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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靠岸后,两名骑卒之中未受伤的那一人,在孙建雄麾下士卒的帮忙下,将背后中了一箭的同伴从马背上放了下来,保持着俯卧的姿势被众人抬进了船舱。现在身边没有军医,任谁也不敢轻易拔下伤者后背上的箭。
未受伤的那名骑卒将两匹马交给孙建雄的部下牵上船。他自己跟随着伤者走进船舱,面上犹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
孙建雄见状,已知这一支骑卒小队其余成员多半已凶多吉少。在北岸两百多自己部下的掩护下,船徐徐向北岸划去。孙建雄看着一脸悲戚之色的骑卒,心下亦是黯然不已。
渡河前出的时候十一人,如今只剩两人返回,加之上一批前出哨骑的骑卒,不过短短几日之内,广武骑卒已是折损了二十人。
任谁面对如此惨重的非战斗减员,都会感到哀伤动容。孙建雄也不例外。他与骑卒队伍中那两名队率的关系虽然不算很亲密,然而也算是看着他们从小卒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然而如今却突遭这等祸事,不过短短几日光景,两名队率竟然先后折损在哨探敌情的途中。眼看军中俊才接连折损,即使不是他的属下,他亦是感到无比痛心!
在与那名未受伤的骑卒言语攀谈中,孙建雄很快了解到了他们这一行人的遭遇。
昨日下午,他们渡河而去,首先便进至洮水河畔氐羌大营查探了一番。而后撤回二十余里,寻得一处山洞以为落脚点。孰料歇息到天明,当众人再次前往氐羌大营欲查探军情之时,竟然遭到了敌军骑卒伏击。
十一名骑卒力战一番,孰料敌军数量众多,十一人已渐渐不敌。蔺队率眼见出现伤亡,而且自己这方已呈现不支之势。便令他们二人突围报信。而蔺队率则回身继续挥刀死战。带领着剩余的袍泽,用自己作为代价成功掩护他们逃出敌军的包围。
然而敌军却仿佛不打算放过他们,一路穷追不舍。追击过程中,敌军不时射来一波乱箭,他身旁这名袍泽便身中一箭,在他的扶持下才一路奔驰回来。临近河岸时候,仿佛是看到孙建雄部在此立营接应,那些敌军才放弃了对他们的追击。
那骑卒说着自己以及同泽这一路以来的遭遇。说到伤心处,不由得声泪俱下。还试图请求孙建雄这位射声都尉带领部下渡河,将蔺队率与其余袍泽的遗体抢回来收敛。而孙建雄问过骑卒们与地方交手的大概位置后,却是一阵沉默不语。
那骑卒见得此景,心知孙建雄大抵是感到为难。流着泪道:“昨日,我等十一人一同出发,如今,队率也为掩护我等而战死在异乡,我等报信的职责也已完成,抢回战殁袍泽的遗体也已无望,蔺队率在天有灵,属下这便来追随您。”言罢站起来,双手扒住船沿,眼看就要跳河。
孙建雄见状大惊,连忙呼喝手下架住他。所幸孙都尉手下的射声营士卒反应也甚是敏捷,那骑卒扒住船沿方才跃起,身旁一名射声营的士卒已是拦腰抱住了他。他心有不甘地挣扎了一番,然而之前的逃生已经是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他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未果。只有扒住船沿,声泪俱下。
孙建雄看着那骑卒这幅模样,心中也是难受不已。他并不是不愿渡河前去抢回阵亡同泽们的遗体。只是自己只带了这两百余属下前来,还都是弓弩手。一旦渡了河之后,若遇到大批敌军,打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可谓是九死一生。
孙建雄唯有宽慰那名骑卒道:“莫要悲伤,我等此去回报,千人督等定不会坐视南岸猖狂至斯!”
听闻此言,那位悲伤的骑卒,终是止住哭泣,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船方一靠岸,孙建雄便跳上岸边,大声召集两位百人长将士卒们集合带回,迅速拆除临时营地设施,准备返回大营。
得令之后的将卒们集合带回,而后众人开始疯狂地忙碌起来。他们拆除帐篷,拔除营栅,然后将帐篷等等物资纷纷装上骡马拖行的大车。而后,几名士卒赶着那些大车便上了路,向大营方向驰回。而两百多名射声营兵卒,则在清理了营地上剩下的杂物之后,列队向大营方向开回去。
孙建雄带出去接应的射声营士卒列队返回营地,令千人督杜杰一阵兴奋的同时,心中又隐隐有那么一些惴惴不安。
他兴奋,是因为连日来没有消息的哨骑,随着孙建雄的带队返回,似乎是有了消息,然而隐隐的惴惴不安,却是因为孙建雄的返回似乎是早了一些,这组骑卒应当在外呆满三日的时间,然而现在,似乎并未到三日。提前返回,是不是前出的哨骑,已遭遇不测的征兆呢?
杜杰的心情一时很复杂,而当他出帐走向营门口,从而细细去看,却看到孙建雄的队伍前列,两名士卒用一副简易担架,抬着一名俯卧在担架上,背部中箭的士卒,进营之后便直向军医处奔去。这使得杜杰的心里,蓦然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他看到,孙建雄解散了他的属下,令其各自归营,而后带着一个神情悲苦的士卒直向他走来。
杜杰乍然听闻这番噩耗,只觉头眼一晕,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派遣前去侦骑的两队骑卒,都堪称是广武军中的精锐。尤其带队的还是两名队率。如今短短数日便告覆没,对于广武这个不产马,而且骑卒稀少的郡来说,无异于心尖剜肉!
杜杰强作镇定,安抚了那名幸存的骑卒两句,而后嘱咐孙建雄好生看护两名幸存骑卒,伤者令医官予以医治。两名骑卒暂时居于射声营内,不得随意走动。孙建雄领命而去。
顿感六神无主的杜杰,喝退了身旁跟随的护卫,独自一人拔腿便向李延昭所在大帐走去。
李延昭起身,正拆下自己右臂上裹着的纱布,察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势时,却见帐帘一掀,千人督杜杰便走进了自己这顶小帐,而后一副惶急神色地走到案前,见李延昭正在察看伤势,杜杰亦是凝神细看了片刻。
好在这几日的悉心调养,使得伤势已经大为好转,小臂上烫出来的水泡也是渐渐瘪下去,血洞结痂处虽然依然狰狞,然而看样子,也是渐渐在好转。
杜杰沉吟了半晌,终于是开了口道:“今日得孙建雄接应归来汇报,昨日派出蔺超所领的那部侦骑,仅归两人。”
“前几日出营侦骑的陈泉所部,依然没有音信吗?”
闻得李延昭发问,杜杰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陈泉所部,依然渺无音讯。”
李延昭的面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算来陈泉前出,所携不过五日干粮。如今已是第五日,若他们尚还在外,无论如何都会返回。
然而渺无音讯,意味着这支队伍多半已经遭遇不测。
连折两名队率,加上二十名悉心培养的骑卒,对于他这位广武军骑卒百人长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千人督明鉴,接连两支哨骑队伍,均遭到截杀,属下疑为南岸陈安所部,已发觉了我部的行动,并针对我部进行设伏。”
杜杰闻言点点头,李延昭的看法,与他几乎是不谋而合:“如今两名队率既已战殁,你部当择优选取什长,代理队率职责。杜某决心,将屡屡设伏针对我哨骑的敌军所部一网打尽。具体行动,仍得众将议定,某自会上表府君。”
李延昭起身立于床前,拱手道:“愿附千人督骥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