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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亮似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卢氏这两个字说的肯定。他也知道他娘的心思,无非是即便当初他们周家和段氏订了娃娃亲,但如今身份悬殊,想再实现当初的承诺已经不可能。
周亮一个人走出堂屋,穿过回廊,一直低垂着头,神情冷淡。
“少爷!”翠儿方才见夫人和少爷在堂屋商量事情,便一直等在外头,她渴望同少爷说话,现在见他一人走了出来,翠儿心中欣喜,捋了捋刘海,整了整衣领,就是希望周亮能多看她一眼。
可,她喊了几声,周亮都似掉了魂一般,没有答应,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没瞧她一眼。
翠儿有些失落,这么多年,她伺候夫人,看着少爷,一直都争取做的最好,也是她的这份上进心,让她得以最终留在夫人的身边,成为夫人最喜欢的丫鬟。
可周亮每次来见夫人时,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她。
终究是个丫鬟,她心里难受极了。
周亮一个人静静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莲花镇的街上。
他神情涣散,无精打采。
一个不小心,他撞着了一个人。
“谁啊?走路也不仔细着点!”说话的是个女音,周亮被惊醒,看向来人。
还没待他看清,只见对方突然笑着道:“这不是周家小少爷吗?今日这么悠闲,上街来逛啊,怎么不带你那没过门的娘子,听说你那娘子画的一手好画,周少爷真是慧眼识珠啊!”
周亮看清对方是个中年妇人,他记起今日对那些贵妇所说的话,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
他告诉那些贵妇画画之人正是他未过门的娘子,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可笑。
他摇晃了几下脑袋,继续一个人闲晃。
夏冰儿从汤府出来以后,一个人来到集市上,几个画轴被她用一块方巾捆扎好背在背上。
在一处铺子里,她挑选了好些笔,纸张和几本书,又去一处包子铺里买了好些鲜肉包,用纸袋装好,放进包袱里,带着朝夏家村的方向走去。
她一路上都在盘算着自己所挣的钱,算上赵夫人打发她回来送的银子,和她卖画所得,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千五百三十两。
这么多的银子,她一直都用能变大变小的小钱袋随身装着。
她想等再挣多一点银子,就去找个有名的大夫,看能不能把段氏的腿给治好。她从以前的书上看过,古代也是有很多名医的,如扁鹊,虽然不知道这大封朝在历史上处于哪个朝代,但她相信,这泱泱大国,应该会找到能医治段氏的能人的。
等段氏的腿治好了,她们一家就能更欢快的生活下去了。
这么想着,夏冰儿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
“冰儿姐回来啦!”
“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瞧瞧!”夏萍说着就去夏冰儿刚刚脱下来的包袱里翻找着。
夏腾打了下她的手背:“又没规矩,阿姐的东西岂是随便翻的?”
夏萍立刻将一双小手收回,似犯了什么大过错一般,将双手背在身后,牙齿咬着下嘴唇,嘴里半天才吃力的吐出几个字来:“阿姐,对、对、不起——”
“没事的,阿姐也没藏着什么秘密,瞧!这些是阿姐从市集上买回来的纸和笔,还有几本小人书。”
夏萍一看,有笔还有书,一张小脸立即就阴转晴了!她拿着本小人书,眼睫扑闪扑闪地盯着那上面的图画看。
“这书真好看,有这么多的小画!”夏萍仰着头,笑着对夏冰儿道。
“这本给你!”夏冰儿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随手将夏萍捧着的小书往她的怀里推送。
“谢谢阿姐!”夏萍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页,小脸上洋溢着实实的满足。
其他的纸笔和小书夏冰儿都递给夏红,让他们分了。
几个姐弟便一齐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谁得哪一个,争论的热火朝天。
待分配妥当了,夏腾第一个拿着笔和纸到条凳上坐着,趴在桌子上写字起来。
夏利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哟,不错啊,腾哥儿今天最是学习用功的!”
夏腾不语,拿着笔低垂着小脑袋,很是认真的在白净的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鼓鼓的小脸就快要贴到纸上去了。
阿奶见了可是担心了,“腾儿,别把眼睛瞧坏了,写字那般用力!”
夏腾却是没作声,手上的笔握紧,用力的在纸上画着。
“先生今日教了个‘大’字,我想写好,先生说了,要多练习!家里原先的笔和纸都不够了,阿姐真好,今日买了来,我要多写写,将来做大学问!”夏腾重复写着几个‘大’,抬起小脑袋,表情甚是严肃。
夏红拿着本小书看了两眼夏腾写的字,她一手捂着嘴,咯咯一笑:“腾儿,你的字写的不对,要先写一横,再写一撇和一捺。不是先写个人,再写一横,那样写是不对的顺序!”
“哦,腾哥儿写错字咯!哼,我来写,我来写,保管比腾哥儿写的好!”夏萍放下手中的小书,似被激发了斗志,昂着头,拿着纸和笔快速爬到长条凳上,和夏腾坐一排,她将屁股往左挪了挪,夏腾被挤的也只好向左边坐,一张小脸气呼呼的,红扑扑的。
夏萍将姿势摆好,纸笔准备妥当,便提起笔,快速地在纸上描画了起来。
只见她身子坐直,微微垂下头,目光盯着桌上的白纸,一手竖直着握笔,笔尖和纸成一垂直的角度。
笔尖落下,一横,一撇,一捺,每写完一划,她都稍稍停顿一下,就像那久写书法的老朽,样子认真极了。
“萍儿写的真不错!”夏利咧开嘴笑着夸赞。
“还真是,萍儿学的认真,写的字都赶上我了!”夏红盯着看,竖起大拇指。
“还是萍儿写的好,坐姿也很正!腾儿,要向妹妹多学习!”阿奶拍拍夏腾的肩膀道。
夏腾一脸的不服气,“萍儿好,萍儿好,女孩会女红就行了,学什么写字,到时候还不是靠我们去考学做官!”
夏腾嚷嚷着,一把将面前自己写的字给撕了个稀烂。
“腾儿跪下!”段氏很是生气,奈何又不能从床上起来教训儿子,心内焦急烦闷极了。
夏腾看了眼段氏,见自己惹的娘生气了,不得已,在凳子旁跪了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夏萍也吓坏了,捂着一张小嘴。
夏红想劝劝段氏,被夏冰儿用眼神阻止了。
男孩子,若是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都忍受不了,将来是难成大气候的。
夏腾,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