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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今天穿上了最喜欢的一件墨绿长连衣裙,紧腰长摆,得天独厚的一米七的修长身形,整个人看起来婀娜迷人。
她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化妆,足足用了半个小时,台子上的瓶瓶罐罐用了个遍,原本就生得精致的面孔,看起来更加养眼。
她昨天晚上睡得足,早上起床脸上有淡淡的粉色,再得精致的妆容加持,颇有一种绿荷粉花的韵致。
徐妈妈在门缝外观察她的女儿,穿的够漂亮,妆化的够用心,然而眼睛神态里看不出约会在即的甜美心情。
老人家这几天有点担心,总是忍不住偷偷观察,记得女儿和女婿谈恋爱那会儿,哪怕是匆匆忙忙把粉底往脸上一糊,拔脚就走,那时候眼睛里也是闪着星星的。
这会儿搞得这么隆重,又这么死气沉沉,她要去了断个啥?
徐玉在玄关处换鞋,徐妈妈问:“干嘛去呀?”
徐玉觉得有点复杂,赏景?约会?看儿子?以上皆非?干脆懒得回答,提上鞋跟就走。她自己的事,向来是自己拿主意,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荷湾是一处半人工景点,距城区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那里原本是一个方圆几十公顷的野生湖泊,夏季绿荷如盖,粉莲出水,景致赏心悦目,周围大大小小的农家乐建了十几座,开发了摘莲蓬、钓鱼等多种娱乐项目。
徐玉来的稍晚,远远的看见那一对父子坐在一处近水的台阶上,一人手里捏一支钓杆,端坐如石像,一大一小两颗黑漆漆的脑袋靠在一起,肉眼可见的温馨。
徐玉重重地叹了口气,迈步上前。
儿子灵醒标致,丈夫英俊多金,哪一个拿出去都可以成为她的骄傲,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可她就是不满意啊!
“爸爸,我手酸。”
“儿子,有没有听过小猫钓鱼的故事啊?”
徐玉走上前,接过金言手里的钓杆,金言叫了声“妈妈”,打过招呼就到旁边去,剥采下来的莲蓬,眼睛时不时的去瞟他的父母,今天他妈妈打扮的这么漂亮,两个人坐在一起钓鱼,表情都是柔柔的,又是要复合的节奏?
记得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妈妈给爸爸买了新领带,挑了一套不怎么合适的西装,两个人站在镜子前穿衣打扮,被他一句“不配”搅散了,这一回他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爸爸妈妈,我到那边秋千上去玩一下,你们不要走开呀,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金言拿着一支带茎的莲蓬,走到半里外的休闲区,爬上一个秋千架,学着小朋友们的样子煞有介事的晃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的父母依然坐着没有动,并没有亲昵的举动,也默契的互相微笑,真的只是在钓鱼。
金言时不时伸长颈子朝湖边望,不知他们复合了没有?为什么大人办个事这么磨蹭?
眼前一道高大的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长胡子的爷爷手里拎着一尾鱼,站在秋千面前笑眯眯的望着他:“嗨!小盆友!”
金言惊了一下,随后也笑了:“嗨!老爷爷,是我妈妈叫你来的吗?”
“非也非也,我自己来的。这里人杰地灵,连鱼都这么鲜活。”说着提起手中那尾鱼,鱼已经不会动了:“打个招呼吧?”
金言用手中长茎莲蓬与那半死不活的鱼碰了一碰。
“老爷爷,鱼已经死了。”
“知道知道,唉,饲料养的,还说是野鱼呢!”说着把鱼往地上一扔。
金言闲的无聊,也不打算表演了,与这位玄学大师愉快的聊天:“爷爷,玄学是什么?”
“这个嘛,可复杂了,简单来说就是跟科学并肩且相反的一门学问。”
“并肩且相反?”
张大师今天没有穿喜爱的长衫,身上是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衣,裤子也是个半长不短的七分裤,袖子卷了起来,他随意的往旁边一把按摩椅上一坐,开始长聊。
“打个比方,“参商两曜斗西东”,这句子学过吗?参与商是天上的两颗星星,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永不相见。他们是兄弟,但是他们不和,有时候可以互补,就是这个意思。说起来,这门学问可深奥了,你们课本上根本学不到。”
金言似懂非懂的点头:“哦,那科学不能让这鱼复活,玄学可以吗?”
