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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晴兰常年囿于宫中,连那些言说志怪奇谈的书都未看过,如今见到千音洞内的奇景,她心中雀跃极了,整个人在太阳光下发亮,脸上洋溢着笑,转身拽了拽步溪客的衣袖,让他看洞中那些五颜六色闪着幽光的钟乳石。
她这一笑,唇红齿白,明媚动人,步溪客的目光就不舍得离开了,良久,才挺直了腰背,轻轻咳了一声,回神道:“你知道雪浪惊涛吗?”
晴兰摇摇头,好奇得很,急切地晃着他的手问道:“你快告诉我,雪浪惊涛又是什么?”
见她这副焦急又好奇的可爱模样,步溪客玩心大起,嘴角一挑,慢悠悠道:“栖山上生有一种花,名绒白,到了秋天,就会开像雪一样的白色绒花,一片连一片,就像在山上铺了一层白雪。风吹过,它们就会发出海浪汹涌的声音,一浪卷一浪,远远看去,如同雪浪翻滚,惊涛拍岸……”
晴兰听入迷了,半张着口,一脸向往。
步溪客微微一笑,问道:“公主想去看吗?”
晴兰点头:“离这里远吗?我……我很想去看看。”
步溪客道:“远倒不远,只是公主要去看,总要给个甜头,我刚刚背着公主走了这么远,公主要是没表示,我可走不动。”
听到他笑着说出这话,晴兰明白他什么意思,扭捏了半天,牵着步溪客的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小声说道:“驸马,带我去看雪浪惊涛吧……”
她说完,一抬头,见步溪客把脸凑了上来,脸不红心不跳道:“这可不成,除非,公主亲我一口。”
晴兰边骂着他厚脸皮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刚要逃,却被步溪客搂在怀中,吻住了唇。
晴兰怔怔看着他,步溪客闭着眼,睫毛垂着,微微颤抖。
晴兰魔怔了一般,伸手轻轻摸着他的眼,最终闭上眼,圈着他的脖子,主动加深了吻。
千音洞叮铃奏乐,好久之后,两人分开,凝望着彼此,笑了起来。
步溪客说:“有劲了,步某这就带公主去看雪浪惊涛!”
他张开怀抱,晴兰抿了抿嘴,最终跳进他的怀抱,步溪客抱着她转了几圈,将她扛在肩上,说道:“小姑娘,可要抱紧你夫君了!”
说完,他跳下陡坡,踏着山石野草滑向绒白地。
晴兰惊叫声不断,到最后都化作清脆欢快的笑声。
“我看到了!”晴兰指着前面茫茫一片的绒白,大声道,“那里就是!步溪客,那里就是!”
恰巧一阵风吹过,晴兰紧紧搂着步溪客的脖子,听到了绒白似怒涛拍岸的澎湃声,雪白的花如雪浪沸腾起来,绒白的花瓣被风吹起,大片大片雪花浮在半空又飘向远方。
步溪客把晴兰放下来,一撒手,晴兰提着裙摆跑到前面,站在了雪浪中,定定呆了一阵,才张开双手,开心地又跳又蹦。
“好美!”
“好美!!”晴兰眼睛热了,迎着风大声喊着,“好美啊——”
她身上的彩衣沾满了绒白花瓣,墨发和如雪的花瓣一起飞舞着,晴兰眼睛里装满了光,笑容鲜活明亮了起来。
她是彩色的,闪耀的,如同真正的国之明珠。
步溪客眯着眼看着,长长舒了口气,心情也被她此时此刻的快乐点亮,笑意爬上眉梢,眼眸一闪,又有了新的乐趣。
他悄无声息地趴在绒白地里,悄悄匍匐到她脚边,屏住呼吸,等待她转身。
晴兰想把这从未见过的壮阔美景都记在自己心里,她想给她的皇兄和母后写信,告诉他们,燕川北境并非苦寒荒芜之地,这里有高山有草原有湖泊,有所有壮丽奇俊的景色,有热情好客可以跳舞歌唱到天亮的百姓,也有勇猛又温柔,不输皇都王公大臣的骠骑将军。
她没有嫁给草原狼,也没有嫁给吃肉饮血粗鄙残忍的妖怪。
她甚至没有在寂寞长夜哭啼思乡,他一直在身边,温暖体贴,迅速且疯狂地倾倒着他的爱意,这种新奇的体验,令她没有空隙去思念远方的家。
晴兰闭上眼,感受着花瓣的轻触。
“母后……好想给你看看这样的景。”
她落寞了一瞬,怕步溪客瞧见笑话她多愁善感,转头去唤步溪客,结果身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步溪客。
晴兰懵了,她前后左右都看了一个遍,却找不见她的驸马。
一瞬间,无数个可怕的想法闪过。
步溪客哪里去了?是被山中的野兽叼走了?
