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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鸷的狭眸睨过去,眸光过处含霜带刺,令人不寒而粟。
气氛突然变得压抑,静得针落可闻,除了春风不解人事撩动桃花外,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金满堂犹不自知,她以为自己说得小声,就龚若水听见了,还拍拍他肩膀挤眉弄眼,“别不好意思,看上谁了,咱们娶回家来,有个贴心人照顾你起居,二丫姐娘亲会很高兴的,总比现在孤苦伶仃的好。”
二丫急得舌头打结,很想告诉金满堂:她娘没死啊,她娘不过是回去省亲,马上回来了。
章珩推了陈东一下,要他圆场,陈东瞟向夏欣,想知道他除了摆脸色还会怎样,愣是抿紧了嘴。
龚若水抹了抹额角的汗,“满堂,贱内只是回去省亲,因路途遥远所以来回需时一个多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金满堂不满地道:“那你还说昨晚劳累!”这不误导她啊。
夏欣脸沉如水,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龚若水。他急得手忙脚乱,突然拍桌子,“你这黄口小儿,不是看菜谱吗?还要不要开店啊?”
“肯定要开。”金满堂坐下来,挤到夏欣身旁,“夏荣你看……”
“叫公子!”龚若水硬是打断她的话,拼命递眼色。
金满堂恼道,“我就叫夏荣,夏荣,欣欣向荣不挺好吗?龚爷你脸怎么了,猪肝色是不是哪里有毛病啊?”
龚若水突然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这是怎么了?
陈东暗叹口气,只怕自己对这个气度不凡的少年身份猜测八九不离十了,“龚爷平时闲散惯了,近来掺和我们的事一时之间不太适应。”他从襟内取出一瓶特制的油,放到龚若水鼻子。
闻了这臭油味,龚若水转眼就醒了,看到这么多双眼睛围着自己,老脸又红了,“都怪你,”他指着金满堂埋怨道:“一个一个麻烦往老夫这儿引,都不知道哪天突然就出事了,害得老夫心血不足睡眠不好!”
恰好这时小花端着托盘出来,飘香的饭菜令人精神一振,她脸色却异常惨白,“我,对不起,我不是想连累您的,要不,我现在走吧。”
小花大步把托盘搁桌上,转身飞快跑开。
怎么有这么巧的事?龚若水张大嘴看看金满堂又看看夏欣,“我……”不是故意的。
金满堂正在发愣,章珩和陈东袖手旁观,其它人不明所以不敢多言。
夏欣嫌恶地睥向挨着他手臂的黄毛丫头,“离我远点。”
“林小花你给我站住!”金满堂突然气若长虹地一条腿踏在桌上,“你跑啊,你上赶着去做婊.子!你就是个当XX的货是不是?”
慌不择路的林小花,已经跑到若水堂背后,听到这轰天雷似的咒骂声,气得脸红耳赤,掉头跑回来叉腰瞪着金满堂怒骂:“你个小泼皮,嘴巴坏透了,你再敢乱说一句,看我不撕你的嘴。”
“来啊,”虽然小花比金满堂粗壮一倍不止,可是还真不怕她,“你横个P啊,再横还不是给打包了绑那儿,砧板上的肉还敢跟老子耍脾气,你走啊,你去啊,嫌日子太好了,就去给人绑着,扔地窖里当X奴!”
“够了!”夏欣突然站起来,拖着金满堂往屋里走。
金满堂任他拖着,嘴却不饶人,“林小花,你有种送死,没种留下来好好活,除了你自己给自己气受,我们谁给你脸色了!你个孬种!”
“我让你停!”夏欣甩上门,粗鲁地把金满堂带向墙角,“听懂没?”
“痛哦。”金满堂揉了揉后脑勺,确实很痛,登时翻脸:“你想打架是不是?”
夏欣俊脸阴云密布,阴沉的目光在金满堂闪亮的大眼睛注视下,燎原的火气却慢慢冷却,低声道:“你打不过我。”
金满堂心里有气,嘴巴使劲坏,挤眉道:“你捉我进来干什么?看上我了?要和我幽会?”
“啪”一巴掌盖金满堂脸上,挤在外面偷看的人,全都呆不住了,特别是章珩,板凳已经拎在手上。若不是龚若水求神拜佛地拦着,恐怕已经打起来了。
二丫急道:“爹他欺负女人!”
