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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陌衿都已经晓得了,根据鬼灯行的情报,常夫人当年怀着常思乐时,常大人在外头遇上了一个家族没落的官家小姐,与她私定了终身。常夫人知道后,气得一连发了五日高烧,孩子差一点没能保住,最后还是叶家出面请来了御医为她诊治,才勉强保住了这个孩子。
听说常夫人最终害死了这个女人,常大人因此与她生了嫌隙,此后便经常在外面与不明不白的女人厮混,常夫人为此终年忧心,郁郁寡欢。
陌衿反握住常夫人的手,“夫人是个好母亲,常姑娘若真的嫁了皇子,光耀门楣,也算不辜负夫人的一片苦心。”
“但愿如此。”常夫人将手抽回来,偏头抹去眼角的泪花,“其实,说到这里,我还有件事想要请教姑娘。”
“您说。”
常夫人欲言又止,蹙眉停了片刻,终于还是豁出去了这张老脸,问她道,“实不相瞒,我家老爷已经十年没有进过我的房门了。我听说姑娘在留住男人方面颇有心得,不知是否能传授一二……我没有别的意思,姑娘不要误会。”
陌衿愣住了,她没想到常夫人这么一个人,也会低下眼眉,丢下面子,来问她这样的问题。不过,她在这方面,似乎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呢。她钦慕公子,却不敢妄想得到他。她喜欢景大夫,却不知怎么留住他。
但茵姑在青楼这么些年,总是会有一些心得体会的,若说不出个一二来,倒叫人心生怀疑了。
她沉默了片刻,对常夫人道,“谈不上什么心得,只是不同人不同对待而已。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便给什么。”
“想要什么,便给什么。”常夫人将她的话默念了一遍,“这句话说来容易,又有人能做到。”
陌衿点头,“理虽如此,真要做到,倒也不难。”
常夫人抬眸看她,此刻这个中年妇人的眸中已经充蓄了许多的情绪,委屈、不甘、痛苦、执念,陌衿在想,自己看景大夫的眼神,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还望姑娘指点。”
“说到底,还是一个舍字。舍得舍得,不舍便不能得。”她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至于常夫人有没有听懂,她就不能左右了。陌衿抬头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来道,“常大人也该回府了,我就不叨扰了。另一则,七殿下的请柬已到,日子定在下月十五,是个花好月圆的好时候呢。”
常夫人点头,唯唯称是,将陌衿送到了府门,看着她上了马车,待马车走远了,常夫人才若有所思的回了府中,整个人失了魂一般,下人们都纷纷议论起来,也不知这个女客是什么来头,不过是坐了小半个时辰,便能将夫人变了一人。
……
桃源镇来了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慕容在南边名叫暮鸿影的小酒楼里,定了个安静的厢房。
这座小酒楼规模不大,也不起眼,平日里客流量不大,老板是个极和气的人。
客人到店后,休息了一整日,到傍晚时分,慕容才到了酒楼,并没有直接上楼去见客人,而是绕到后间的密室里,卸去了脸上的花胶,换了一身白衫。
跑堂的小二送了些书折进来,他便坐在密室中的书案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那些书折都看完了,作了批复。
书折的最后一封,是一封书信,他拆开,是苏缨的笔迹。信上说,肃大夫回来了,还带了个好消息来,他找到了培育银耳松的法子。苏缨已经派人去取了那株死去的银耳松的枝干,或许肃大夫能让那树干重新生根。
慕容回了信,交代了一些琐事,便置了笔,出了密室,将书折和回信都交给小二去处理,自己则上了二楼,敲了敲尽头那间厢房的门。
客人开了门。
见到慕容,那民服打扮的男子便起身来,拱手躬身向他行了个礼,“苏先生。”
慕容微微点头致意,那人便让开了路,慕容跨进门去,那人便关上了门扉,转过身来对落座在茶座上的慕容双膝跪地,“求苏大人饶命!”
