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神仙·69

川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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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没事,”桑瑜敏捷地直起背, 一脸纯洁无辜地对陈叔眨眨眼,“我们这是意识交流。”

    陈叔不明觉厉。

    桑瑜悄悄拧了一把腿上的软肉, 把脱缰的小心思收敛起来,注意力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实验?

    蓝钦双手扣得发红, 重新拾起笔写,“只要能验证我说的真实性, 你随意选方法, 我全部接受。”

    他这样低姿态, 予取予求,桑瑜那种酸涩又涌上来。

    她不忍拿他做什么实验,实实在在劝说,“先生,这个米糊特别简单, 我把详细步骤全写出来行吗?保证精确到每种东西的用量和时间,做出来口味肯定没变化,过后你让家里做饭的阿姨试试?”

    蓝钦定定看她几秒, 转向陈叔。

    陈叔过来弯下腰, “先生?”

    蓝钦写, “接何嫂过来, 半小时内。”

    陈叔答应一声, 不放心别人, 拿起车钥匙火速出发。

    桑瑜傻了, 这走向不对啊。

    她葱白手指挠挠细碎的鬓角,眼看着陈叔风一样消失,茫然问:“你不是刚吃过吗?这么急接何嫂做什么?我写下步骤,等晚上她再给你加餐就行。”

    蓝钦摇头,一笔一划给她坚决的三个字——

    “做实验。”

    桑瑜吸了口气,蓝钦这人,别看瞧着温温雅雅没脾气,一动起真格好像就特别会钻牛角尖儿。

    她怕了行吗,她不想拿他当实验品!

    现在跑……来得及吧?

    她小心翼翼退两步,立马接收到蓝钦的眼神。

    浓稠寂静,深不见底,偏又无依无靠,像飘摇的雾。

    她每离远一点,他就更无助几分。

    等她靠上门板,一只脚颤巍巍伸出拖鞋时,他眼里已经彻底没了生气,垂下头,抓住宽荡的裤腿,似是一道形销骨立的晦暗影子。

    他长得实在好,这副模样太招人疼。

    桑瑜那颗小心脏,一下子酸软到没边儿,败了,无可奈何举起手,“行行行,全听你的,实验。”

    没办法了,既然他不放弃,她不相信,都这么固执己见,那……按他提出的,实验就实验。

    蓝钦要给的毕竟是几百万!

    摆出的又是“我只能吃得下你亲手做的”这么匪夷所思的理由。

    如果无法确定,心里没底,她怎么敢随随便便接受……

    “但是先说好啊,”桑瑜虽然不信这事儿,但想到万一的后果,有点怂怂的,强撑气场提条件,“你要是吐了可别怨我,不能……不能去康复中心投诉我!”

    蓝钦满身的霜雪因为她一句话融化殆尽。

    他重重点头,在夕阳里站得笔挺,怕她不信,还举起三根手指放到额边,给她保证。

    半小时不到,陈叔带着何嫂重磅登场。

    说重磅一点不夸张,俩人手里提满了袋子,蔬菜水果,禽肉海鲜,看得桑瑜眼花缭乱,怀疑这两位是把菜市场直接打包回了家。

    何嫂第二次见桑瑜,热乎得跟亲闺女似的,拉着她手不愿放,“桑小姐,我的眼光你放心,食材全是最好的,你尽管挑。”

    桑瑜没好意思说,以蓝钦的身体,哪用得着这些啊,有根胡萝卜就够了。

    她有了打算,把厨房玻璃门拉紧,放下遮挡的百叶,形成私密空间。

    “何嫂,这里面没监控吧?”

