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急眼

兮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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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没怎么张罗,下午时间充足,林可欣的晚饭整治的很丰盛。

    有鱼有肉还有两道素菜,一道汤一道卤味。

    六道菜,六六大顺,寓意平安顺遂。

    家里大小加起来拢共才四个人,本来是不用这么多菜。

    但林可欣心疼姐妹两个,尤其是大妞儿,小小年纪就被迫早熟,才四岁,真的是太懂事了。

    她就想着,往后的人生,两个小姑娘可以顺顺畅畅。

    不用吃太多苦,不用过份受尽委屈,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大妞儿小妞儿加起来才六岁,两个小人儿肚子小吃得也少,林可欣晚饭向来不怎么吃。

    好在还有岩哥儿这个半大的孩子,老话说得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最后锅里的饭桌上的菜,倒是都让他给扫了个干净。

    林可欣收拾厨房时,岩哥儿往屋后洗澡。

    大妞儿眼巴巴地看着姥姥,抿着嘴没有说话,就差没在脸上写着几个字:我想帮姥姥干活。

    小妞儿是姐姐的小尾巴,很安静的小尾巴,姐姐站着她也站着,姐姐看着姥姥,她也仰着小脸儿,巴巴儿的看着姥姥,圆溜溜地大眼睛,天真无邪懵懂无知。

    “大妞儿来帮我清碗吧。”林可欣往盆里兑了点热水,试了试水温,刚好合适,便端到了桌上放着。“清洗好的碗,搁桌上放着,我拿回柜子里。”

    “好。”有活干,大妞儿可高兴了,咧着嘴笑,笑得眉眼弯弯。仔仔细细的把衣袖挽好,又对着身后的妹妹道。“坐着,我忙完事儿再带你玩。”

    明明才大了两岁,说话举止间,却仿佛大了好几岁。

    岩哥儿洗完澡出来,拿了脏衣裳往井边去。

    似乎是不知不觉中就养成的习惯,洗完澡顺手把脏衣裳洗了。

    林可欣拿了干净衣裳进澡堂,见着便宜儿子洗衣裳,顺嘴提醒了句。“你看着点屋里的两小娃儿。”

    “嗳。”岩哥儿应了声,甩了甩手上的水,大步往厨房去。很快,就见他拎了桶热水出来。“娘,你试试水温,烫的话我再兑点冷水。”

    “这样刚刚好。”林可欣很满意。便宜儿子要做什么事,她从来不会阻拦,更不会帮忙,顶多也就是在旁边满脸欣慰的看着,仿佛在无声的说着:我的儿啊,长大了啊。

    儿子大了,当娘的就享福了。

    今个晚上没什么星星,月亮也是暗淡无光。

    林可欣早早的就带着两外甥女回屋里睡觉,至于关门窗之类的琐碎事,现在啊,都由岩哥儿操心着。

    要问岩哥儿如今是什么心情,大概是:不过短短小半个月,他就清清楚楚的明白顶梁柱这三个字的深刻意思了。

    屋里屋外,大事小事一把抓,也彻底懂得这么多年母亲的辛苦。

    委实不容易啊!

    窗外,天刚刚蒙亮,整个村子尚在沉睡中。

    床上的大妞儿已经睁开了眼睛,她轻轻侧头,看了眼依旧在熟睡的妹妹和姥姥,眨巴眨巴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会,就见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拿了衣裳小心翼翼的朝窗口去,就着窗外的天光,麻利儿的穿好衣裳。

    走到屋檐下,恰巧碰见从屋内出来的舅舅,她张张嘴,细声细气的喊了句。

    “怎么就起来了?”岩哥儿随口问着,大步往厨房去。

    “睡醒了就起来了。”

    岩哥儿熟练的点了灶火,把热水烧起来,大妞儿见着,就搁旁边递柴木。岩哥儿漱口洗脸时,她也跟着漱口洗脸,岩哥儿往屋旁菜地去,她也跟着去了。

    说是姥姥,但很少见面,更别提相处。

    也就是有姐姐在,小妞儿才不害怕。睡梦中,可能是感觉到姐姐不在了,她睁开眼,迷迷糊糊间发现旁边真的没人时,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傻傻的坐在床上,眼珠子嗒哒嗒哒的落,连个声儿都不敢发。

