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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爷家打理家务的张大娘身强体健,砂锅满是汤肴很重,她亲自端出来。都是知道规矩的人,第一盘山药排骨煲自然是要摆在男桌上的,爷们却扬扬下巴,示意张大娘端到女桌上去。
张大娘迟疑地看着龚若水征求他的意见,龚若水点了头,她才把砂锅往女桌中间搁上,再揭开盖子准备回身入内,却见金满堂立刻盛了一大碗山药,不禁道:“这位姑娘,你还有没有规矩了?爷儿们还没动筷,你怎么可以擅动?”
“有你什么事!”金满堂不以为然,头也没抬,只顾把金子贤拉到身边,兴奋地说:“子贤你看白花花的山药。”
张大娘从没见过这样粗鄙的丫头,作势就要教训金满堂,二丫连忙拉着张大娘入屋,免了一场风波。
“呼,”金满堂把斜切段的山药块捞到另一个空碗上,捣开三份呵凉了,送到金子贤嘴边,“凉了,赶快尝尝,下次买鸡炖你吃。”
金子贤长这么大,从来没闻过这样的食材香味,更没见过这样白花花的肉地,连忙张大嘴巴吞进小嘴。
金满堂大眼睛闪闪发光,用一种带着无限诱惑的语调说道:“山药入口即化,你别一下子吞下去,要用舌头压一压,这样不仅可以把绵软的山药揉化在舌上利于下咽,更可以把它和排骨的味道留在唇齿之间,回味无穷哦!”
金子贤照着姐姐的说法品尝,果然美妙,食髓知味地盯着碗里的山药。
金满堂咽了口口水,还待喂他;徐氏连忙接手,“满堂,让娘亲来,你自己吃吧。”
“我?我不吃,我等菜上好了再吃。”金满堂摇头,“子贤小呢,挨不了饿,早上好像闹得没吃早饭吧?”
金子贤咂嘴,兴奋地说:“姐,好吃,早上没吃,早上吓死子贤了。”
“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姚飞霞挨近金满堂,虽然她也食指大动,但更关心金子贤所说:“怎么没听你提起?”亏她们早上还在一起呢,居然没告诉她,姚飞霞有点生气。
金满堂撇撇嘴,望向徐氏,她的脑袋快垂到桌面了,连忙道:“娘,你是不是颈椎不舒服啊,我给你揉揉。”
“哦!娘没事,”徐氏猛地一震回过神来,窘迫地辩解,“娘想瞅瞅还有什么辅料,怎么这样好吃。”
金满堂傲骄地说:“娘,若在里面按份量加入甜杏仁来炖鸡,你才知道什么叫美味,这汤里加了一点醋,是让我们更好的吸收骨头里的营养,但加入稍微有点多,按这五人的份量,加三滴就好了,可是里面起码加了七、八滴。幸好是淡醋,要是浓醋,就会夺味。”
徐氏瞠目,突然犯傻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你怎么知道?”
啊?!金满堂有一息的呆懵,舌头伸出来动了动,意有所指着凝着徐氏道:“品尝的啊,我在地府游地几圈,阎王老爷看我顺眼,我该懂的懂不少呢。”她怕徐氏接不上,又道:“阎王老爷啊,他说下地一天,人间不过一刻。”
“这样啊,你可有看到鬼啊?”徐氏魔怔了,她哪里是在看女儿,她看到一堆银子一堆金子,还有无数贵人围着女儿转。
金满堂脸色不太好看,“没有啊,我是良善的人,阎王老爷不叫见鬼。”她暗踢陈东,恼他不帮她叉开话题,回头一看,才发现陈东、章珩和龚爷都在咂舌,碗里正搁着几块山药呢。
她脸色极好看,收山药时就知道这种山药是极品了,比一般的更松软更粉糯,山药特有的味道也更浓郁。
夏欣禁不住鼻端美味诱惑,也盛了一碗,先是喝汤,再吃山药。那严谨的神态,十足一个美食家的模样,而举止更是有种说不出的优雅贵气。
金满堂微眯了眯眼,心里计较着留夏欣到底好不好,若真是落难贵公子,会不会惹麻烦?要不拿了他设计的图纸再送他离开?
