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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晋室有晋室的规矩,“士族身份重不重?”天师众修望着高恩华的目光中包含一丝不解,还有一丝惊奇,仿佛高恩华是天外来客。
“是否重要,要看个人取舍。”孙恩也是一愣,随后解释:“在咱大晋朝,士族豪门最让人羡慕,四大士族豪门的势力,能和太极殿中的司马氏皇族平起平坐。”
“咳、咳、”司马雪忽然莫明其妙咳嗽了两声。
高恩华道:“在济世堂行医时,也常听人谈论起王、谢、桓、庾四大士族的事情,只是贫道一心修道炼丹,极少关注。”
“这个世道太黑暗,物欲横流,大小官吏无人不贪,万民永无出头之日,这大晋朝迟早要完。”一边的孙大眼,突然说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
“孙长老此言过于愤世嫉俗,大晋朝虽然略失公平,但最少能给江南万民一个太平日子过。”孙恩道:“不论那个朝代有变,最先受苦的,永远是普通民众。”
高恩华对朝堂军政一来不熟,二来从不关心,便接不上话。
“师君。”司马雪询问:“小女想知道,都说这大晋朝不公平,可这不公平的根子出在那儿。”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孙恩说:“士族豪门的孩子生下来就有花不完的银子,没本事也能当‘清官’,而庶族寒门家的孩子,不论你如何努力,一生都不会有出头之日,这是最大的不公平。”
“大晋朝用九品中正制来选官,不看官本事大小,而是看出身来历。”建康冶头大祭酒牛联社人到中年,晃着一颗秃头,说:“庶族的孩子只能干脏活儿、累活儿,叫‘浊官’,士族豪门的孩子一边清谈,一边狎妓,叫‘清官’。”
“一句话。”豫州冶头大祭酒墨黑子在旁边一唱一合的说:“咱大晋子民要投对胎,你投到士族豪门,一生吃香的,喝辣的,你投到庶族寒门,好好干你的活去吧。”
天师众修七嘴八舌说了一番,大多是对晋室的不满和不愤......
“吃了人家的嘴短,前番秦岭之上,吃了高道友的烤肉,如今总算还上个人情。”孙恩忽然换了话题,微微一笑问:“高道友与建康诸修因何结怨?”
司马雪抢先应道:“小女族中与建康一名官儿结有过节,师尊为了保护我,才与赶来捕拿我的建康诸修发生打斗。”
“原来这样。”传功长老呵呵一笑,劝说:“天黑了,大师君孙泰也快回府了,高道友和徒儿留下来一起吃口白米饭吧?”
“不了不了。”高恩华看了看天光,推辞说:“贫道早约好一名道友在京口会面,这便先走。”
“也行。”孙恩快人快语,说:“日后若需本教之处,来彭城寻我便是。”
“多谢。”高恩华心中一暖,拱手施礼,扯着司马雪,出门而去。
孙恩将众长老遣散,叫过一个年青道士,悄声道:“速去禀报老祖,说任务已完成。”
高恩华和司马雪出了彭城,一路赶回京口驿馆,天色半亮。
司马雪摸了摸高恩华身的金缕犀甲,问道:“大叔,我见洪罗宗的几人曾用铜笔戳中你,没受伤嘛?”
“虽有小伤,但无大碍。”高恩华听司马雪声音透出委屈,安抚说:“公主不必担心。”
司马雪仍不放心,问:“那么多枝铜笔一起打中大叔,真没有受伤么?”
“金缕犀甲是无为宫异宝,普通修士难破防御。”高恩华拉着司马雪的手,摸了摸金缕犀甲,安抚说:“这点伤没事,贫道是医师,慢慢调养就会好起来的。”
“大叔。”司马雪恨恨说:“我们不能一直逃,皇叔会认为咱们害怕他,以后还会派人来抓我,咱们不能再逃下去了。”
“不能一直逃?”高恩华心中一动,从修道后,按着道家淡泊无争的想法,遇事大多顺其自然,如今认识了一名小公主,日后难道处处要与人争锋?
“道长大叔,师祖所授诸术中,有没有伤敌制胜的厉害术法?”
高恩华道:“太玄诀须修到重之境界,本门诸术法方显威力,五雷术吓吓人尚可,真要对付道法高明的修士,则无大用。”
“我要练好道法,以后谁敢伤着大叔,用五雷术炸死他。”
“公主不能急燥,咱如今处逆势,斗不过你皇叔父子,只能先避让。”高恩华温和的劝慰说:“俗话说水至柔,而至刚,不争而争,先保全身,再争未来。”
“道长大叔,有些人是让不得的,我父皇在世时,事事听从皇太妃的话,对皇叔百般容让,结果刚驾崩,皇叔便动手抢权,父皇一脉,日后难免会被司马元显清洗。”
“司马元显真会诛杀族亲?”