    还是林可欣觉得不太对劲,努力的撑开千斤重的眼皮瞄了眼,这一眼瞄过去,顿时就精神了。“小妞儿,你咋哭上了?”慌手慌脚的把人往怀里抱。“不哭不哭,怎么了?跟姥姥说说,是不是做恶梦了?没事儿,姥姥在呢,梦都是反的,没事儿的啊。”

    哄了好一会,怀里的小娃儿没哭了,林可欣后知后觉的扫了眼屋里。“咦,大妞儿呢?”抬头瞧了眼窗外,天色大亮,隐约可以闻见阵阵饭香。“不会已经起来了吧?”喃喃自语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得赶紧去看看。

    连外衣都没套,林可欣就抱着小妞儿出了门。

    “娘。”

    “姥姥。”

    岩哥儿还讷闷母亲怎么会起这般早,看到她怀里泪眼汪汪的小妞儿时,他有点儿明白了。

    “……你俩起得挺早啊。”沉默了会,林可欣干巴巴的笑着干巴巴的说了句。

    小妞儿细细声的喊了句。“大姐。”想让抱又不敢伸手的模样。

    “我先带她回屋。”没穿外衣,大清早儿的,还是有点凉啊。林可欣就怕冻着怀里的小娃儿,这时代,连个小小的发热都能要人命。

    大妞儿本来想跟着进屋,岩哥儿拉住了她,指了指她的手。“先洗手。”

    “舅舅,我是不是吓着姥姥了?”

    岩哥儿想了想。“没有。”

    “我明天起床时,跟姥姥说声吧。”

    “不用。”顿了顿,岩哥儿又说道。“你可以跟小妞儿说,她还小,醒来看不到你会害怕。”

    “好,我知道了。”

    林可欣替小妞儿穿好衣裳,小娃娃到了地上,就摇摇晃晃的往门外去,扶着门框跨过高高的门槛。她只得加快手上的速度,三两下穿好衣裳,披头散发的把人送到大妞儿身边,这才拿着梳子梳头,自个梳完,还得给两外孙女梳,顺便教大妞儿梳头。

    然后是张罗早饭,早饭是包子,韭菜肉馅,还有几个馒头,蒸好后,切成片,裹上蛋液煎两面微微泛黄,味道也很好。小妞儿格外爱吃,连肉包子都顾不上吃,双手捧着块馒头片,小口小口认认真真的啃,恍若小松鼠般模样儿很是可爱。

    “娘,一会我去趟下曲村?”家里多了两个小娃儿,总不能一道带过去,故岩哥儿才问了句。

    想着出嫁的林春花,粗粗算着都快四年了,至今未怀有身孕,林可欣就有点儿愁,她必须过去看看,不去看看,这心里头啊,就没法踏实。真有个好歹,她得帮着撑腰,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林寡妇的闺女被欺凌。“我也得过去看看。”

    岩哥儿不太放心母亲一个人出村子,瞅了眼两个外甥女。“那,带上她们一道过去?”

    “也行。又不是旁个,没甚问题。”

    下曲村就在平陶村隔壁,走路也就片刻功夫。

    大妞儿坚持要自己走路,林可欣也没勉强,牵着她的手,小妞儿则由岩哥儿抱着。

    才到下曲村,在村口就碰着了个乡亲,单手扛着个锄头,有点儿吊儿郎当的意味。“哟,林寡妇过来看你闺女呢?听说你去趟桃溪村,把张家削了顿狠的,骂了个狗血淋头啊。”他打量了几眼大妞儿和小妞儿。“这是春杏生的两闺女呢?你是准备搁林家养着呢还是怎么着?”

    “刘三伢你这消息还挺灵通呢。”林可欣扯了扯嘴角。

    “都道平陶村也有了个扬婆子,跟你有关的事,都不用过夜就能满天飞。据说,昨儿还把你那同宗的嫂子也削了顿?是不是真的?林寡妇啊,我看你现在可真是了不起啊,逮谁咬谁呢。”他乐乐呵呵的说着,满脸的笑意,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林可欣故意吓唬他。“你猜猜,我会不会站在这里把你给削一顿狠的?”