他把自己扔下一个人走了吗?
他不要我了?
他去哪了里了?是我迷路了?是山中的妖怪在捉弄我们吗?
她想起了千音洞的那些笑声和叫声,心猛地一抽,怕了起来。
越回想,越可怕。
晴兰手足无措,眼中噙着泪,虚飘飘喊步溪客的名字。
“将军,将军你快出来……”
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风和雪浪的怒吼声。
“步溪客……步溪客……”晴兰嘴一扁,鼻尖麻了,“你要敢丢下我,你要敢……我就……”
这时,余光中,有一道身影从雪浪中跳出来,猛地扑来,将她扑倒在浪中。
晴兰大声叫了起来,心还在砰砰跳着,鼻尖已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晴兰忍不住,泪流了出来,她咬着嘴唇,瞪着笑嘻嘻趴在她身上的步溪客,拳头打在他身上,哭道:“步溪客你这个无耻大混蛋!!”
步溪客压着她,轻轻咬了咬她的唇,低声笑道:“把话说完,如果我敢扔下你不管,你就如何?”
晴兰哭着说:“我就永远也不理你!”
步溪客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窝,嗅着她的味道,轻轻蹭着,低低笑了起来。
“我不会把你丢下,你若永远不理我,我就要活活伤心死……晴兰,晴兰……”
他一声一声叫着她的名字,喃喃道:“我好喜欢你……”
他眼神迷离,在耳边唤着她的名字,轻轻吻着她,手指和目光再次点燃两颗心的温度。
“离不开的。”步溪客像是在发誓,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不会离开你,任何时候都不会。我的命,现在都是你的,若是离开,就把我的命拿去……”
晴兰的心失了重量,这番话让她害怕,她紧紧抱着步溪客,摇头道:“步溪客,你要长命百岁,我才不许谁来拿你的命……”
步溪客闷声一笑,道:“没有什么比我的命更贵重的东西,所以我要把它给你,晴兰,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命。”
晴兰怔愣很久,又打起了她的驸马:“你是靠这些哄人的胡话得来的将军吧!!混蛋!”
步溪客畅快笑了起来:“不管公主信不信,我都要替自己说一句,我这些哄人的话,只看见公主才说的出来。”
晴兰嗔怒道:“骗子,你刚刚为何躲起来吓我!就为了对我说这些不要脸的甜言蜜语吗?”
步溪客哼声一笑,眸光幽深,伏在她耳边,似吻一般,轻轻吹气,说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让公主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晴兰问。
步溪客低声一笑,幽幽道:“以后见到这种半人高的野草地,可不要毫无警惕心,这里啊……藏着会吃人的野兽,专门……吃你这种天真好骗的小姑娘。”
“骗、骗子!”晴兰怒道,“你又为了吓唬我编这些胡话!”
步溪客叹口气,撑起胳膊,俯视着她:“不信?”
