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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到家里,一进门就看到王二驴正在一个警察聊天,两人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气氛很是融洽。看我进屋,王二驴蹦起来:“我靠,你一晚上去哪了?”
警察在场我不好多说什么,我赶忙道:“这位是?”
王二驴说:“我介绍介绍,这位是廖警官,不是咱们东北的。”
廖警官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长得很魁梧,让我想起了熊大海,他看上去被熊大海更精明,也更饱经风霜。他和我握握手,手宽厚温暖,握着就让人踏实。
廖警官颇有兴趣地看我:“怎么称呼?”
“我叫冯子旺。廖大哥,你叫我小冯就行。”我赶忙说。
王二驴道:“人家廖警官可是包青天,检查卷宗之后,马上就把我放了,指望咱们本地这些警察,我还在里面关着呢。”
廖警官摆手:“不能这么说,我就是多了一句嘴,最终放你的决定权还是本地同行来做的。我不是你们东北这旮沓的人,我是江北的,这次过来是业务交流,无意中遇到这个案子。”
我想起来了,昨晚那两个刑警曾经提到过廖警官,说老廖在未请到高人之前,不能乱动棺材。
很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位仁兄,廖本来就是个很少见的姓氏。
我一时没说话,廖警官看着我笑:“小冯,想什么呢?”
我看着眼前这条汉子,觉得他和平常的警察不一样。记得解罗昨晚察看棺材的时候,曾经说过,警察里也有高人。莫非廖警官也是道法中人?
这样的人比平常的警察更要谨慎对待。
王二驴继续问我,“昨晚你上哪去了。我半夜放出来,你就不在家。”
我赶忙道:“我去黑大哥那里对付一宿,你不在我也睡不着,心里烦闷,想看看黑大哥有没有什么路子能把你捞出来。”
王二驴哈哈笑:“没事没事,警察里也是有青天的。”
廖警官对于东北出马仙很感兴趣,参观着王二驴的堂口,聊的都是出马仙那些事。王二驴口沫横飞的白话,廖警官听得津津有味。
聊了一会儿,廖警官看看表,说局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等他走了,我把门插好,用手指头点着王二驴的脑门:“你能不能长点心眼,怎么把警察都带家里来了。”
“没有人家我能出的来吗。”王二驴说。
“我告诉你,”我说:“以后少跟他打交道,这样的警察最是阴险,摆弄你跟摆弄小鸡子差不多。你也忒实在了,他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我又没杀人放火,我怕什么?出马仙那点事就算不问我,问别的香童也一样。东北别的没有,满大街都是报马香童。”王二驴不服。
我把毛球拿出来,拍拍它的小脑袋,示意它自己去玩。毛球钻到后面去了。我抽出一根烟,慢慢点上:“昨晚,咱们家来了个不速之客,你猜是谁?”
王二驴瞪大眼睛:“你刚才果然是在撒谎,还说什么去黑大哥家了,你到底上哪了?”
我吐着烟圈,把昨晚解罗出现的事说了一遍,说我们又回到魏东海的家里,打开了棺材,有可能死了两个警察。
王二驴听得目瞪口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讲完之后,我说道:“整件事背后肯定另有高人,魏东海什么的都是小喽啰。”
“嗯,”王二驴点点头,摸着下巴道:“魏东海,包括那个张姐都是弃子,高人不要他们了。”
“假定真有这么个高人,这个高人对付咱们干什么?”我说。
王二驴说:“我也在寻思这事,老魏家和咱们不对付倒是可以理解,我爷爷当年把老魏头收拾那么惨。可这个高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和老魏家一起对付咱们?对付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还把魏东海杀了。想不明白啊。”
我说道:“会不会是这样,其实那高人跟咱们没什么仇,都是老魏家那哥俩鼓动的,等到警察找上门了,那高人害怕暴露行踪,就把魏东海这个弃子给杀了。”
王二驴伸个懒腰:“甭管怎么样,这些是是非非跟咱们没有关系,老魏家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我把腿搭在窗台上,半晃着椅子说:“这高人可不简单,连解罗那么大的能耐,都要避让三分。而且那高人会什么尸解,小孩的尸体‘嘭’一声就解体了,化成无数的蛾子,飞了警察一脸。”