    “嘿,我又没惹你。”刘三伢嘴里这般说,心里却有点打怵。“得,不跟你扯皮,地里还有一堆活。”

    说是下地,刘三伢一个拐弯就进了个屋里,还没搁下锄头,嘴里先嚷嚷着。“林寡妇过来了,还真给猜着了,她如今厉害,气焰上来了,竟也想起替出嫁的闺女撑场子呢,今个姜家不知道得有多热闹。”

    “姜家。”屋里的汉子,吧哒吧哒两口旱烟,一脸的嘲讽。“刘大嘴巴昨儿去窜门,说起林寡妇在桃溪村的事,姜家人当场就变了脸色,凭着现在的林寡妇,姜家不是对手,都是些窝里横的货色,没啥热闹可看。”

    刘三伢夺过旱烟,自己吧嗒了两口。“你不过去?你不过去我过去,看他们说得邪乎,我还真想瞧瞧,林寡妇到底有多泼辣,原先她说话连声音都不敢大,有气无力像是一只脚踩着了棺材板。”

    “去,闲着也是闲着。”

    将将要到姜家门口,林可欣远远地瞧见一个妇人,有点眼熟,她细细地看了眼,翻了翻记忆,然后,她笑了,很是热络的扬起嗓子喊。“她大嫂,开成媳妇,这是打哪去呢?”

    不远处的妇人,听着这声腔,愣了下,待看清说话的人,顿时就有点双腿发软,脸色变了又变。“是是,是是亲亲家啊。”看着是在笑却又像极了要哭般,眉眼透着慌乱。

    “嗳,今个得空,我过来瞧瞧春花。”林可欣举起手里的野猪肉。“岩哥儿碰巧打着了只野猪,乡亲们闻着味儿,一窝蜂似的跑过来买,自家也没剩多少,拿点过来给你们尝尝鲜,这都老些年没吃着野猪肉了吧,如今野猪难得呢,得往深山里去。”

    开成媳妇磕磕绊绊地应着。“是,是是啊,春花啊,春花在地里呢,她姥姥你们先进屋坐,我去地里喊正好媳妇回来。”说话间,就恨不得拔腿就跑。

    “行啊。”林可欣点点头,往姜家院里去。“亲家,在屋里忙什么呢。”

    听见动静却根本不想出来的姜婆子,这回是想躲也躲不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她姥姥过来了,屋里坐,快屋里来。”

    “我还以为亲家没在呢,刚刚在门口碰着她大嫂,说了会话儿,都没见亲家出来。”

    姜婆子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没,没呢,上了年纪,耳朵不太好使了。来,喝茶喝茶。”

    “岩哥儿打的野猪,特意送了点过来给亲家尝尝鲜。”林可欣把野猪肉递了过去。“放辣椒爆炒,味道香得很呢!”

    姜婆子眼神儿略略发亮。“她姥姥可真客气。”麻溜儿的接过野猪肉。

    “这不叫客气,也就我家那不争气的闺女,嫁得这么近,左右就几步路的脚程,平时呢,也不见回去看看我这当娘的,她不惦记我啊,我惦记她啊,这不,厚着脸就过来瞧瞧,总不能空着双手上门不是,回头啊,亲家可不得说我不懂礼数。”林可欣说话软里带刺,眉眼含笑却又仿佛处处透着冷。

    还是自个家里呢,姜婆子却颇有些坐立不安。这煞神,果然是来者不善啊!都怪张金水,偷鸡就偷鸡,好端端的推人干什么,一把推死了也就罢了,瞧瞧现在,这一摔竟是摔成了个煞神,说话可真不中听啊!

    林春花被大嫂催促着,急急忙忙往家里赶,扶着门框气喘吁吁,怯怯懦懦的冲着姜婆子道。“娘,我回来了。”呼哧呼哧的直喘气,汗水都快流进眼睛里了,她抹了把脸,随后看向母亲和弟弟。“娘,岩哥儿。”

    “跑这般急干什么,摔着了怎么办?来来来,快坐这里。”林可欣起身去扶她。“你这孩子,以前在家里吧,傻呼呼,这嫁了人怎么还是老样子,她大嫂啊,还得劳烦你打盆水过来,瞧把她给累的,我又不着急。”

    开成媳妇哪里敢说不,不带犹豫的就跑进了厨房打了盆水过来。

    “在堂屋里洗脸像什么样,去厨房里洗,收拾好了再过来。”姜婆子不太高兴的说了句,听她的语气,还是刻意压了压情绪的。

    林可欣笑了笑。“水都端过来了,就在这里洗,又不是别人,不用太讲究。”

    姜婆子横了眼自家大儿媳。“地里的人都回来了?”