“大叔有所不知,为争帝位,司马一族从‘八王之乱’开始到如今,三分之一的宗亲都做了自家人刀下游魂。”
“帝王权势之争,贫道不懂,也不想知道,只求公主平安就好。”
“嗯。”,司马雪低低应了一声,眼晴直直的看了高恩华一阵,说:“大叔我困了。”说完径直转身而去,高恩华莫明其妙。
黎明前,司马雪在外“啪、啪”拍门,并大叫:“大叔快起来,我给你煮了碗参汤。”
高恩华心中诧异,一打开房门,司马雪道袍斜扎,脸庞抹的和花猫般,手捧汤碗,碗中放了一根整参,汤碗参水浑浊不清,凭经验一望便知是人参没经过清洗。
“道长大叔,尝尝我煮的参汤味道如何。”司马雪笑嘻嘻的询问?
高恩华喝了一口,参汤中泥土咯牙,却不舍得说破,硬将参汤和泥水慢慢咽下,夸奖道:“公主天资聪慧,参汤煮得不错。”
“我以后天天煮汤给大叔喝。”司马雪开心笑道。
高恩华吓了一跳,忙说道:“此等琐事不需劳烦公主,看你半边头发烧焦,脸也抹黑,有没有烧到手?”
“哎呀。”司马雪一摸脸,伸手一看,一个跟头蹦出房去。
腊月后,天气干冷异常,阳大牛一直不见音信,王存忠从凤鸣堡赶了回来,三人凑在一起准备过年。
喝腊日粥时,王恭派人来请司马雪和高恩华过府一聚,席间除了腊日粥,只有青菜与面食,高恩华登时想起世人对王恭的评语,刚正不阿,名士风范。
“陋室粗茶,怠慢公主。”王恭捻须而笑,说:“刘牢之率部在年后便可抵京口,年后需高道长再去吴郡传信,吴郡原内史王廞乃我族内外甥,眼下正在家服母丧。”
司马雪道:“传闻王廞至情至性,书法造诣不逊二王,尊崇女子,府中部曲将领皆任用女子,更封女儿为贞烈将军,曾因说‘汉人重礼,晋人重情,为情而死者,必为情而生’之言而闻于世。”
王恭道:“我这外甥特立独行,率情由性之名,竟然连公主也有所耳闻,年后我在京口起兵时,需他在吴郡发起一支义兵,监视三吴旧地各家士族,牵制建康的侧翼。”
“王将军。”高恩华问了一声,说道:“兵者,不详之器也,此次除了兵谏清君侧外,别无他法可以解决么?”
“高道长所习道学,自然宅心仁厚,淡泊无争。”王恭摇头道:“朝堂上一山难容二虎,安帝身边佞臣不除,最后必须刀兵相见,只有肃清帝前佞臣,朝野才能长久太平。”
“只要能释公主心中所谜,一切听将军安派。”高恩华道,话虽如此说,心中确拿定主意,此次事了,定然带司马雪远离晋室权势之争的漩涡,只是犯愁,茫茫天下,何处可以安身。
建康诸修在彭城以外吃了大亏,返回建康后,将事情据实上报,丹阳尹王国宝迅速拜见当朝太傅司马道子。
司马道子一时沉呤不决:“公主何时结交这般厉害的妖人,怎么办呢?”
“要不请王国师出马吧,国师玄功通天,只要他出手一挥,此等宵小一扫而诛。”王国宝道:
“不可。”司马元显插话道:“眼下多事之秋,京口王恭正在整兵砺马,一准没啥好心,在这诡谲多变之际,先帝旧臣均不得不防。”
“元显可有良谋?”
“孩儿很想为父亲分忧,求父王给予兵权。”司马元显道:“孩儿有了兵权,王恭和公主的事儿均不用父亲烦心。”
“先将皇城卫队与东府卫队归你管辖,你且使出些手段来让为父放心。”司马道子道:
“谢过父亲。”,司马元显得意万分,拍着胸脯应承道:“以后父亲只管回府饮酒赏舞,剩下的事儿,一切有孩子处置。”
“行,为父等着。”一提到酒字,司马道子觉得嗓子又痒了,立刻转身出去找酒壶。
“哈哈,有兵权了。”司马元显转了两圈,问王国宝道:“在江湖中,那家门派本事大,拿银子办事,不问黑白?”
“阴阳殿只问银子多少,从不问黑白。”
“去和阴阳殿的人联系上。”
“诺。”王国宝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