晴兰:“呸。哪里有!连鸟儿的都没有,这里风一吹,声音这么大,哪里会有野兽选这里藏身。”
步溪客惊奇道:“不得不说,公主说的也很有道理,只不过……”
他眼睛忽然眯了起来,坏笑道:“只不过,吃小姑娘的野兽确实有……”
他抚摸着晴兰的脖子,感受着她的战栗,眸光越来越幽暗。
“而且,他饿了。”
风吹着雪浪,如海浪一般的声音中,还有断断续续甜腻腻的娇喊声。碧天苍轻纱飘摇着,在风中越飞越远,步溪客手上缠着那条月光,兰芳在雪浪中若隐若现似随风起伏。
等到太阳升到正中,山泉旁,步溪客用叶子捧了水,喂给晴兰喝。
两人衣服还算齐整,只是乱了头发,发带垂在发尾,摇摇欲坠。
晴兰坐在泉边的方石上,脸颊粉红,捧着自己的头发正在苦恼。
步溪客道:“待会儿,我给你梳我们贺族的发式。”
晴兰小声叨叨:“嬷嬷见了一定知道……”
“你怕她做什么,她说归她说。”步溪客道,“公主是你,怎么怕起她来?你看我这个将军,何时怕过我的兵?”
晴兰瞪了步溪客一眼,步溪客笑道:“啊呀……那我不说了。你对我可实在不温柔啊……”
晴兰一噎,觉得自己有些娇纵过头了,立刻又矜持起来,忧愁抚摸着头发。
步溪客洗完脸,粗粗给自己扎了头发,过来给晴兰梳头。
他手指穿梭在她的黑发中,慢慢绕着,最后打上结,笑道:“咳,我只给皎皎梳过……这个是未婚小姑娘梳的发式,你且将就一下,回去咱就拆……”
晴兰到泉边一瞧,哼了一声,说:“这哪里叫梳发,这是编辫子罢了。”
步溪客讪讪一笑,蹲在地上招手道:“上来,我们下山。”
晴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趴在了他背上。
步溪客道:“时候不早了,我都饿了。”
说完,他感觉晴兰身体僵了。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了,我是说,真的饿了……”
晴兰边骂边打,气的想堵住他那张嘴。
步溪客也不再逗她,开始给她讲贺族的发式:“贺族婚娶过的男子,有的会梳一种头发,发带和头发是相互缠绕的,最后在发尾打个活结,只要一扯发带,那个结就会松开,头发也就散开了……”
晴兰跟了一句:“这样,晚上入寝会很方便吧。”
步溪客哈哈笑了两声,道:“公主确实聪明。这种发式,其实有说法。贺族人多体谅妻子,早先在外打仗,回家后夫妻想亲热,有时会遇到妻子不舒服,可妻子体贴丈夫,大多不会说出口……后来,就有了梳头这个办法。贺族男人如果想亲热了,就梳这样的发式,回去在妻子面前晃一晃,若妻子同意,扯去丈夫的发带就好,二人心照不宣。”
晴兰又听了个新奇,小声感叹道:“好有意思。”
步溪客道:“我在贺族长大,算是半个贺族人,以后你可以看仔细了,哪天我若把头发和发带缠在一起,发尾垂着条长带子……你可要试着扯一扯它……扯走了发带,我给你暖床。”
晴兰嘴上虽骂他厚脸皮,可心里却好奇起来,打算回去后,偷偷看一看贺族男人们的发带。
步溪客忽然一顿,停住了脚,指着前面高耸入云的树:“晴兰快看,那是什么!”
晴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大叫:“我的衣服!!”
那件碧天苍轻纱大袖衫刚刚在雪浪惊涛被风吹走了,没想到被吹到了这里,挂在树枝上。
步溪客道:“看我把它取下来,你抱稳了,我带你爬树。”
晴兰四肢紧紧缠住步溪客,让他背着自己爬树取衣服。
他们边闹边玩,好一会儿才把那件碧天苍取下来,步溪客拿在手里,举高了,道:“想要我伺候你穿衣服,需得公主表示表示。”
晴兰骂道:“我说错了,你的脸皮,明明比栖山还要厚。”
骂完,她亲了步溪客一下,步溪客道:“你猜怎样?亲一下只给穿一只袖子。”
晴兰:“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两人坐在树枝上,笑作一团。
从雅明城赶来的士兵和公主侍卫们,已默默在树下看了好久。
怕再看下去要出人命,侍卫长大声清了清嗓子,拱手行礼:“请公主殿下和驸马速回雅明。”
晴兰愣了一下,也不穿碧天苍了,而是用它,默默遮住了自己的脸。
步溪客:“……哦,那就,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