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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余炳坤从余宅被人拎出来,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西江。那一夜全折腾在路上,平时养尊处优的身子不堪重负,加上满肚子的怒火,一回到家就累瘫倒了。
无论如何,这口恶气他都要出出来,绝不可能忍气吞声。
他压根儿没料到那个小丫头片子如此狠毒,会让人直接对他下手!说到底,自己还是大意了。
出乎意料的事不少,除了那个丫头的狠,还有三来,那个平常埋头干活,石头都压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会突然发了疯。
想到三来,他突然有不好的感觉,明明三来是被他发卖了出去的,怎么会出现在丰城,还出现在余家?三来是老大亲娘留下来的人,难不成老大一直跟自家有来往?那么他在丰城混得顺风顺水,铁定是沾了家里的光啰!怪不得死鬼老爹去了之后,自己家里入不敷出了,原来都是贴补了他啊!
说什么最在意的只有自己,老爹到死都在骗人!既然是自己的东西,那就更不能便宜老大留下的丫头片子了,一定得拿回来!
赤红着眼自以找着了正当的理由。余炳坤心下大安,在丰城丢失了的脸面一定要全数找补回来,对丰城的产业,他连丝毫的顾忌都没有了。
下回带多些人,直接去抢,看有谁还能说什么。
理出了章程,余炳坤才觉出肚子早饿了。“来人,爷都快饿死了,全都是死人啊?”
话音一落,门口人影闪动,一个纤瘦的女孩托了托盘小心翼翼的进来。
其实荷香早就在门外等着了,只是七爷没醒,未经吩咐她不敢进屋。不敢也不愿,如果有可能,她这辈子都不想踏进这间屋子半步。当然最好是离这栋宅子远远的更好,只是估计做梦时,这个姑娘都不敢想。
看到荷香低眉顺眼的样子,余炳坤就有些火,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只是他的肚子饿了,现在还没精力去冲一个婢女发火。
托盘被送到了眼前,一碗炖得烂软的牛肉汤,几碟精致的小菜,外加一碗白米饭。每一样都还散发着热气。应该是时刻温在炉子上等他醒来的。
可是这样的小心谨慎并不能让他满意,“又是这几个小菜,就不能弄点好吃的过来吗?”满腔得不到发泄的怒火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顶点。
一手挥掉婢女手里的托盘不算完,又上前赶着踩了几脚,至到盘碗菜碟全都被踩到稀巴烂还不肯罢休。
“怎么啦,这是怎么的啦?”向夫人听到儿子房里的动静,慌慌张张的出现在门口。“哪个不长眼的,做事不上心连主子都伺候不好了吗?”
儿子满怀着希望去了一趟丰城,结果被人给打回来了,别的暂且不论,光打了她儿子这一条,她就不能善罢甘休!
可怜见的,她儿子长到这么大,金尊玉贵的,连他那混帐老子在世时都没敢弹他一个指头,如今却是被人给打了回来,满身的伤,一回来倒头就睡,这是累得狠了!
她怕吵醒儿子,一直守着没出声,就等着等儿子醒来好找人去算帐呢。这时候听得隔壁房里儿子发火了,她的内心比儿子只有更火。
荷香被自家主子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好好儿的来送饭,哪知道这位发的什么神经,上来就掀桌啊?可就算是有苦,也说不出。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没错也是她的错,总之认错就对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嘴里认错,身子已扑通跪下,匍匐在余炳坤的脚下,狠狠的把额头磕在青石地板上,只一下,额头就红了一大片。“求夫人、主子开恩,饶过奴婢一回吧!”
余炳坤余怒未消,赶上前连荷香一脚踢倒,“猪狗不吃的东西,拿来给爷吃,存的什么心思!”
