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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珍心情沉重地走下晋兴郡城楼。城楼之下,阴平已是在调兵遣将,各军纷纷自城中或是城外赶来,很快便将晋兴郡北侧城门外,到湟水河边的这一段空地占得满满当当。
陈珍站在城门之后,透过城门洞,将晋兴军整齐的军容,精良的武备尽收眼底。心下不由得暗暗感叹,晋兴与西平二郡兵马,早就听闻其装备精良,部伍严整。如今一见,方知传言果然非虚。心下不由得暗暗喟叹了一番有钱就是好。回想刘季武及麾下的那些广武军骑卒,虽然亦是装备精良,然而与晋兴郡这些悍卒相较一番,仍是略有逊色。
阴平望着聚拢而来的部属,登上城楼对下方下令道:“如今金城战事危急,陈护军请调我部赴援。某已决定调两军三千人随我前去赴援,且给诸军两日准备粮草军械等物,两日之后,在此地集结,准备出征!”
众军闻言,神情却皆是肃穆。阴平言令诸都尉以上将领留下,其余人解散。众士卒们便在各自将吏的口令之下原地解散,而后各自带回营中。数名都尉以上将领,便随之登上城楼,与阴平进行了一番军议。
两日后清晨卯时末刻,诸军果在城下集结。陈珍亦是在城楼之上,观晋兴军军容风貌,心中倒是连连赞叹不已。就在此时,郡府中的长史汜炜,带着郡府之中的一干官吏们,拿着酒肉,浩浩荡荡地向城外而来。陈珍见状,连忙自城门洞中行出,而后立于一旁。汜炜与陈珍互相见礼。随后便继续带着官吏们出城而行。
阴平见汜炜领着郡府官吏,提着酒肉浩浩荡荡前来送行,霎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他连忙迎上前去,握着汜炜的手,动容道:“何劳汜长史亲自相送。平领军在外,郡府中一干杂务,便托于汜长史之手,望长史明断。”
汜炜闻言,紧紧地握了握阴平的手,言道:“阴府君放心。某定当尽心竭力,以求不负君之所托。还望府君领兵在外,凯旋而还。炜定当率阖城百姓,箪食壶浆以待。”
阴平交代了事情,倒也不再长相与汜炜寒暄,只是一拱手:“多多有劳。”回头便登上数辆推车临时搭建的台子,令郡府中前来犒军的官吏们将酒肉拿上来,而后一一分发给前排的士卒。有些士卒拿到一只蒸鸡,有的拿到一只炖猪头,有人捧着一碗酒,人人皆是面面相觑。
阴平举起手中酒碗,道:“汜长史如今前来犒军,大伙只管吃好喝好。昨日书吏已找我报告,如今一应物资,已是准备俱全。各营将领如若发觉什么物资缺少,只需现行禀报,我做主,当即便可前去准备。”
诸军闻言,却并无应答者,阴平早先得知赵军可能来犯,早将粮草物资等囤积完毕,战备状态下的晋兴军,并不需要准备很久。按照半月用度调拨就是。想必此番出征赴援金城,当能从广武、金城二郡获得补给。即使再不济,这些粮草也足够三千人返回此处。
讲完了军需粮草所需准备和调度,阴平话锋一转,变得森然起来:“大战在即,无故离营者,斩!奔走呼号,喧哗乱军者,斩!将吏号令不明,士卒不服调度者,斩!侵欺百姓,掠其财货者,斩!托伤作病,以避征伐者,斩!违期不至,殆误战机者,斩!”
一口气说了六个斩,阴平面色凌厉扫过诸军,令士卒们不由得皆是垂下头,以避开他的目光。他们都知道,阴府君这番所说的话,绝不是闹着玩的。军阵中一种带着庄严的肃穆之气,从每个人的脸上显现出来。在这个即将出征的当口,因为犯律而惹祸上身,决不是明智者所为。
眼见诸军面对六个斩的威势,皆是垂下头默然不语的情形,阴平的语调稍稍缓和了一些:“后日出征,余此番率诸君出征,当与诸军一同向前!此处便权且以汜长史劳军之物以飨诸君。望来日凯旋,还能与诸君在此处痛饮!”
话音方落,阴平已是干了自己碗中酒,而后用力将手中粗瓷大碗掼于地下。当啷一声,瓷片飞溅。
近百名士卒穿梭在预备出征的大队人马之中,将各自手中抱着的成坛的酒水给每个士卒端着的碗中倒去。没用多久的功夫,这些士卒碗中便已盛满了米酒,他们也皆是豪气干云,捧杯仰脖,便将碗中颜色略有些发黄的米酒倒入口中,从嘴角溢出的酒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襟,然而这些忘我的士卒已全然不顾。
“出发!”随着阴平的一声号令,这三千晋兴郡步骑,便折而向北,排着整齐的队列,向着早就搭建完毕的浮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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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郡下。
本来已经消停数日的赵军,却突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又继续对饱经战火摧残的金城郡发动了猛攻。如今这金城东侧城墙之上,已是金城军老卒一部,与令居县兵混编轮流防守。这些县兵被圈禁于城内,上一次守城之时,初历战阵的他们面对赵军潮水一般的攻势,有不少人都意欲逃离。然而被当场斩杀数人之后,这些不堪一战的县兵,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身与攀上城墙的赵军搏杀死战。
经历了种种血与火的淬炼,这些初上战阵不久的令居县兵,已是在严苛军法以及临阵脱逃祸及家人的威逼之下,被迫地适应着眼下残酷的战场。他们未经训练,毫无战场经验。通常围杀一波侥幸登城的赵军,自己这方便要付出数倍于敌的代价。然而在这种被迫的适应过程中,当看到身边往日熟悉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这些曾经想临阵脱逃的懦夫,也渐渐地开始了变化。
张阆站在城楼上,举目望着大河两岸同时遭到猛烈进攻的金城郡与大营,面色开始无比绝望起来。这一场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月。金城郡城墙下所堆积的尸体,都几乎淹没了一半城墙的高度。士卒们苦战日久,皆已是筋疲力竭,三军不论是战意还是气力,已皆是不济。然而面对着眼下这疯狂的进攻,却只能继续组织士卒进行抵抗。
张阆喝骂着,大吼着,之间还亲手劈砍着上城的赵军步卒们,来为他麾下的这些凉州儿郎们鼓劲。城楼上的鼓吏拼劲全力奋力擂着面前的战鼓……士卒们尽管精力不济,见到张阆拿着刀亲自上前与敌军搏杀,也是受到鼓舞,拿起手中的武器便聚拢到垛口边上,与登城的赵军展开了一决生死的肉搏战。
“敌军外强中干,此次进犯,已是他们最后疯狂!”张阆一边对身旁的士卒们鼓着劲,一边率领着自己的亲卫们,与登上城头的赵军步卒短兵相接,舍命搏杀。金城东侧城墙上,一时间鲜血飞溅,杀声震天,一副宛如修罗场般的残酷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