不能走。”
相沁疑惑,狄莫芸转头看向相沁说道:“灾难之后往往都有瘟疫伴随而来,到时候正是需要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相沁愣了,羞涩道:“奴婢能有什么才干?”
狄莫芸笑道:“别妄自菲薄,试试就知道了。”
又过了几日,果然就有人奔走相告说瘟疫来了。
街上也陆陆续续的开始出现了一些病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灾民。
陆望之紧急下令翻遍整个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搜遍了所有得病之人,不管得的病是不是瘟疫,都将其逮捕并封锁在城郊的某个破旧的寺庙里面,可他没想到这一搜就搜出了二百人之多,刨去已彻底不治的将死之人,还有一百二十余人。
可见这瘟疫来得有多迅猛,几天的功夫,不少人都染上了疾病。看样子这瘟疫还要以翻江倒海之势弥漫开来,许多人还来不及悲伤就眼睁睁地看着患病的家属被官兵带走,与瘟疫伴随而来的就是将要鼎沸起来的民怨,以及新的恐慌和混乱!
即便身处在衙门深处的陆望之,都听到了街上不时传来的哭天喊地的哀嚎声,与凄厉的叫骂声……整个贺亚县的人们都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他们害怕自己莫名其妙的得病,更害怕被官兵带走,一旦带走就求生无望!所以他们轻则自怨自艾,重则向苍天咒骂!
明明平定了此地的暴乱,解决了灾情,却还是抑制不住怨声载道。因为瘟疫比旱灾更可怕,它最难把控,最能惑乱人心!陆望之为此焦灼不安,彻夜难眠。
官衙后厅内……
“这瘟疫到底能不能消除?””陆望之通红着眼睛质问一位蓄着花白胡须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