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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殷勤。”沈芸芝跟在后面上楼, 瞥见门口这一幕,冲那女佣没好气地横过去一眼, “反正也住不了几时, 眼浅的东西。”
女佣低垂脑袋, 并不敢反驳一句。
沈南瑗差点被个黄毛丫头给气着, 她忽地想起来自己被接回沈家的目的,一阵堵心。
她思绪一转,转头故作不明地问女佣人,“什么……住不了几时,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佣被问及,更显局促了,“三、不是,四小姐说话……我也不大清楚。”
要跟杜督军府结亲这桩事老爷是下了命令封口的,暂且先瞒着一阵,怕的就是三小姐知道后觉得心凉。可但凡有眼睛的看到沈南瑗这等姿色去配个傻子, 都觉得可惜,尤其这美人儿还温柔良善。
“四小姐玲珑乖巧, 最受老爷喜爱, 说话即是如此, 三小姐您别往心里去。”可惜归可惜, 也不是她一个佣人能左右的。
沈南瑗就没往下说什么, 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她好意提醒, 关上门休息了。
第二日, 沈南瑗直到餐厅正对的西洋钟过了九点半才施施然下楼,她昨个翻来覆去约莫到凌晨才睡着,这会儿还发着懵,她晕乎乎地走下楼梯。
楼梯旋窗那洒落的晨光如在她身上拢了一层轻烟薄纱,和那一身烟云青色长裙相衬,腰细窈窕,肤白胜雪,叫人眼前一亮。
苏氏正坐在客厅里喝茶,一抬头也看见了人,少女姿色明朗,比起昨个的狼狈,眼下拾缀过后展露的面貌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她在沈南瑗身上看到了白氏的影子,嫉恨怨毒就爬上了心头。
而沈黎棠在出门前特意交代自己要好生教养,可愣是没想到这乡下丫头一等就让她等了近两个钟头。
虽说心底满腹怨气,可她脸上愣是一点不显,笑容摆上脸,“南瑗醒了,早点给你留了。”她扬声叫陈妈,“去把早点端上来。”
彼时,沈南瑗正巧走到客厅,就听得一声细微嗤笑声,以及一句含糊似耳语的嘀咕着‘这算早饭还是午饭’。
她顺着声源瞧过去,看到了坐在苏氏旁的小妇人。一身旗袍剪裁贴身,曲线毕露,头发也烫着当下时髦新潮的波纹卷,妖妖娆娆,正是昨个介绍过的二姨太薛氏。
她挑了挑眉,未置声,随着苏氏老老实实坐下用早饭。
这在薛氏眼里,沈南瑗就是怯懦。也叫苏氏有手段,这就把人送去乡下养废了,好好的嫡出大小姐变成三小姐,就连被卖了都还傻傻替人数钱去。
“瞧这瘦的,多吃点儿。”薛氏一转脸就换了个样,就像方才那话不是她嘀咕的一般,对沈南瑗颇多热情。
沈南瑗这会儿是真饿狠了,专注于面前的吃食。
一碗汤面上浮着几粒葱花的虾仁馄饨,厨子用鲜虾熬煮吊了汤头的鲜味,馄饨一个个的个头饱满,皮薄晶莹,料子实在,好吃得能让人吞掉舌头。
“慢点吃,可还够?”说话的是三姨太李氏,声音细细柔柔的,若不是刚好离得近一点都能给忽略过去。
沈南瑗点了点头,她吃得并不慢,却没有狼吞虎咽之感,只看到食物在匀速减少,吃相却是斯斯文文的,这番模样看着颇是让人食欲大开。
“好吃!”沈南瑗是发自内心的,她一向喜欢吃,而沈公馆的厨子显然十分有一手。
李氏轻轻含笑,沈南瑗才十五岁,正是花儿似的年纪,皮肤嫩得能掐出水,又有一双大而无辜的眼睛,特别招人疼。
这和乐融融的画面瞧得旁边的薛氏就差直翻白眼,心说还真是乡下人凑一块去了。
她轻轻拄了拄苏氏的胳膊,示意她往两人那儿看,那笑容里意味明显。
而苏氏此时也正是在打量,心底暗暗盘估沈南瑗的威胁性。
李氏等沈南瑗吃得差不多了,才展开话题。
“这绣法好别致,瞧着好像不是花纹。”
“是伽罗叶。”沈南瑗见她对自己袖子处的花纹感兴趣便摊开给她看,“不过不是绣的,是画上去的。”
她看原来的裙衫太素,就在袖子和裙边添了几笔,点睛之作。
李氏惊叹,“是你自己画的?”
