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妙计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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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月当照,夜风轻拂。偌大空寂的武阳王府,静谧和谐。林紫英靠在穆煊炽肩头,睡梦正香。穆煊炽双眼直瞪向前方,心里翻来覆去,所思所想,竟是那一套奇特的鞭法。他隐约记得多日前,那刘将军曾使过相似鞭法。而那章奶奶提过“伏虎七鞭”,难道这是......可自己为何从未听说过?只怕是才学薄浅,为臻高境罢了。

    东方夜色渐去,红晕浮上。穆煊炽看着跃出的朝阳,侧头瞥见林紫英眉舒含笑,不忍打破多日难得的温情。心中暗叹,若不是自己执意要参加武林大会,紫英又何故与自己颠沛流离,几经折辱。她虽豪气爽朗,可毕竟是涉足江湖尚浅,多次碰壁,真是委屈她了。想到紫英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心里暖洋洋的,只想早日结束这一切。自他赴往弈剑山庄以来,所做所历之事,一言难尽,奇遇百出。尝尽悲欢离合,不由得看淡生死。活着是种责任,活着的折磨远远大于死去。也许,他不该杀了孟玄凌夫妇,而是该让他们一辈子背负耻辱苟且偷生。

    正自想的出奇,忽听得林紫英一声嘤咛,幽幽转醒。林紫英揉着眼睛,轻声道:“在想什么呢,这般高兴?”穆煊炽惊道:“啊?”林紫英捏着他的鼻子,笑道:“瞧你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是不是也做着春秋大梦啊。”穆煊炽大笑,只觉得林紫英万般柔情顽皮,“我看你睡得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啊!流口水!”林紫英哪里受得了他这样戏弄,故意道:“啊哟,那可真是对不起,既然弄脏少侠的衣服了。那就让我来洗刷干净吧!”说罢起身,走了很远。穆煊炽追出去,道:“我不是有意取笑你的,你没流口水。”可林紫英哪里听得到,她此刻奔到一条小溪旁,暗自好笑,接了一大盆水,回了小屋。

    穆煊炽见她神情愉悦,就要迎接她,却被她扑了满身的溪水。林紫英丢下木盆仰天大笑,全然不顾女侠风范,一溜烟跑回小屋,留下穆煊炽一人在外。穆煊炽叹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说罢就这么站在屋外阳光下,企图烘干衣服。两人行为举止都常常出人意表,互相捉弄,已是家常便饭。

    不一会儿,林紫英推门而出,却不去看穆煊炽,自顾自地走将出去,远远地甩下一句话,“我会谨慎行事。”而穆煊炽此时的心思又被勾回那“伏虎七鞭”以及章奶奶提到的“王界”,他们与武林大会一事必有逃不开的联系。

    他坐在屋外静待良久,衣服全然烘干。林紫英左手提个小篮,轻声走近,拍了拍穆煊炽肩头,道:“煊炽,吃饭吧。”穆煊炽见她早已恢复常态,神情正经,只道:“也是,我都忘了。”林紫英将菜盘取出,道:“也辛亏你盘缠不少。”穆煊炽道:“我也做起绿林大盗行当半月啦。”林紫英道:“煊炽,有件事,我必须得和你说了。”穆煊炽一边吃菜,漫不经心道:“但说无妨。”林紫英长吁一口气,道:“其实,自你离开后不久,灵姐也消失了。”

    穆煊炽大惊,道:“你是说在我掉到机关里之后不久?”林紫英点头道:“不错,我当时也自奇怪。灵姐也没和我说原因,就这么走了,可她会去哪儿呢?”穆煊炽放下碗筷,道:“难不成,灵姐也是遇到危险了吗?是被人挟持?”林紫英摇摇头,道:“绝对不是魔教。这我敢确定。”穆煊炽喃喃道:“灵姐又不会回漠岭村,难不成与逍遥派有关?”

    二人沉默许久,穆煊炽感叹道:“真不知怎生牵扯出这般多的事情。只怕,我们需得一一揭破了。”林紫英表示赞同。吃过午饭,穆煊炽向林紫英说明自己的计划,因为穆煊炽已在怀都得罪文府与洛秦王府,行事多多受制。林紫英却另有计较,她道:“我早日去看那悦音坊在招募歌女,她们每日都要去太子府表演。我便扮作那悦音坊歌女,混入太子府。”穆煊炽惊道:“万万不可,莫不说入府何其难,而且万一给赵恒见到,岂不坏事?”林紫英笑道:“煊炽,我在洛秦王府几日,已经探知啦,太子与洛秦王关系极其恶劣。太子的生母苏皇后与洛秦王生母陆淑妃,那可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啊。我此番前去,或许可以稍稍挑拨他们关系。”

    穆煊炽只觉林紫英想法过于天真,担心林紫英安全。却又耐不住林紫英软磨硬泡,“我是卖艺不卖身,你这个脑袋瓜,一天到晚想些什么?”穆煊炽脸色一红,知晓自己乱想,也不再反对,只是忍不住讥道:“也不知你的嗓子好不好听。”林紫英双目圆瞪,双手叉腰,惊道:“本女侠出马,还有摆不平的事?”