听他嘴里这样说,向氏心下了然,脸上有些不自然。家里已经买不起高档的食材,炖牛肉汤她都舍不得吃呢。
“没用的东西,除了惹你爷生气,还能干什么?”呵斥了荷香一句,她接着又转向儿子,“不得用大不了发卖出去,哪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快跟娘说说,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打我儿子?”对荷香,向氏是真的没了打骂的心思,不是她突然转了性子对下人变好了,而是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跟儿子说,顾不上理这么一个奴婢。
本来余炳坤的火气发泄一通之后,已有所平息,在看到向氏之后差不多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可当他一听到向氏这个问题,怒火蹭蹭蹭的就涨了起来。
“还不是这个贱人!”又看到三来的女儿就在跟前。
当时三来是疯了他无可奈何,他女儿就在面前他有的是办法。嘴里骂着,人已行动起来,脚拼命的往她身上踹去。
荷香早已练就了一套拳脚下的保命手段,牢牢的抱了头,顺势在地上翻滚。
纵是如此,嘴角一下就有血涌出来。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人像一团破布一样。向氏一向以心狠手辣出名,但看到儿子这样往死里打一个奴婢,她还是看不下去。
不为别的,只因为现在家里值钱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这丫头要是不得用,发卖出去还值几两银子,要真打死了,可就什么都不值了。
“坤儿消消气,仔细自己脚痛。”她一面劝说着儿子,一面冲外头高呼,“都是死人啊,还不快进来拦着你们爷?”
就算是家道败落,家里入不敷出,向氏自己省吃俭用,也不能亏了儿子,她自己身边的使唤人都卖得差不多了,但余炳坤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的。
得了吩咐,两个小厮这才敢进门,拉了倒在地上的荷香就走。
出得门外,有一个像是实在忍不住,同情的对荷香说了句:“好在你爹娘都有了安身之处,不用跟咱们一样受这份罪了。”
听得这句声音不高的话,荷香原本紧闭的双眼唰的一下就睁开了。
这么些天,她吃不好,睡不着,心心念念着父母家人的事,早知道自己的付出根本无法改变家人的命运,她就算是死,那时候都不会让那个畜牲得逞的。
“余二哥,求求你,我爹娘怎么啦?”
那个余二哥,正是随余炳坤到过丰城的小厮。当初三来发疯打人他是没有看见,可自家主子出来后愤恨不平的话可没见听,还被主子派去打探了余易的底。
对三来一家落角之地,他现在可以说是清清楚楚。
在余家三房的下人里,这个余二是家生子,父母辈上同三来一家还算交好。只是三来一家被主子不喜,他们的交往也不敢明目张胆,就连他自己看中了荷香,都不敢开口。
现在荷香做了主子的女人,就更不用想了。但现在荷香这样凄惨的样子,还是让他不忍心,才遮遮掩掩的劝说了一句。
向氏最忌下人之间互通音讯,即使是他知道了真相,现在也不能说出口,他旁边的另一个小厮咳嗽了一声,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余二哥,你是不是知道我爹娘的下落?求求你告诉我。”荷香犹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个劲儿的哀求。
她很清楚,自己留在余家的日子恐怕是不多了,刚才余炳坤下手极狠,带着恨,每一脚都下了死力气,那是要把她往死里踹啊,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就算余炳坤不打死她,恐怕向氏也不会再留着她。
如果不能得到爹娘家人安好的消息,就算是死,她也是死不瞑目啊。
只是余二哪里还敢吱声?不过还是隐晦的递了个眼神,看不看得懂就只能靠荷香自己猜测了。他也知道荷香呆不长了。
……
屋里余炳坤在向氏的安抚之下,慢慢恢复了平静,向氏看着他身上的青紫,一句心肝,一句肉的痛呼着,却让他很受用。
“都是那个死丫头,敢坏我的事!”一想到余易,余炳坤又是一阵恼火。
“不就一个小头片子吗?也值当你气成这样!”听了儿子的述说,向氏倒是气定神闲。“照你这么说,老大的家业可全都是你那死鬼老爹偏过去的?也是,怪不得他离了家,日子还能越过越好!”
