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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园酒店,维多利亚港湾包间,璀璨的灯光将包间里照射地如同白昼。
卓不凡、程自强、叶倩文和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包间大厅里的三张皮质沙发上随意地聊天。沙发前的高档大理石茶几上,四杯香茗正氤氤氲氲地冒着热气。
茶几上还散放着两包撕开封口的中华牌香烟。
中年男子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香烟,一边颇为惬意地吞云吐雾,一边无不羡慕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程自强和叶倩文俩人,心里暗道,好一对金童玉女!
卓不凡坐在中年男人的左侧。他看着衣着考究、帅气十足、信心满满的程自强,笑着对中年男人说道:“梁哥,程公子虽然家资千万家境丰裕,但他与父辈一样决意创业自立。对我这位兄弟,我心里打十二分佩服,也希望梁哥你能助他一臂之力。”
什么什么?听卓不凡这话里的意思,程自强莫非成了一个拥有富豪老子的富二代不成?
这位叫梁哥的人哈哈一笑。
他看似随意地在程自强腰间系着的鳄鱼皮带上停留了数秒,那里别着程自强上午刚买的一部三星牌手提电话。这部电话价值三千五百多元,用一个做工考究的黑色真皮套子装着,挎在程自强腰间的皮带上。
九十年代中期,手提电话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流行。一方面是手提电话的价格十分高昂,对普通人来讲简直就是个奢侈品。另一方面是通话费一分钟高达一元多。别说是普通的小老板,就是条件稍好一点儿的老板,基本的通信工具不过就是个传呼机。
所以在当时,谁怀里能够揣着一部手提电话,那无疑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
梁哥虽根本不懂衣服的牌子,也不清楚程自强究竟穿着什么材质的衣服,但他此前通过观察程自强挎在肩膀上的那只皮包,就知道程自强的一身着装绝不便宜。
再看程自强谈吐自若、风流倜傥的样子和他身边美丽漂亮的女朋友叶倩文,梁哥对程自强的家庭背景和经济实力早就心生不疑。
若是一般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具有如此着装、气质和涵养,且拥有这般漂亮大方、小鸟依人般的女朋友呢?
梁哥笑道:“卓主任,我只不过是一名在火电厂跑腿的马前卒而已。程公子如此器宇轩昂,不用卓主任细说,我就知道他家境不俗。今天能够有幸与程公子结识,是我梁大江的荣幸。今后程公子若有需要,只管招呼一声,梁哥我一定倾囊相助。”
梁大江能够如此说话,令程自强心中大喜。只要梁大江对自己富二代的身份予以认可,也不枉自己今早投巨资购入的这身衣装,以及与卓不凡一起精心谋划的这个饭局。
……
昨天接完叶倩文的电话后,程自强一边往区队楼上走,一边对卓不凡所说的话好一番琢磨。卓老哥你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程自强琢磨来琢磨去,认定卓不凡替自己联络到的这个人,一定不是火电厂手握重权的什么领导人物,而肯定是具体经办煤炭购销的关键人物。
国人有一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般人若想办一件什么难办的事儿,常常想的是要通过什么拐弯抹角的关系,找到这个部门或者那个部门的领导,以期通过领导的权力把打擦边球的事儿替自己解决了。
殊不知领导掌握的仅仅是全盘工作,大部分具体的事儿,往往是领导的手下人在经办。提着诺大的猪头去找庙门,倒不如透过窗棂,给那整天吃素念经的和尚塞进几块肉片。
小人物和核心人物的意思,不就是那个念经的和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这个人世间,利益本就无可厚非。熙熙攘攘的人群,追求的不就是一个利益吗?管他是精明还是愚笨,谁能逃脱得了利益的束缚?有利益的妥协和牵绊,他精明不精明,这根本就不是个什么问题。
我若不是为了利益而往,何苦在煤尘飞扬的炭场沟里奔走?他若不是为了利益而来,何必要接受素昧平生的我为此设定的这个饭局?只要能够实现一个利益共享的格局,能得的利,我决不推辞。能让的利,我何乐而不为?
最根本的问题是,卓不凡所说的“全靠我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做生意讲究的是什么?就是经济实力和基本诚信。那我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毫不起眼的大学生而已。我既无丰裕家资,亦无万千资产,凭什么才能博得别人对我基本诚信的认可?
我相信,不论卓不凡联系到的人是什么身份,只要你与我一样心怀创业的梦想,就一定愿意和具有实力的人打交道!而我程自强要做的,就是让你认识到我具有相当经济实力。
我现在采用什么方式,才能证明我具有相当经济实力呢?