咕噜!小花和娟儿姐妹,二丫、张大娘一同拿着托盘,把最后的青菜糕点都摆上了桌,大家在年长的龚若水招呼下,一同举筷。
席间,龚若水大呼山药鲜美,堪比贵族用材,却没人向金满堂打听山药的来历。大快朵颐后,龚若水反而说:“老夫这里什么好食材没有,不过老夫喜欢清静,你们吃就吃了,别给老夫往外宣扬,毕竟这山药可是上品,就算拿银子来换,老夫也不愿意。”
但听“噼啪”声响,众人寻声望去,原是娟儿筷子掉了。她心有不平,这么好吃的山药明明是她家大姑娘的,怎么成了龚大夫的了?可是被这么多双或凌利或威仪的眼睛睨着时,娟儿脑子空白一片,哪里还晓得刚才想说什么来着,连忙捡了筷子埋头扒饭。
那山药排骨煲确实是她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众人满意地收回目光。
娟儿暗暗对杜儿道:“妹妹,我觉得我要晕过去了。”
杜儿喂饱了金子贤,小口小口地喝着汤,难为难舍地搁下勺子,问道:“为什么?”
娟儿不断弄舌,良久才道:“太好吃了啊,以后跟着大姑娘,我们就吃香的喝辣的,你这个月休假回家莫说与家里人知,不然那些不三不四的坏了心眼往外说,可不得了。”
杜儿小心应承,“姐姐,你放心,杜儿懂的。”
金满堂打了个饱嗝,靠近姚飞霞,小声道:“我明天把菜谱上的菜烹调方法写好了,你帮我抄漂亮了,到时放后厨。你留心帮我找实诚的厨子。”
姚飞霞已经派了范叔出去物色,“这个你不要着急,我就知道你不会蹲厨房,烹调秘诀要交到别人手里,得找个可靠的。待范叔物色到人物,我会设局让他死心踏地的跟着我们做事。”
金满堂颇是愕然,“这也要设局?”
姚飞霞冷笑说:“多是见财忘义之辈,命根子交到别人手上,不拿捏住如何营生?届时阿猫阿狗都能煮出我们一样的食材,我们生意还能做?”
在现代,各种烹饪方法电脑一查就有,主要是食材、火候的控制方面见真章,譬如山药切片好要盐水保存,还要滚开水灼过才能下锅,有些人会省了滚开水这道工序,味道自然会不同。
金满堂觉得没什么所谓,因为交通落后的古代,别人想要凑齐各种各样食材可以得花大价钱。那样价格太高,一般人吃不起,而她并没想做富人生意而拒平头百姓于门外,所以很有竞争力。
关键是怎么推广而已。
金满堂稍为斟酌,问道:“定价方面你懂么?”
说起这方面,姚飞霞人精似的,细声道:“这个我们细细再议,得结合人工、粮油食材等成本,才能算出卖价。我们利润最少要有五成。就是这盘菜若卖十个铜板,你得赚五个铜板,这五个铜板里面有你的人工开支、柴火油盐,各种损耗和赋税,所以总纯利要控制在三成。”
金满堂觉得自己被她绕晕了,“什么总纯利啊?”营业额一千,扣除各种开支七百,余下三百,就是获得了三成利润么?
姚飞霞拿了一盘小炒肉和青菜摆前面,“青菜只能赚五个钱,可是这盘肉可以赚十个钱,成本越高的菜肴赚得越多,例如你这锅山药排骨,售价起码要一百钱,那么我们从中得到的利润应该在五十钱。但有些人却在五十钱这个成本上加上三十钱的利润,这就不划算了。”
“所以说总纯利要有三成。所有菜肴在成本上翻倍卖。如果有更贵重的食材,譬如你拿人参配其它药材炖鸡,成本五两银子,那么你得卖十两银子,若卖八两你就不赚钱了。”
金满堂听了半天,只听明白了“翻倍卖”这三个字,深刻明白了姚飞霞建议的重要性,“可是普通人吃得起吗?如果只做富人生意,富人自己家都有大厨房,我还有生意?”
姚飞霞戳了戳她脸颊,“十天半个月吃顿一两银子的饭食,谁家吃不起,你脑子别净装着村子里穷破落的。”
“可是一个大姑娘,像我这样的好孩子,据说十两银子就得卖了啊。”金满堂想起古代买卖小孩子的事儿,有些唏嘘。
“什么?”章珩跳起来,凑到金满堂旁边,“你十两银子就卖?给我来一万个!”