沈南瑗藏拙,摇了摇头,“我手笨,这些都是出自奶娘之手。”
李氏是有听说的,当初苏氏因为算命的说沈南瑗命硬,克亲克儿,就把才四岁的沈南瑗让一仆妇带去乡下住,想必沈南瑗口中的奶娘就是那名妇人。“她怎不陪你一道回来?”
“奶娘在乡下过习惯了,怕适应不了城里。”沈南瑗照着原文答的,也察觉李氏对她并无恶意,相反似乎还有几分亲近好感在,于是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这一问一答的往来却叫苏氏没了耐心,“南瑗今个还有事要做,三姨太你若想找人唠唠嗑儿就找二姨太陪你,我带南瑗出门一趟。”
沈南瑗一愣,直问,“去哪?”
苏氏因她这一反应微微蹙眉不喜,“自然是采买些需要的,正好也带你在城里转转。”
沈南瑗隐约察觉到苏氏的意图不简单,不过眼下这提议却正好称了她的意,索性就装得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喜笑颜开,“既是要出门,我去梳个妆。”
苏氏没有料到她的转变如此之快,愣了愣神,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了那丫头的身影。
身旁的薛氏笑的讥讽。
倒是李氏仍旧一副小白花的模样,慈眉善目地笑着。
等沈南瑗再次从楼上下来,帽子罩衣一件不少,余光里瞥见门口的蕾丝洋伞也不忘拿。
“嗳,那是芸芝最喜……”
沈南瑗侧了侧,避过了薛氏想拿回去的手,笑道,“借一借无妨的,妹妹又怎么会是小气之人。”
她将帽子戴上,撑起洋伞,“这女人要容貌美丽永葆青春,防晒和补水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防晒,一年四季阴天晴天都得做到位,看不到的光线损伤远比你想象的厉害多了。走罢!”
苏氏甚是无语地瞧着她强盗般的‘野蛮行径’,再次在心底批下野蛮粗俗的评价,愈发看不上眼。
李氏看着少女欢喜跟着苏氏离开,以及离开前苏氏那倏然沉下来的眼神,没来由地露了一抹忧色。
一回头就看到薛氏也拢上了一层轻薄纱衣,兀的哽住。
沈南瑗跟李氏做黄包车出门,她那大帽檐把苏氏隔开距离,挤在黄包车边缘上,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南瑗,咱们快到了,我先带你去做两身换季的衣裳。”
“好。”沈南瑗乖巧应是。
苏氏带自己出门置办,目的显而易见,无非是沈黎棠交代亦或是她自己想在沈黎棠面前讨个好。
沈南瑗正是筹钱之际,由她领着逛铺子。从镯子链子耳饰,一样都没落下,件件都是拣苏氏承受范围之内又好置换出手的。再加上她那包包里藏起的钱,足以应付一阵。
珠宝铺里。
“南瑗,我突然肚子有点疼,你且在这儿看着,我一会儿回来。”苏氏突然道。
沈南瑗瞧看,她脸色确实不好,也不知是真坏了肚子,还是被她放血放的,语调显露关怀,“太太放心,我就在这儿等,你快去吧。”
苏氏的脚步有些快,似乎一刻都不能多待。
沈南瑗盯着她的方向若有所思。
半个时辰后,沈南瑗就出了锦缘珠宝。
苏氏坐在黄包车上,拉下的篷布挡住了她大半身子,看到这幕才放心地让师傅离开。
可殊不知,沈南瑗去的是街对面的当铺,把苏氏买的那些都换成了现银。一根金条储备,十块银元藏在贴身的地方,另外一些毛票和铜钱放在小手包里。而后又折回了珠宝店,等到日暮店铺快要打烊才泱泱走了出来。
直到走出好一段路,她才一改神情,步伐轻松地直往泷城城门口去。
泷城是一定不能待了。
沈南瑗打算往南方去,南方繁华,发展空间大,她原来是作主编的,届时找份报业的工作想来不是难事。
有钱傍身,逃脱在望,沈南瑗远远看到那熟悉的大牌坊,心情如雀鸟欢畅。
“少帅吩咐了,严查过往行人,就比对着画像,尤其是女子,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城门口突然多出来的士兵让沈南瑗老远一个急刹车,心猛地提起。
“少帅。”
“少帅。”
沈南瑗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了一双笔挺的军靴,还是一如那日的英俊倜傥。
可她的心突突狂跳了起来,不会这么…巧?