姚飞霞也怕情况不可收拾,温声道:“龚爷你让开,我进去看看。”
龚若水就是拦着不让开,像座小山似的堵那儿。
金满堂气得眼都红了,跳起来怒斥:“你这个王八蛋,我掐死你!”
夏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动手打女人了,被金满堂扑倒在地时,他动也没动,怔忡地看着她坐到他腰上,发了疯似地掐着自己喉咙。
可是她力气这样小,根本掐不进他钢铁一样的皮肉。
“你这个小人,忘恩负义,不知好歹!”金满堂双手用尽吃奶的力,都掐不进去,又不愿意放过他,扯着嗓门使劲骂。仿佛托着下巴思索,眉目一闪趴到夏欣身上,猛地冲他耳垂狠狠一咬,直到尝到血腥味,这才解了气。
“得,老子还要和你共处三年,你一巴,我一牙,大家扯平!”她站起来,挪到侧边,再大大方方地伸出骨瘦如柴的小手,“起来吧。”
夏欣拍开她的手,低斥:“泼妇。”
“要你管我说什么,又不是说你,多事。”金满堂知道自己嘴坏,可是管他什么事啊,不爱听堵耳朵。
躲在墙后面的娟儿和杜儿,看到雨过天清,对视一眼,这才回了后厨把擀面仗和扫帚放好。
金满堂没注意到其它人的动静,心里有些沮丧,伸手拉门的时候又被夏欣往后扯,不过这回手劲很轻柔,没弄疼她。
“答应我往后不要这样扯着嗓门骂难听话。”他声音很柔,金满堂有点幻听的错觉。
“好吧,我只是火气上来了。”金满堂也是懂得见好就收,毕竟人家大男人给她压着咬了口,见他缓和了脸色仿佛很满意的样子,忽然忍不住酸了句:“我生活在底层,被人骂惯了。”
夏欣神情很冷,春日的骄阳依然无法温暖他结了霜的眸子。
在金满堂打开门扭着小身材走出去后,耳边仿佛听到他呢喃,“会好起来的。”
她扬眉转身骂道:“阴阳怪气,喜欢我就大声说出来啊。”白长这么帅,板个死人脸都不讨喜。要是她有钱,都不可能包.养这种小白脸。
所有人正襟危坐,暗暗瞥向金满堂挨了巴掌的右脸,奇怪的是印子已经消了,难道是因为她皮质不白的缘故?
金满堂看到小花僵那儿,清了清嗓子,笑道:“小花姐,饿死了啊,开饭吧。”
“好。”小花往里面走,路过夏欣身旁时,脚底抹油飞似的跑了。
金满堂闻着菜香,还指着自己的菜谱对夏欣道:“夏公子。”顿了顿,望向龚若水,见他眉开眼笑,才继续对已经落座的夏欣道:“你来看下,我就是要做这种药膳佳肴,怎么装,铺面怎么布置才贴切主旨,突出这种养生的美好氛围?”
夏欣一页一页的翻,沉郁的狭眸渐渐明朗,“店名想好了没?”
“没呢。”金满堂随意坐下,支下巴环了众人一圈,“你们一人帮我取一个,然后选个最好的,这样好不好?”
这么讲道理?倒叫大家有些意外。
陆鸣偷偷看姚飞霞,桃花映人面,人面更美艳,为了博她一眼,忙道:“迎仙楼,即是养生,必是慕长寿而来,金姑娘看这样可好?”
金满堂跑到章珩那架马车上面搬来文房四宝,把纸摊开,写下迎仙楼三个字,“继续说。”
众人见此一幕,也是目瞪口呆,怎么金满堂会写字,为什么她拿笔毛像拿筷子一样。
章珩捂脸,“好表妹,不是这样拿笔的,我教你。”他大步走到金满堂右边,伸手就要覆上她右手,却被人踢了一脚。
“表哥,男女有别。”
陈东也会写字,写得也不丑,都没想过要握着她的手教。
章珩愤愤地瞪他,嘴里有一万个理由否定陈东的说法,抿抿唇却没说出来。
金满堂用杀人似的眼神盯着他,“别小瞧我,迟早写得比你好!”
章珩赔笑道:“表妹聪慧,迟早的。”
金满堂满意地点头,又横向姚飞霞,以眼神道:姚四你老实点,敢笑我字丑试试。
姚飞霞翻眼没作声。
这时娟儿又捧出来两道菜,后面跟着杜儿,又上了两道。本来应该先上男桌,再上女桌,最后才上下人坐的桌子。
但金满堂的菜谱和笔砚占了桌子,娟儿只好先把女桌和下桌摆上,“大姑娘,要不先吃了饭再商量事可好?小花姐说山药汤已经好了,她正在清炒山药片。”
金满堂奇怪地问:“清炒?没有木耳吗?”