陈东脸色变得很难看,徐氏脸如死灰,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金满堂犹不自知,哂笑着伸出手,“一个十两,一万个十万两,客倌有劳先给三成订金,我一个月交足货。”
章珩挤挤眼,那动静像足了金满堂挤眼的时候,竖起一只手指,下一刻却被陈东拖住腰带往后一带,摔了个狗吃屎。
“滚远点。”陈东阴着脸。
金满堂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手上还戴着银镯子,梁家福送的呢,到时……嘿嘿,洪婶子。
“金姑娘,我,”陆鸣趁机插话,“我能不能单独和,”他羞红了脸,偷了姚飞霞一眼,“说说话。”
“嗨,你要和谁说话管我什么事,自己说去。”金满堂嫌弃得看也没看陆鸣一眼,又啧啧称奇,“你怎么不咳了?”
话音未落,陆鸣蓦地咳起来,青白的脸涨得通红,“咳,我,哧……我先回……”他睃巡四周,找到了自己的近婢。
“可能是我家少爷乏了,奴婢先扶少爷回屋歇着,各位贵人慢坐。”这婢子是个机灵的,连忙扶了陆鸣走。
姚飞霞觉得有些丢人,又有些欢喜,有礼地问龚若水,“龚爷,飞霞叨扰了,敢问陆公子昨晚是歇在若水堂?”
龚若水颔首,端出长辈的架子,和蔼地道:“陆公子十分虚弱,好不容易救回来了,我便留他一晚,今日若是不会气塞,捉了药到别院去好生休养即可。”
姚飞霞连忙福礼,“龚爷,太感谢你了。”
金满堂借故把闲杂人等全赶了去,张大娘不满地领着几个丫头收桌子,方便他们说话,回头一人一碗罗汉果茶,就是少了金满堂那份。
跟在后面的小花看到这情况登时变脸,逮住张大娘要说法。
由于陈东那碗是娟儿端上来的,他借机把自己的拿给金满堂,“娟儿不知,我一向不喝这味茶,满堂你喝。”
小花一听,这就才放开了手,入内涮碗。
看得出来龚若水喜欢温婉娴静的女子,姚飞霞就很对眼,“姚姑娘也号个脉吧,看余毒清了没有。”
姚飞霞喝了龚若水的药后,无论是精神还是食欲都是非常好,朔方拿棉质手绢盖在右腕上请脉。
陈东、夏欣、章珩自觉避嫌,细声说起话来,主要是夏欣问了些樟清县的人文地貌,陈东知无不言,章珩偶尔插上一句打浑。
金满堂看着桃花灿烂,闻着桃花馨香,心头有点醉,“表哥,说好给我摘桃花呢?”
章珩拍拍脑袋,一脸豪放地摊手,“这不怨我,早上那个劳什子闹的。”
金满堂眯了眯干涩的眼睛,维持着笑容:“下午有劳表哥去县衙打听下情况,我想回去睡懒觉呢。”她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疲惫感。
夏欣闻言,映着朵朵桃花的醉人墨瞳睃她一眼,视线还没碰上即刻移开,居然主动跟陈东打听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陈东明显一愣,也就简单说了一下。夏欣冷哼,“愚蠢。”
章珩连忙凑过去,“我扇了那贼婆娘三耳光的事,你怎么不说,我这么威风替表妹出气。”
陈东翻眼,冷声道:“打女人总是不太光彩。”
章珩摇晃着铁一般的拳头,满不在乎地说:“这种贱妇,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我……”
金满堂觉得陈东说得很对,厉声斥道:“表哥你没完啊,往后也不要自己动手,等我闲下来找个厉害的女打手,专门打那些不长眼的。”
小花捧了碗茶走出来,站到金满堂身边,“小泼皮,我教你个好办法。”
金满堂打起精神,“什么办法?”
小花喝了口花,“等我有空去给你打两只粗银戒,戴在上头,如果你气得不行要自己亲自动手,照样打得那些人哭爹喊娘。”
金满堂摇头,“我不干,我才不打人,要不你套两只,我出银子。”她决心要做个端庄娴雅的好东家,女公子。
夏欣腹诽,那你咬我?
午后,金满堂回到家,一沾床就睡,后来朦朦胧胧听到有人说小花一家给官差关牢里了,捉回去的时候呼天抢地,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最惨是小花,给骂得都没脸皮了。
是啊,很多人说,要是她是小花,赶快找棵树吊死算了。
“什么?”金满堂连忙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