炭场沟里我接触过的崇德矿、鳌庄矿等八个小煤窑的老板业已初步表态,只要火电厂愿意购进他们煤场里堆积如山的原煤,他们不都同意采取赊购付款的方式吗?这不从另一个意义上说明,现在你火电厂想要多少优质煤炭,我程自强手中就可以提供多少优质煤炭?炭场沟小煤窑煤场里的能源,现在不就是我目前最大资源和实力?
现在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程自强确实具有如此雄厚的实力!
程自强又是一番苦苦思索。
他将大学里学过的市场营销学,又在大脑里快速梳理了一遍。“包装”一词,猛然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出来。酒香也怕巷子深,说的就是产品包装的重要性。这次我要包装的却不是手中的煤炭产品,而是我的个人形象!
那我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什么人呢?这还用说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呗。
想到这个问题,程自强兴奋地不能自已。他赶忙返身又去了那个电话亭,拨通了叶倩文办公室的电话。
“倩倩,我问你,‘好再来’专卖店里有最高档的男衣吗?”程自强牛气冲天地问道。
叶倩文显然吃了一惊,问道:“强子,想干嘛呀你?”
“呵呵,倩倩,你先别问这是为什么吧!‘好再来’那里有吗?”
叶倩文想了想,说道:“张姐她不经营高档男衣,专卖店里的男衣属于中档衣服。要说最高档的男装,康宁路那边的太白商厦肯定有。”
“好,倩倩,明天麻烦你去太白商厦替我选一套高档的男士夏装,一条鳄鱼皮带和一双高档皮靴。嗯,一个男士用的高档皮包。当然,也替你选一条高档连衣裙。”
“哎哟强子,你是不是说胡话呀?难道天上掉金币,偏偏砸中你了?”
“呵呵呵,倩倩,我说了先别问这是为什么。你可要记住,档次越高越好,就是别心疼钱啦。”程自强又郑重地交代道。
“好吧,明天我去太白商厦看看,你来了直接去商厦找我。”
“好的,那就这样说定了。哦,你告诉卓哥,晚上与他约的那人见面前,我想与他单独见面商量一个事儿。地点就选在锦园酒店吧。”
“嗯,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程自强又觉地如此包装自己,还缺少点儿什么。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曹海旺腰里别着的那部黑色手提电话来。在康州矿务局,只有矿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才有机会揣一部价值好几千块钱的手提电话。而购买手提电话的那笔支出,全部由公款买单。
嘿嘿嘿,我若也能够怀揣一部手提电话,那不就直接证明咱家里根本就不缺钱花吗?家里不缺钱,那我算是什么呢?当然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啊。
至此,程自强对卓不凡话里的四个关键词,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了一一破解。回去的路上,程自强觉地自己破解的招式简直太完美了。他对着眼前的空气,情不自禁地擂了几个直钩拳。
程自强心情大好。他一路小跑这来到岩巷掘进队的核算室,先去景春花那里领取了他在康州一矿上班第二个月的工资。
想到自己一直有心请康友建、孟刚强、赵福来、巴志平和赵志山等人到外面的饭馆里聚一聚,却一直未能实现。今天既然尹红旗想与自己喝酒,那我何不主动做东把大家都凑齐了畅饮一番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再说了,舍得舍得,能舍才有得,不舍能得嘛!
程自强把自己这个想法向尹红旗说了。
听到程自强有这个心意,尹红旗直接朝程自强举起了大拇指。
当晚,程自强邀请的人悉数在“缘来聚”会面,大家把酒整到午夜时分才散场。回去的路上,一行人时而高歌,时而欢笑,踏碎了一地月色。
第二天程自强起了个大早,他身着叶倩文在“好再来男衣专卖店”替他购买的那件略带浅蓝色线条纹的短袖和那条米黄色的长裤,只带了在学校使用的那个存折和一些零钱直奔康州县城。
在康州汽车站下车后,程自强径直去了银行。他从银行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存折一看,只见上面多了一排数字,不多不少,刚好是两万五千整!
出了银行,程自强在就近的一个电话亭,拨通了蒋光煌家的电话号码。
“哈哈肉头,款已收到,谢啦!从今天开始,强哥我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了!你提前恭贺我吧!”
“强哥,公子哥?什么、什么情况?”
程自强对着话筒好一番私语。
“哈哈哈,哈哈哈,强哥,真有你的!小弟我恭祝程公子马到功成,大展宏图!”蒋光煌在电话那端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