    “没呢……”

    “哎哟!春花啊,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咋都青青紫紫的。”林可欣当即捋起她的衣袖。“这是怎么回事啊!”周身气息都变了,凶巴巴的望着姜婆子,顺带扫了眼旁边的开成媳妇。

    “我这哪知道,指不定是她自个在哪碰的。”姜婆子掀了掀眼皮。“正好媳妇,你这在哪碰的啊?瞧着怪吓人,先前怎么就没见你说起这事儿。”

    林可欣瞅着林春花畏畏缩缩的唯诺样儿,就晓得不能让她开口说话,忙接道。“这可不行,必须得去镇里找个大夫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伤的,万一是被人打的呢?我家这闺女打小脑子就傻,她傻,我这当娘的可不傻。”

    “去镇上就不用了吧,就这么点小事,用不着找大夫,咱们乡下人没这么金贵,再说,连个奶娃儿都知道疼呢,真有哪儿不妥当,正好媳妇肯定会说出来,我瞧她好的很,用不着用不着。”姜婆子想,这林寡妇果然难缠。

    “我说呢,这一进屋,咋发现亲家改了性情,原来是心虚啊。”林可欣皮笑肉不笑。“我自个的闺女,嫁进你姜家,姜家人不疼惜,我这当亲娘的总归惦记着,我说请大夫,便一定是要请大夫给看看,不仅要看,还得仔仔细细的瞧个清楚,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伤我闺女。”

    “她姥姥话张嘴就来,谁还不会了?凡事得讲个证据,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你闺女了?你问问她,我有没有打过她!”姜婆子指着林春花。“正好媳妇,你说,当着你亲娘的面,你说给她听,这伤是怎么来的。”

    “我,我……”林春花看看婆婆,又看看亲娘,犹豫了良久。“我,我自己摔的。”她低着脑袋,双手紧张的捏着衣角。

    “看吧。”姜婆子得意的瞥着林可欣。“亲家,你说话可得过过脑子,对着人张嘴乱喷粪,不说别的,得想想你家岩哥儿呢,他正是寻摸媳妇的年纪,可别因为你这个亲娘而白白坏了名声,老林家可就这么一根苗儿了,因此娶不上媳妇,我看你怎么面对林家列祖列宗。”

    林可欣冷眉冷眼的回。“这事,还真不劳亲家操心。至于我是不是张嘴乱喷粪,一会啊,咱们到了镇上,问问医馆里的大夫,我这闺女身上的伤,到底是她摔的还是别人打的,当大夫的出来行医治病,总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岩哥儿,你去村里借个牛车,多几个银钱没问题,能借到牛车就好。”

    林岩松点点头,抬脚大步往外走。

    得意的姜婆子有点慌。“干什么,干什么,林寡妇你这事管得也太宽了点吧,都说了是她自个摔的,怎么着,你连自个亲闺女都不相信了?再说,要不要请大夫,也是我姜家的事,跟你林家有什么关系?可别忘了,正好媳妇是嫁进我姜家的媳妇,以后死了也进我姜家的坟,当我姜家的鬼。”

    “我呸!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闺女,是吃你家大米了还是穿你家衣服了?嫁进你家就成你家人了?臭不要脸!莫不是忘了,这世上还有和离,我林家的闺女始终是我林家的闺女,至于你姜家的媳妇,我这个当娘的,瞧着不乐意了,我还真能让她回来继续当我林家的闺女。”

    走到屋门口的林岩松,忽得回头说了句。“姐,你放心,林家始终是你的家,一辈子都是。便是娘走了,还有我,总归不会饿着你。”

    听听这意思,姜婆子人都快气炸了。“林寡妇你别太猖狂!都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有你这么当亲娘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让亲闺女被当成弃妇休回家?人家后娘都没你这么恶毒,我看呢,你纯粹就是不想让你闺女活,你这是想要她的命!”

    “急眼了?”林可欣嗤笑。“就这么怕我带着人进镇里看大夫?威胁谁呢这是?是我?还是我家春花?呵。今个儿我还就要带着春花去镇里,我要让大夫仔仔细细的替我闺女检查检查,你们啊,就盼着我家闺女没什么大事儿,真有个万一,我把话撂这放着,就别奢望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