    “当然没,”何嫂澄清,“在你过来之前,厨房基本就是个摆设。”

    桑瑜惴惴地“哦”了声,扒开一点门缝,探出脑袋观察蓝钦,确定他老老实实坐在餐桌前,看不到厨房内景,才哗啦关上门,开始把这道无比简单的胡萝卜米糊手把手交给何嫂。

    何嫂做饭经验丰富,人又细心稳妥,一步步按她指示,相当于复刻。

    做好后,桑瑜检查外观,尝尝味道,没问题,跟她做的一模一样。

    她端着碗走出厨房,发现蓝钦从餐桌换去了沙发。

    看出她的疑惑,蓝钦主动解释,“沙发离卫生间比较近。”

    想吐的时候,跑过去能方便些。

    桑瑜手捧赝品,心里难免发虚,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把碗放到他面前,故作镇定地扯谎,“你想太多了,这碗是我做的,先给你吃饱一点,何嫂那份还没做好呢。”

    第一步,破除他的心防,让蓝钦以为米糊出自她的手,尽可能去掉先入为主的心理因素。

    蓝钦闻言撩起眼帘,静静笑看她一眼,抬起勺子。

    他这一笑简直华光四起,既无奈又纵容,桑瑜胸口犹如被大把羽毛轻刮而过,酥痒酸麻来得毫无预兆,却势头凶猛。

    蓝钦在纵容谁?她么?

    可她……正在哄骗他,等着看他可能会发生的难受。

    桑瑜不禁鼻尖一酸,伸手阻拦,“先生,要不你还是别——”

    话没说完,蓝钦已经把勺子放到唇边,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吞下。

    偌大客厅鸦雀无声。

    时钟指针滴滴跳过。

    蓝钦垂着头,搭在膝上的左手逐渐绷出嶙峋骨节,他用力捂住嘴,合眼强忍,喉咙食管里翻搅出的火辣涩痛偏偏一阵强过一阵。

    他苦笑,看来吃过她亲手做的,这身体就被惯坏了,一点外来物也没法接受。

    桑瑜没想到蓝钦的反应会这么大,她表情也变了,手足无措地半蹲在他腿边,“先生?”

    蓝钦想写字说没事,但做不到,他撑到极限,按着沙发站起身,脚步不稳地冲进洗手间,反手锁门。

    龙头里的哗哗水流,间或夹杂的痛苦呕吐,刺得桑瑜僵在原地,慢慢红了眼圈。

    没过多久,蓝钦走出来,给她写一行字,“是何嫂做的吧?抱歉,我吓到你了,继续。”

    桑瑜脸上发烧,强烈反对,“还继续什么!我,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蓝钦望着她,“那你相信了吗?”

    桑瑜卡住,一时回答不出。

    他莞尔,眼尾微弯的弧度格外温存,“没事,我们继续。”

    “我不想!”

    他笔迹不稳,难得对她固执一次,“桑瑜,听话。”

    对峙宣告失败,再回到厨房,桑瑜彻底笑不出来了。

    蓝钦刚才每一个真实的反应都历历在目,她看得出来,绝没有掺假。

    何嫂拍拍她的手臂,“我跟你说过了,没用的,先生一口就能尝出不对劲儿。”

    桑瑜咬咬唇,“他总这么吐吗?”

    “可不是嘛,”何嫂连声叹气,“先生今年才二十四,多年轻,长得好又有本事,你知不知道,他随便画一张设计图就能值好多钱的。可惜落下一身的毛病,像个正常人那么过日子都做不到。”

    “他们家真是作孽哦……”

    桑瑜隐隐觉得何嫂的话涉及到了蓝钦家事,她不方便多问,只管闷头做东西,手起刀落,一片菜叶不小心切成了丑兮兮的三角形。

    天色转暗时,两份完全相同的蔬菜蛋羹出锅。

    蛋羹色泽鲜嫩,喷香诱人。

    桑瑜把两碗一起端到茶几上,给蓝钦说明,“一份是我的,一份是何嫂的。”

    第二步,真假蛋羹同步出现,看蓝钦是否真的能够分辨。

    她先拿一个空碟,每碗舀出两勺给陈叔。

    陈叔使命感十足地品了又品,直到吃光也没分出有什么差别,竖大拇指,“好吃,都好吃。”

    桑瑜给自己也盛了两勺,反复细细尝过,凝视蓝钦的眼睛,“先生,不骗你,真的一模一样。”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这两碗到底哪个才是她做的。

    蓝钦扬唇,伸出手。

    桑瑜把勺子给他,皮肤相碰时,感觉到他更冰了许多的指尖。

    她嗫嚅,“先生……”

    先生别吃?先生别试了?

    可到此为止,她真的信了么?