“你爹的东西只能留给你!缺德冒烟的,敢背地里扒我儿子的家业,怪不得生不出儿子!”向氏与余炳坤的关注点明显就不一样。在她的认知里,丰城余家的家业比什么都重要。至于余易一个小丫头,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是他那个丫头,还蛮厉害的。”见向氏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余炳坤有些着急,想到身上的痛疼,他就底气不足。那丫头可是敢打人的,伙同疯了的三来一伙,他怕啊。就算是带多些人去,可到底丰城不是他的地盘。
“你上次不是说西城肖爷的十三姨娘没了吗?先把那丫头弄出来卖了再说,到时候那些家业还不都是你的?”向氏看着儿子摇了摇头,到底是护得他太好了,心慈手软的,下不得狠手。
余炳坤倒是眼睛一亮!他怎么把这步棋忘了?“行,娘给我点银子,我约上肖爷去酒楼谈谈,最好直接把那丫头卖了得了。”
“娘你是没见着,那丫头生得还蛮好的,倒是便宜了那老淫棍了。”余炳坤想到什么,冲向氏嘿嘿一笑。
“呸!能多卖几两银子。”那声呸她是冲自己的儿子,他什么心思做娘的还是能猜到几分的。后面的话就是提点了。
“给银子给银子!”余炳坤这时候已经急切得颇不耐烦了。
向氏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到掏银子,又有些心痛起来。“娘哪儿还有银子哦。”
“别磨磨蹭蹭的,我这不是有正事儿吗?舍不得小本哪能来大钱!”余炳坤说得大义凛然,其实他现在最想去酒楼大吃一顿,肚子饿了。
“真没……”不等向氏说完,余炳坤伸手就朝向氏的头上去,一下拔了一枝纯金的发簪下来,“这个就尽管够了。”
“喂,那是娘的压箱底儿啊,到时候要留给你媳妇儿的!”不管向氏在后面叫喊,余炳坤早已身手敏捷的窜了出去。
“爷现在自身难保,哪还管得了什么媳妇儿。”当然这话他是小声嘀咕着的,没敢让向氏听见。
……
这一晚余炳坤都再没回来,余家三房难得的安静下来。
荷香趁着天黑,偷偷的摸到后院假山转角。果然在那里她见到了余二哥。
扑通一声,她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给跪地上了。余二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余二哥,你定是知道我爹娘家人的下落,就行行好告诉我吧。”
“哎呀,你放心,他们好着呢,他们就在丰城,被大爷一家收留了。我这刚得了信儿,正准备告诉你去呢。”余二瞧得心酸,便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原原本本都告诉了荷香。
“你们一家原本就是大爷的人,现在误打误撞的又回到了大爷家,也算是如愿以偿了!”说到这个,余二也是唏嘘,有时候还不得不信命,该怎么地还得怎么地。“那家的大小姐也是心善,三来叔伤了腿也没嫌弃,一并带回去了。”
“我爹伤了腿?”荷香一听爹伤了,眼泪又哗哗的流下来。卖身做下人的,没个好身体那主家能喜欢?能有好日子过?
“卖到人牙子手里,哪能得个好?况且你也知道三来叔的性子,必是不肯一家人分开的。”这话余二就说得有些隐晦,也是无奈。他们卖了身的人,只有被人挑的份,哪有挑主家的权利。
“不过你放心,我打听清楚了,你爹的伤正治着,应该没碍的,往后只有好日子过!”荷香身上传过来的浓浓的悲伤气息让他难过,他虽然是余家的家生子,没有向夫人的专门对待,可日子其实也并不好过的。再说他这话也并不全是安慰她的,治伤这确是事实。
“嗯,肯定能治好。”荷香点了点头,可余二就是不知道她是真信了还是没信。“谢谢你,余二哥!”
“不谢,不谢!”荷香这样真诚的跟他道谢,余二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摆了摆手。
可当他抬起头来,荷香已飘飘然的走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余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似乎荷香得了家人的音讯不应该这么淡定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