所有人都奇怪地瞪着金满堂,章珩追问:“什么木耳?”
“就是那个菌啊,”金满堂翻着眼睛搜索记忆,有了!“蕈尔,有听过?”
为了表明自己也有见识,陆鸣抢着道:“那个软软的,黑色长腐木上的对吧?”
姚飞霞也道:“这个要数北地的最好吃,不过炒山药倒是没尝过。”
龚若水这才醒起自己藏了一罐子蕈尔干,有点不舍得拿出来,不自觉地瞟夏欣一眼,咬牙道:“我有!”
金满堂陷入了沉思,她菜单上有木耳,居然忘了种这味,看来午后回家就要种起来,这就急着要吃饭了,摆手道:“娟儿就先摆那边,我们先来挑个名字。”
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表己见,章珩、陆鸣、龚若水、姚飞霞取的名字都偏文雅,二丫说叫金记酒家,被取笑了一把。
夏欣面无表情地问:“你自己可想到什么名字?”
金满堂摇头,“想不到。”要她意气用事,必定叫无名酒家,可是这店名不招财,不仙气,不文雅,不响亮,总之不合适。
似乎早知道她会这样说,夏欣淡定道:“明日傍晚我就可以把图纸画出来给你,至于店名,你给我做主,我才会说。”
他般说话,金满堂很受用,堆满笑容道:“哪里话,夏,公子,见多识广,由你做主应该的。”
夏欣狭眸一闪,不然谁惹了他,微愠道:“当然应该,我有一半股份。”
“啪啪啪”一串声响,金满堂小手掏出几块金条来扔桌上,“你没股份了,我有金又有银,股份全是我的。”
夏欣合上菜谱,神色自若地拿起其中一块金条放进自己襟内,“一块金条换一张图纸都是友情价了。”
金满堂牙齿咬得吱嘎响,“你最好给我个好结果,不然我拔了你的毛!”
夏欣望向娟儿,“把你家姑娘东西收拾下,我饿了。”
娟儿脸上一红,垂下眸急忙搁下菜肴,走过来伸手收拾。金满堂气势汹汹地拍开她的手,“去盛饭来,又不是你东家,你就听使唤,没出息!”
“是。”娟儿落慌而逃,脸烫得像被火烤似的。
姚飞霞趁机打趣,“满堂你这小泼皮,哼哼。”
“哼哼。”金满堂抛给她一个媚眼,危险地道:“姚四你给蚊子咬了不是?要我揉揉啊。”
陆鸣连忙挡住金满堂的视线。
金满堂对他这副护犊子的神态,很是满意,支着下巴瞪向夏欣,“你不要到店里视察下?”
夏欣答道:“要。”他没要求金满堂带路,因为他挑了陈东做向导。
金满堂对他寄予厚望,希望设计出来的图纸能令人眼前一亮,体贴地道:“我吃饭就回家睡觉了,要不我让东哥带你去吧。”
夏欣和陈东不约而同地答:“好。”
“默契啊。”金满堂挤挤眼,扭头唤徐氏和金子贤来吃饭,但见笔氏站那儿像个木头似的,怵然地瞪着桌上的金条。她笑道:“娘也喜欢金子啊?拿一条去买织机和布吧。对了,龚爷,劳你贵手,饭后帮我娘和弟弟号个脉,看怎么调理下,感觉我娘身子骨不太好。”
“我,我不喜欢。”徐氏嗫嚅着,不敢走近,金子贤使劲拖着她往桌子走,“娘,子贤饿,要吃饭了。”
金子贤爬到金满堂肩上,探手拿了条金条,再冲到徐氏跟前,乖巧地道:“娘,姐姐金子给娘买织机,娘,不难过了。”
姚飞霞拉了拉金满堂袖子,“织机我来帮你买,别小看一台织机,门道多着呢。”
金满堂有点头痛,她娘怎么这样久没反应过来,把桌上余下的两根金条收起,招呼大家坐好。她也没改规矩,和姚飞霞坐一桌。
这时,山药特有的味道从院子里面飘了出来。
金满堂浑身一颤,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除了山药和排骨炖出来的清糯汤味,她什么都听不见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