    穆煊炽还要再说,林紫英捂着他的嘴巴,道:“不许你反驳我。”咯咯一笑,走远几步,回首道:“我不会叫赵恒府上的人认出我的。”

    穆煊炽见她倩影款款,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住林紫英,将那玉镯戴在了林紫英右腕上。“戴着它防身。”林紫英把弄着玉镯,道:“我昨晚就奇怪,你个小叫化,哪里来的女子饰物?还是如此狠辣的物事。”穆煊炽道:“我也不知道,前些天无意中发现的。”林紫英又仔仔细细摸索了一会儿,道:“你不用教我如何用它啦,女孩儿家的首饰,谅你也不懂。”穆煊炽知晓她已探清机关所在,踌躇道:“紫英,你......”林紫英突然抱紧他的脖子,柔声道:“煊炽,自我认识你那天起,就决定了,什么事自是以你为先。莫怪我自作主张。”

    穆煊炽只觉清香沁心,呵气如兰。怔怔地任由林紫英抱着,忽而又想将寻龙剑诀一事与她细说。但总觉着时间不宜,便抚了抚她披散的云丝,道:“一切小心,我会暗中守护你。”林紫英松开穆煊炽,目光流转,柔情蜜意,扬了扬手腕玉镯,转身离去。

    直到倩影远去,穆煊炽才回过神来,从随身布袋中取出《转易神功心诀》与《寻龙剑诀》。前者是魔教邪功,后者是乱编功学,取了火把来,将二者一烧而烬。他并不是没有窥探的欲望,只是他不相信孟卓继会任由他如此轻易卷走两本而已。而且,孟卓继还不知道有多少本翻录版《寻龙剑诀》。

    此时袋子里就剩下那《金刚经》与章氏的物事,捧出《金刚经》,想到母亲就是在这庄园某个书阁中倾心铸就,亲切温暖。翻开来看,见小楷隽秀流畅,顿时心旷神怡。想到将和紫英完成一项重大任务,不禁神情激荡,当下认真仔细地阅读起来。

    那书中所记北冥神功博大精深,却又不太像是原先的北冥神功。翻到后面几页,竟是些剑术之道。贾磊说这是母亲出嫁前晚赠与他的,也就是了,先前贾磊所展示的奕剑剑术,多半被母亲铭记于心,记载下来。可又为什么如此突兀记载于后呢?

    日头当照,穆煊炽已然阅读完全本神功,摇头晃脑,顿时想到原来自己之前所学北冥神功竟只是皮毛!顿时心情沮丧,可又想到林紫英轻颦浅笑,腼腆神态,心中一热,当即收拾好行李。只在心里打算着事情了解,便好好研究神功。

    这边林紫英从穆煊炽那要了些银两,买了些许脂粉,想着要好生打扮,直叫他们认不出自己。她独自寻了一无人溪边,将满头云丝梳理几番,也不去束发。照着河水,开始描眉映唇。她平日里素面朝天,从不打扮,这次自己动手,就未免踟躇失彩。良久,她看向自己的倒影,大惊失色,这样的庸俗脂粉,真是叫人厌恶!可林紫英想到也许那些皇宫贵族们就喜欢这样,也不再纠结,脱下鞋子,换上素白纱衣。见自己乱发凌风,实在没有办法,又去买了束发金环,整理一番,已然是个脱胎换骨的林大小姐了。

    她心下喜悦,想到穆煊炽震惊的表情,噗嗤一声,又想仰天长笑,又想起自己该是端庄妩媚的“歌女”身份,心下一凛,故作柔情婉转,娇艳可人。买起小碎步,面容沉静地走向怀都最大的乐坊。

    林紫英离悦音坊越近,心里越忐忑,只是不知自己该以何理由取得老板的信任。其实她的担忧纯属多余,悦音坊一直是王公贵族风花雪月之地,这些贵人们,一见貌美女子,无不垂涎三尺,哪里还管你是不是另有企图呢?

    那悦音坊居繁华之心,热闹非凡,贵族公子们各各酩酊大醉,却又攀着几名歌女,唠叨个不停。林紫英心中厌恶不已,兀自踏进,眼前一派迷乱奢华之景,惹得她心烦。

    她四处寻着老板身影,却见柜台处无一人掌事,心中微怒,也不管不顾,往里走得更深。那些客人们各各锦衣华服,出手阔绰。而那些女子们则柔情媚骨,娇艳欲滴。突然,一个客人走过来,拉住林紫英,就欲摸她脸颊。林紫英待欲还手,忽地想到此行目的。勉强忍住,却大声呼喊:“流氓!”她这一声并不有多洪亮,却惊得那男子倏地收手。这是,四周瞬时安静下来。一众贪婪的目光射向林紫英。

    众人见这女子长眉入鬓,秀丽明艳。肤色白腻,头束金环。一身素白纱衣,仙侠风骨,绝于凡世庸俗。林紫英隐约听到了吞口水的声音。

    只见一名青年公子神色痴迷道:“不知姑娘艺名是何,可有赎身?”林紫英不知他问此话何意,难不成将她当做***心里老大不悦,却又不说话。众贵人见她杏眼含怒,长眉轻颤,只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断有人围上来,问这问那,林紫英被弄得好不尴尬。

    就在此时,一个清越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各位稍安,不知这位姑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林紫英如获大赦般抬头朗声道:“你就是老板吗?我是来投靠你的。”这时,众人散去不少,但目光却是紧紧锁着林紫英。

    林紫英见说话那人身穿青色长衫,腰束玉笛,凝目微笑,下巴尖削,俊雅风流。林紫英见他这般脱俗风雅,心中一惊,想着此人不过三十上下年纪,为何要在这里做个老板?

    那老板渐渐走到她身边,伸手一揖,笑道:“在下夏秋冬,敢问姑娘贵姓。”林紫英想这名字好生古怪,当下还了一礼,道:“夏老板好啊,小女子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