“郑大人何出此言。”
郑昀伏下身子,向他磕了个头,“国仙的诰天礼已经推迟了两次,这回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推迟的。近来天象怪异,奎封贪狼,鬼冲翼轸,星官们议定月末二十八日寅时三刻是成礼吉时,若是大人不能按时到泰山祭台受封,举行大国祭,大夏国将有大灾降临。”
慕容也晓得,这日的星象确是很诡异,贪狼隐晦,破军犯红,的确不是什么好星象。
“郑大人可先行前往泰山,这里的事一了,我随后便到。”他淡声道,“若没别的事,就此别过。”
郑昀面露难色,“还有一事,几日前的例卜,卜官算出了乾坤易转之卦。此卦事关重大,小人们不知该如何处置。”
慕容眸底微动,唇间浮起一丝淡笑,“你到皇城后,向陛下如实禀告即可。”
“……是。”郑昀拱手行礼,“如此,下官便先告辞了。”
“时间紧迫,我就不留郑大人了,麻烦大人回去转告天星司众位,苏某此行顺利,已得天启降临,待吉时到来,我告慰天灵后,自会去泰山告之众位天启的谛言。”
郑昀听他如此说,便又跪倒在地,向面前这个神力通天的仙胎凡骨扣了三个响头,“皇命昭昭,天人相感,先生不愧是半仙。”
慕容摇头,“言过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介凡俗,不过上天垂怜众生,因而才借我之口将天命昭告天下而已。”
郑昀又激动又感动,老泪纵横,颤抖着声音答道,“是。”
慕容扶他起身来,告辞了两句,便出了房门,下楼去密室换了衣衫,易容完毕,从密室的地道出到街口的土地庙,坐上早就停庙前的马车,回了悦来客栈。
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他下了车来,便见客栈门前的墙边,一块插迎客旗的石墩子上,一个小女子坐在那里,双手撑着石头,一直脚翘起又放下,百无聊赖的踢弄着藕粉色的石榴裙摆。
这边的马儿嘶鸣一声,那小女子抬起头来,看见马车前站立的男子,目光有些迟疑。慕容与她对视一眼,巷子头便拐出来一个男子,向那姑娘走了过去,姑娘同那男子说了什么,两个人便一齐看向慕容这边。
慕容读了那女子的口形,她在问那个男子:你看那边那个人,像不像苏哥哥?
那男子看了慕容一眼,回她:哪里像了,我看你是想他想疯了。我已经问好路了,走吧。
慕容不再看那二人,径自向客栈过去,在门口却被一只莲藕般白皙的纤细手臂拦住了,他抬眸,便见那个姑娘一双圆润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脸和眼睛打量。
那个男子便跟了上来,拉过她来,对慕容施礼道歉,“打扰您了,请进。”
慕容还不待说什么,那个小女子便蹲下身去,掀开他的衫摆,将里面的衫裤扒拉下来一点,正好露出左腰,那上头有一个小小的红痣,细如针孔,肉眼很难分辨。
这点小痣还是让这个姑娘看了去,她跳起来,张开怀抱一把抱住慕容,“我就说这是苏哥哥嘛,苏哥哥你好坏,都不认我。”
那个男子怔住,慕容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当下便明白了什么,拉开那个女孩子,嗔怪道,“小雪儿,你这是做什么,都说你认错人了,还不快放手。”
“我才没有认错。”姜小雪抱着慕容不肯松手,红扑扑的脸颊上满是幸福,“这就是苏哥哥,是你太笨,才认不出来。”
这些举动,整个客栈的暗线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启明。
那个男子便点了姜小雪的穴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对慕容点了点头道,“我家妹子心智不好,对公子做了失礼的事,还望公子原谅。”
“无妨。”慕容拱手回礼,便迈进了客栈里去。
二楼房间的窗前,陌衿将这些都看在眼底,眸底微动。
身后,凤鸢捧出来一个镶着各色琉璃宝珠的银盒子,摆到了梳妆台上,对陌衿招招手道,“茵妹快过来坐下。”