张大师亲切的微笑:“我试试。”拉了个架势,朝着地上的鱼虚虚推出一掌,鱼翻着眼睛,没有动。
张大师保持微笑,遗憾的一摊手:“好像不行。”
金言把目光从鱼身上收回来:“爷爷,你逗我玩!”
“哈哈,小鬼,你前天不也是逗爷爷玩吗?”
金言表情突然认真起来:“爷爷,玄学可以让我的爸爸妈妈复合吗?”
张大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年轻的俊男靓女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赏心悦目。只是看起来而已。
张大师摇头:“不能。小鬼,你希望他们复合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是他们复合的一个障碍,就算我坐得远远的,他们说话肯定是会提到我,也许会吵架。”金言忧愁的摸着头发。
深沉的样子落入张大师的眼里。张大师笑着看他:“不装啦?”
金言老实的回答:“不装了,累。”
张大师兴致勃勃的打量他:“小鬼,怎么想着给人做儿子呢?”
金言绷着小脸:“我不习惯给人做爹。”
“哈哈哈哈……”张大师搓着胡子大笑:“果然还是个小鬼呀!”
笑完了站起身:“小鬼,再见了,好好的做儿子啊!”
“爷爷再见,我长大了,是学科学好呢还是学玄学好?”
“科学!”张大师坚定的说出两个字,手一挥,飘飘然远去。
湖边,两个人捏着钓鱼竿坐了许久,各怀心事,一条鱼也没钓起来,就算上钩了也被他们放跑了。
他们的谈话中心只有一个:金言。事实上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只交谈了几句。
“贵卿,给个准话吧!”她的父母都认为原装正版货最好,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多少年的感情,不能说丢就丢了,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破镜重圆是最好的结局。
金贵卿当然对前妻还留着几分情义:“还是那句话,儿子我要定了,你要他,我们就一起养他,你不要他,我一个人养。”
徐玉有些失望:“就不管皮下是什么?”
金贵卿的语气不容质疑:“都是我的儿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一对前夫妻谁也说服不了谁,谈话宣告结束。
金言在秋千上晃了一个多小时,觉得这边应该谈的差不多了,就走了回来。
徐玉放下钓竿:“金言,过来。”
金言走到她跟前。她细细的打量他,她看过他无数遍,总是看不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她漂亮的脸孔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卖个萌?”
金言讲起了那个笑话:“我们班有一个叫做王萌萌的小朋友,早上她妈妈给她扎小辫,低着头,不小心把两个人的头发编到了一起,王萌萌哭了。”
徐玉没有笑。金言有点沮丧,明明爸爸笑得很开心的,妈妈的笑点也好高呢。
徐玉有些忧伤的问道:“金言,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这个问题太难了,身体是,灵魂不是,到底是不是呢?他想起了他的系统,说话像个哲人一样的系统。
“你当我是,我就是。”
徐玉对他的深沉见怪不怪,对于这个答案,她没有办法接受,她钻进了牛角尖,追求纯粹的本质的“是”或“不是”。
她望进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仔细搜寻,那里没有她熟悉的依恋,也没有天然的亲近,什么也没有。
她尽力了,她放弃了。
她像是解脱了一样的站起身,对父子俩说道:“我要走了,去北边转转,三年五载不会回来了。”
她退开几步站定,补充了一句,截断了所有的后路:“以后,不会再见了。”
这个结果在金言的意料之中,他一直知道,自己就是他们复合的障碍,科学与玄学都解救不了的一道难题。
这个结果同样也在金贵卿的意料之中,人生难免有一些遗憾,难免需要做一些取舍,他选了儿子,只好对这个女人说再见。
金贵卿沉沉地说了一句“保重”。
金言举起右手,轻轻的挥了挥,一如既往的淡定,云淡风轻,像挥别一朵与生命无关的闲云。
徐玉对着他们举起了手,一挥,这一挥,是彻底的告别。
她有些伤心,如果他能流下一滴泪,如果他能轻皱一下眉……
结果会不会逆转?能不能挽回?
女人曼妙的身影远去,消失不见。
金言在爸爸身边坐下,捡起了地上的钓竿,小身板坐的端端正正的,学着爸爸的样子开始专心的钓鱼。
父子俩沉默无言,莲叶随风翻波滚浪,水下游鱼忙着东游西窜,风景是美丽的,鲜活的。
金言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转头望向身边的人:“爸爸,你寂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