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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东边……”那名汇报情况的骑卒,此时盯着如同陷入魔怔的李延昭,整个人都傻了。
李延昭想到了关中的刘赵主力西征,然而却万万不曾想到驻守狄道与桑城的休屠王石武居然不等刘赵的支援,便冒险带着几千部属倾巢出击。
即使陈安此时手握的氐羌之众大多为乌合之众,战力不高,李延昭也不认为石武的四千来骑便能对陈安造成决定性的打击。以四千轻骑出击,便去对阵对方十万大军,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种冒险无比的举动。
李延昭即使自幼熟读兵书,若让他以四千击十万,他自己想破头也是想不到有什么绝妙且能必胜的妙策的。他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带着什么样的军队能够以一敌二十。
石武此次去往东面,几乎必定是奔陈安而去。然而若是硬碰硬以四千战十万,李延昭不相信石武会这么做。
然而若是不是这么做,又如何才能解南安之围呢?
李延昭神色略有些痛苦和迷惑地俯下身,绞尽脑汁地搜索着这一切已知条件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当事者怎样的一番意图。他试图将他自己代入到陈安以及石武的角色中去,以期捕捉到哪怕一点点这两人心中所想,以利他做出对下一步战局的判断,继而使自己能够了解到这俩人,究竟想做什么。
通过这样一番复盘,使得自己做出对事件的真实情况的预测,并且再根据后续侦察的情况,来决定如何向郡府以及州治汇报,进而做出下一步的有效应对。
李延昭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未能够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于是他便找来了一张地图,靠着那些简易的标示标记,来试图在脑海中复刻出这些地方的地形情况。
“难道石武是想突破陈安控制的区域,从而与远在关中地区的刘赵主力会合吗?”李延昭摊开地图,而后自言自语道。
很快,他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一假设。首先,若要前去与刘赵主力会合,石武便必须穿越陈安所控制的区域,如此一来,陈安会不会只留少量兵力围困南安,从而转头对石武展开打击,实在难说。
若陈安用此策,专心围点打援,那么石武极有可能全军尽没在陇西之地,就算陈安募集的氐羌之众再不济事,石武及其所部,也难逃一个损失惨重的结局。
其次,石武若是如此为之,便只能将先前占据的狄道、桑城等陇西地区的据点拱手交给陈安,即使与刘赵主力会合,他们便也只能循序渐进,自西向东攻击前进。且不论如此一来战果如何,陈安的十万临时部属也不是纸糊的。哪能比得上两面进攻,从战略上对陈安造成的威慑力及打击力大呢?
思虑之间,李延昭的视线,渐渐由如今各方集中的焦点南安郡,下移,再下移。而后,他看到了陈安之前所据守的老巢上邽。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石武既然不可能去与陈安所率的氐羌众硬碰硬,也不可能穿越陈安的防区去与刘赵主力会合继而西征,那么他所剩的几乎就只有一条路:围攻陈安起家的大本营,他的老巢上邽!
这一记粗浅的围魏救赵,在数千年中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前有战国时期齐魏桂陵之战,后有明武宗时期王阳明平定宁王朱宸濠叛乱。此计在漫漫历史长河中,真可谓是屡试不爽。倒在这一计之下的英雄豪杰,也真可谓是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陈安在之前刘赵围攻那时尚且是晋朝都城的长安时,慌不择路地从长安逃出,那时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民兵头子。然而这些年先后跟着司马保、刘赵、他本人来东征西讨,在这个乱世之中,他也可称是百战宿将了。
就是这样一位百战宿将,他会中石武那显而易见且拙劣无比的围魏救赵之计吗?
以李延昭的看法,陈安现在最佳的策略应是不计代价,速取南安。而后攻取南安之后,留部分兵力守卫南安,再以主力回师,击破围攻上邽的石武部。此策得以立足之处,正是陈安现在所掌握的强大兵力,以及匈奴人那捉急的攻城本事。
农耕文明筑坚城,高壁深垒以拒游牧入侵的套路,早在先汉就已形成。那时,就连匈奴单于带领的匈奴主力,面对卫青用武刚车临时筑就的“城垣”之时,便只能望之兴叹,以至于久攻不入,再次成就卫青一代名将的威名、
更不用说朔方,乃至鸡鹿塞这种构筑在要地,又有地利之便以及充足远程火力的要塞。匈奴人更是只能几十年如一日地望城兴叹,再也不复汉初动不动纠众数万入寇,长驱直入的威风凛凛了。
匈奴人攻城有多捉急,由此便可见一斑。
因此李延昭足可断定,凭匈奴石武所掌握的兵力,以及财力物力,生产力,绝无可能在短时间攻下陈安的老巢上邽。即便是这些日子,趁着陈安攻击南安的时候,石武不计一切代价勉强攻取了上邽,也必定难守。基本不可能坚持到刘赵主力回援的那一天。
说白了,即使石武攻取了上邽,只要陈安脑袋还清醒。暂时不计上邽的得失,全力攻取南安,攻下南安之后再迅速回师,石武便也只能做一只瓮中之鳖,被陈安方才得胜的骄横之师一鼓而下。从而或做一只孤魂野鬼,或沦落为一只丧家之犬。即使带着残兵败将逃回狄道、桑城,也很难再有什么大作为。
如此一来,陈安便据有渭水北岸的南安,与渭水南岸的上邽,只要在远离东侧刘赵进攻方向的渭水上游搭建一座浮桥,陈安所部十万余众,便可遥相呼应,来回往复。便是刘赵尽起全国之兵,与陈安一战,也难说鹿死谁手。
若情势当真如此,那么凉州便更加安全。至少陈安目前的主要敌手仍是据守东面的刘赵。此战陈安若得南安,他再蠢也不会西来招惹凉州,以使自己陷入两面受敌的绝地。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陈安真的如此行事,前来进攻凉州,却是正好给了张使君以口实,从而得以更方便地吃下目前陈安与石武纠缠不清的陇西河南之地。
要知道,州治张使君可不是没有进取之心。他对于光复两京,成就不世功业也早已有自己的追求。之前各种收缩阵线,也不过是感到凉州如今实力不足,尚不能够一举吞下庞大的陇西河南之地,因此而采取的韬光养晦之策罢了。
“报告百人将,我等还发现一支匈奴刘赵哨骑,大约十数人,正向此地而来。”那哨骑军卒的一番话,却是打断了仍然在简图旁边思虑万千的李延昭的一番思绪。
虽然思路被打断,然而李延昭却是面不改色,听取了这位骑卒的汇报之后,他当机立断地决定,集合自己手中掌握的这一队骑卒,将给予这支刘赵哨骑以毁灭性的打击!最好再能抓几个舌头回来,从而对刘赵休屠王石武的计划,有更进一步的深刻了解。
想到此节,李延昭不由得唤过邵雷,指着地图上一处地点对他言道:“你且带二十骑卒,前往此地设伏……待我等诱敌进入此处,务必全歼刘赵哨骑,不得使一人走脱!”
“属下遵命!”听完李延昭的计划,邵雷感佩无比地抱拳领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