    蓝钦明白她的犹疑,按从左到右的顺序,当着三双瞪大的眼睛,先吃下左手边这碗。

    陈叔和何嫂四只手握成拳头,桑瑜紧张地身体前倾,眼都不敢眨。

    蛋羹的香味蔓延口腔,滑入咽喉。

    蓝钦胸口起伏几下,放下勺子,来不及多看桑瑜一眼,再次冲进卫生间,把胃里好不容易拥有的那碗米糊彻底吐干净。

    桑瑜跟着跑过去,眼巴巴等到门开,马上搀他的手臂。

    蓝钦靠着门框,脸上素白,喘息沉重,有些涣散的目光定在她软白干净的一双手上。

    他最讨厌有人同情他,可怜他,搀扶他……

    可现在,想扶他的人是桑瑜。

    他拒绝不了。

    “你怎么样?”桑瑜见他怔愣,急得跺脚,“胃疼吗?喉咙疼吗?你哪里难受赶紧写给我看看!”

    她没闲心顾虑太多,干脆上手,半扶半拥,强行把蓝钦带回沙发边,压着他坐下,热水杯塞进他手里,“快点喝口水!”

    蓝钦很清楚,她的关心紧张,只是把他当病人,跟康复中心里任何一个患者都没有区别。

    但他仍旧开心,为了哪怕一点点的亲近。

    他把左手边的碗推得老远,右手边的碗搂近,朝桑瑜弯弯眼,开始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

    桑瑜也在这个时候发现,蓝钦捧起的碗中,深埋着一块特殊的三角形青菜叶,的确是她亲手切的,她有印象。

    蓝钦选对了。

    她心里翻江倒海,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蓝钦三两下就把蛋羹吃光,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恋恋不舍舔舔唇,暗暗庆幸,还好幸运地先尝了左边那碗,吐完还能吃下这么好的东西,否则顺序换过来,都要吐掉了。

    桑瑜闷声问:“怎么样?”

    蓝钦笔一挥,“好吃!”

    桑瑜要哭了,她问的是他身体怎么样,他刚那么难受地折腾过,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夸她!

    她丧气地双手捧脸,失神喃喃:“先生,你懂不懂,太好说话会被欺负的,我觉得……我现在就是在欺负你……”

    蓝钦还端着空碗舍不得放,用摇头尽力反驳她的话。

    桑瑜叹气,他作为出钱方却这么乖,更衬得她麻烦又心狠。

    她的自责达到顶峰,鼻酸得厉害,生理性眼泪无意识沁出两滴。

    蓝钦看到她大眼里罩了层薄亮的水光,莹白眼廓漫上微红,他心一抽,匆匆扯了张纸巾,想沾沾她睫毛的湿。

    桑瑜发现了,皱眉盯着他,不太确定地问:“……你要给我擦眼泪吗?”

    蓝钦被看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伸向她眼角的手僵在半空。

    她还真的猜中了。

    桑瑜越发不是滋味儿,就算是蓝钦情愿吧,可他的确被她坑得很可怜,不但不生气,还惦记着要给她擦泪。

    傻兮兮的一根筋。

    她心口莫名爬上细细的痒,像有微凉的手指在轻缓揉捏。

    他想擦眼泪而已么?她同意了。

    桑瑜吸吸鼻子,血液有些升温,倾身朝他凑近了一点,把一张细软白净的脸扬给他,轻声说:“给你,擦吧。”

    保安探出头,瞄瞄她身后不远的高挑身影,警惕地压低声音问:“那人是谁,你认识吗?没危险吧?”

    说着下意识去摸警棍。

    桑瑜幽幽叹了口气,“认识的。”

    何止认识,差点被来接班的同事当成她的秘密男朋友,其实说起来也不怪人家,大半夜在休息室一起值班,他又有张让人狼血沸腾的脸,误会本来就情有可原。

    尤其是——

    同事推门时,她正瞪大眼睛看着蓝钦写的两行字,不知哪根神经突然抽了风,脱口说了句,“你……该不会是打算跟我回家吧?!”

    就这话!任谁听了都要多想的!