陌衿应了声,过去坐下,看着凤鸢打开那个银盒子,盒子里面有上下两层,上层连着合盖升了起来,这一层是两排小格子,每排六个,装了不同颜色的胭脂和粉黛。下一层摆满了各种的首饰,有簪子步摇,也有坠子耳环。
凤鸢从下层拿起来一对耳坠,给她带上,笑道,“这一对坠子是青哥买来送我的,说是样式虽然简单,但却很是雅致,你带上这个,他一定会欢喜的。”
陌衿也不推辞,笑道,“多谢。”
“客气什么。”凤鸢伸手点了一些胭脂,轻轻为她涂抹在双颊,“妹妹的肤色白皙,上一点桃红会显得气色很好。”她又为陌衿点了红唇,用指腹抹匀,“这个茜素红,最适合宴请场合,大气端庄。”
“多谢姐姐。”
“你是以青哥妻子的身份去赴七殿下的宴请,青哥见到你这样好看,一定会很开心的。”
陌衿听出她话中有话,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人妻的身份。不过也不难理解,这个凤鸢与茵姑不同,是自小就在青楼长大的,见了太多攀了高枝就不认旧人的女子。
“七殿下也请了夫君一同去赴宴。”
凤鸢有些惊讶,都说这个七殿下是个风流人物,对女子更是颇有些心思的。每一年的神女都是被送进了七殿下的寝殿的,这一次,她以为茵姑也会被七皇子要了去,那么青哥伤心时,她正好可以填补他心里的空缺,那么他们或许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可恨,七皇子为什么又请了青哥一起去,害她唯一的机会也没有了。
陌衿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凤鸢,但到底她也是个痴心女人,可怜。
“不知道姐姐这些胭脂是在哪里买的?我自出了青楼,便再没有碰过这些东西,听说从前姐妹们常去的胭脂铺也关了门,我便不知道去哪里买了。”
“我就从这匣子里拿出一点来给妹妹就好了,何须特意买呢!”凤鸢便去取了一个小秀盒,装了一些胭脂给她,“这个耳坠子你便带着吧,等宴请过了再还不迟。我这里还有一些簪子步摇,你若是喜欢,也可以选一两只去。”
陌衿摇头,“那些就不必了。”她也不是宴请的主角,毕竟常思乐要得了七殿下的赏识,她才有机会去向常夫人开口说一些事,下一步的计划才能继续进行。
凤鸢也不多劝她,“你看,你来了我也没给你倒杯茶。”她提起茶壶要倒茶。
陌衿便起身来,对她道,“茶就不用了,夫君也该回来了,我就不打扰姐姐了。”
“也好,青哥见不到你,也该担心了。”凤鸢放下茶壶,将那装了胭脂的绣盒送到陌衿手上,“我送妹妹到门口。”
“姐姐留步。”陌衿说完,便不待她送,自己走到门口,出了门去。
下楼时,她瞥眼见到了老夏,他的两只手都包着纱布,一只包着小指,另一只包着拇指,脸色苍白,双眼无神。
见到她时,老夏先是一怔,旋即勾唇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是诡异,看得陌衿心底发凉,她别开目光,看向地面,加快脚步要下楼去。
老夏却丝毫不觉得尴尬,上前来在楼梯中间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在上,他在下,他仰头看着她,目光很是奇怪,阴阳怪气的叫了一声,“茵妹。”
陌衿不答她,手里滑出一粒毒丸子,只要他敢再靠近一步,或是做什么非礼的动作,她便叫他死得难看。
老夏倒是规规矩矩起来,也没有做什么,只是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早些时候,我去向你道歉了,可惜你不在,你夫君便切了我的一个手指,说是赔罪。”他把手抬起一只,“也不知道这个赔罪礼,你愿不愿意接受?”
陌衿冷冷道,“让开。”
老夏让开身子,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她从他身边经过时,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早晚会要了他的命,那时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