王二驴眨眨眼睛说:“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你说那棺材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怎么讲?”我看他。
王二驴说:“故意弄一口棺材摆在这,警察去调查总的打开看看吧。只要一开棺盖,里面的尸体就会尸解,会飞出毒蛾,谁开谁死。两个警察说不定就是当了你和解罗的替死鬼。”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他们死跟我没关系,我当时还想救他们来着。”我说。
王二驴打个哈欠:“算了算了,我在笆篱子里蹲了半宿也没睡,这几天罪遭大了。我去睡觉了,爱咋咋地吧。”
他回后面睡觉去了,我抽了几根烟,困意袭来,浑身骨头缝都冒酸气。迷迷糊糊坐着椅子就睡着了。
其后几天,日子过得相当不踏实,警察隔三差五上门,先是廖警官,他也不问案情,就和我们天南地北聊大天,说东北民间故事,聊狐黄白柳灰。王二驴对他加了谨慎,嘻嘻哈哈应付着,往深了绝对不聊。廖警官走了,民警又来了,反复问我们那天晚上都在哪,重点调查对象是我。王二驴在警察局里,可我那天晚上行踪成迷,幸亏我早就跟黑大壮打过招呼,他真不错,替我圆场,说那天晚上我住在他那,倒也糊弄过去。
民警走了,刑警又来了,做了好几次笔录。我和王二驴拐弯抹角问警察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这些警察守口如瓶,还呵斥我们别乱打听。
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了,好几天也过去了。我和王二驴折腾得都快拉稀了,除了警察没人再登门。没有客人也就罢了,大院里那些做暗门子生意的老娘们天天指桑骂槐骂我们,警察隔三差五来,她们的买卖也干不成了,暂时歇业,一分钱进项都没有,这些娘们都急了。
天越来越冷,再有小俩月就要过年,我和王二驴开这个堂子,一分钱没挣着不说,还惹下那么多的是非,刚开始的心气都消耗没了。
这天我们正在屋里打蔫,有人敲窗,我扫了一眼,窗外趴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猥琐劲就别提了。我一看这气就不打一出来,“你干什么的,乱敲什么窗!”
那人推门进来,上下打量我们:“你们就是开出马仙堂口的?”
“怎么的?”我和王二驴站起来。我们这股气正愁没地方撒,这人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主儿。
那人一呲牙,露出黄板牙:“我叫贺老五,跟两位商量个事。”
我和王二驴没放声,看他表演。
贺老五说:“老哥我不才啊,大院里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都是跟我混的。”
“原来是鸡头,有事说事。”王二驴不耐烦。
贺老五自己搬把椅子坐下:“你们两个小逼崽子挺横啊,你们惹上麻烦,警察天天上门,我们这些姐妹儿买卖还做不做了?没饭吃,你们两个管饭吗?”
“管你妈个比,”王二驴抄起捅炉子用的火钩子:“我还没嫌你们脏呢,你到过来反打一耙,警察上门管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的。”
“草!”贺老五也是个青皮,“来,来,把钩子往哥哥我肚子上扎,使劲扎。你敢扎,我灭你全家!”
“我草你大爷的。”王二驴拿着钩子就捅过去,我一看不好,赶紧抬起他的手,这一钩子正砸在贺老五身旁的水杯上,打了个粉碎。贺老五脸都变了:“好,好,你们等着的。”他夹着包推门跑出去,撒丫子跑远了。
“你还真扎啊。”我说。
王二驴笑笑:“我心里有数。老冯我告诉你,这样的人不能惯病,当个破鸡头还以为自己是黑社会老大了,这样的人抓进笆篱子都得栓马桶上。没事,不用怕,吓唬一顿就跑了。”
我们两个哈哈大笑,完全没当一回事。在我们这,满大街都是地痞混混儿,要是被他唬住,以后还不用上街了。
中午我们叫了外卖,正吃着,算命的李瞎子上门。我和李瞎子处的还不错,招呼他:“老李,一块来吃。”
李瞎子说:“我说两位小兄弟,你们怎么还坐着这么安稳,你们今天闯下大祸了!”
“怎么呢?”王二驴皱眉:“老李,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喜欢危言耸听。”
李瞎子说:“你们是不是得罪贺老五了?”
王二驴吐出一口鱼刺:“干的就是他,看他尖嘴猴腮那德性吧。”
李瞎子一拍手:“完了,我听说他去喊他们老大去了,他们老大可厉害,下午就要带着人过来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