    桑瑜纠结地走出大门,一边数着台阶往下迈,一边侧耳细听后面。

    蓝钦大概因为身体难受,脚步不太稳,但还坚持跟她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既近,又不会让她不舒服。

    桑瑜攥攥手,不忍心让一个病人这么亦步亦趋,干脆站定不走了,回身看他。

    午夜十二点过半,朗月当空。

    清辉和湿润夜风交缠在一起,同时裹着那道人影,他身上罩了层银白色的霜,清冷出尘,连垂下的指尖都泛着薄薄光晕。

    桑瑜很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这位神仙要真是她男朋友……她恐怕每天都要焦虑到失眠,天知道有多少小妖精会对他垂涎三尺!

    “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

    桑瑜为难地开口,脑袋里苦思冥想到底该怎么安顿他。

    她慢吞吞说了半句,就看到蓝钦拿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把屏幕给她看。

    “我没有打算去你家。”

    “我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蓝钦眉心拧得发疼,生怕桑瑜会误解。

    在休息室时他太急了,写字慢,没能把意思表达清楚。

    “没地方可去”,是不得已找个借口,希望她不要催他走。

    “麻烦你帮帮我”,是想让她花时间,听一听他的诉求。

    但两句写在一起,桑瑜自然而然往一处想,把他当成了刚认识就妄图登堂入室的混蛋。

    蓝钦等她看完,匆忙继续打字,“我只是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谈,请你给我半个小时好吗?”

    桑瑜眨眨眼,反问:“那半个小时以后你去哪?”

    蓝钦愣了。

    桑瑜长叹,“你看吧,还是没地方去。”

    蓝钦竟无言以对。

    为了延长跟她相处的时间,他一时冲动,似乎把问题搞复杂了。

    桑瑜又问:“钥匙都没有,身份证肯定也不在身上吧?”

    蓝钦点头,确实不在。

    她意料之中地歪头瞧他,“我就知道——酒店也没法住,要不是病房今天全满,我就直接给你在楼上找张床了。”

    蓝钦一听住院,后背反射性地绷紧,冷汗都沁出了一层。

    幸亏满了!

    他庆幸不已,认认真真打字,“不用管我,如果你愿意,我们找个餐厅或者咖啡店坐下谈好吗?你感冒刚好,不能吹风。”

    打完这些,他加上一行,“而且你的宵夜被我吃了一大半,你没吃饱,等吃完谈完,我送你回去。”

    桑瑜本来还有点顾虑和戒备,谁知道一看这句,莫名其妙都消失了。

    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病患,吃她半碗家常菜念念不忘,自己有气无力的,居然还惦记要送她回家。

    算了,这么乖,总不能真把他扔大街上不管。

    她没办法地朝他勾勾手指,“走吧先生,我们深更半夜的别在这里傻站着,先上车,不管你要谈什么,慢慢组织语言。”

    “你想好去哪了?”

    “想好了呀,”桑瑜瞥着他的屏幕,扬起细细的眉梢,清甜一笑,给出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答案,“去我家。”

    去她家,拿她的身份证,再找酒店,给这位漂亮神仙开个房间。

    桑瑜带着蓝钦,不可能骑她的小绵羊,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坐进后排,礼貌性地往里挪了挪,却见蓝钦看她一眼,主动拉开副驾驶。

    桑瑜嘴角弯起,先生虽然身体不好,又不能说话,但心思很细,处处都妥帖得让人觉得被尊重着。

    午夜街道空旷,出租车风驰电掣。

    蓝钦从后视镜里望着桑瑜,她略微合眼,睫毛长而细密,车窗外各色灯光流水般晃过她明媚的脸,他不忍呼吸。

    他缓缓打了几个字,没回头,把手机放在椅背上,“你让我去你家,不怕我是坏人么?”

    桑瑜忍笑,略微倾身向前,发现纯文字交流挺新鲜的,直接在他手机上轻按。

    她另起一行,输入,“让你站在外面,等我拿身份证而已。”

    输完,指尖碰碰他的肩。

    他低头再起一行,“那也很危险。”

    所以说,先生是觉得自己很危险,在劝她不要领他回家吗?

    桑瑜更觉放松,“你没那么可怕。”

    蓝钦是康复中心的患者,即便身份保密,但各项资料肯定登记在册,这一晚他在大楼里的行动轨迹,她和他一起出来上车,都被随处可见的监控拍摄着,况且他连走快点都费力,要说对她有什么不轨,她反抗失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