沈南瑗隔着老远看了个大概,画像上的人——不知是出自哪位灵魂画师的手笔,虽然非常不像了,但那身蓝色的粗布衣裙倒是神似啊。
“人还没找到?”杜聿霖问话时,眉宇间落了阴郁,冷不防拿起了一旁的画像,俊眉一蹙,厉声道:“这是哪家的画师画的?”
“就是城西最有名的……”
“江湖骗子。”
“封了!”
“少帅……”
杜聿霖一眼横过去,想说点什么的许副官立时闭上了嘴。
“人一定还在城里,找!”
“是!”
沈南瑗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出路被杜聿霖封死。
而杜聿霖似乎也有所感应地回过头,她当即背过身,借着街上人流藏匿。
杜聿霖眉宇间一凛,觉得那人的背影很是眼熟,可昨日粗布蓝裙的小丫头,没理由一下子成了富家小姐的装扮。
“站住——”他下意识出声。
沈南瑗捂着耳朵,翻一个身,彻底醒了。
这时,楼下的西洋钟有规律地敲了八下。
沈南瑗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望着那雕花的大床,纱幔轻垂,还是觉得这一幕很荒唐。
李氏进来的时候,她就那么睁着眼躺着。
因为思绪混沌,眼神显得迷离慵懒。
一头乌丝缠缠绕绕在枕边,衬得肌肤白嫩剔透。
“醒了可得起来了,老爷在下面等着,说是要带你一块出门。”李氏轻声道。
沈南瑗歪着头看向李氏,“爹说了要带我去哪儿吗?”
李氏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早上的时候督军府来了人,说是请老爷过去。”
“杜督军呐?”沈南瑗喃喃,手指勾缠了发丝转了转,不知在思忖什么主意。
李氏正要说点什么,见女佣进来就没说,果然是来请沈南瑗的。
沈南瑗本来就没了睡意,不费什么功夫就把自己收拾好了。
裙衫还是包袱里带来十成新的,收腰做得不好像是孕妇装,她自己动手用丝带如穿针引线般弄了个小花扣,一下变得不同。
原本还愁沈南瑗没得体衣裳,李氏看了看自己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不由失笑,收了起来,却被沈南瑗眼尖发现。
“这衣裳……”
“前些年给我妹子做的,结果没想到她用不上了,也就没机会送出去。”
沈南瑗自然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低落,转而问:“是要送我的么?”
“要是你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沈南瑗怎么会辜负她的善意,两套衣裳的料子远比她身上要好多了。
李氏很是喜欢她这般直爽,展了笑靥,眉眼也跟着生动起来。
“我帮你梳妆?”
沈南瑗拿自己的头发没辙,正好有人帮忙,就放任去。“谢谢三姨太。”
这一答应,就上了贼船。
李氏完全把她当作了洋娃娃,身边侍候的冬儿从她那搬来了不少化妆品。
沈南瑗之前就是做杂志,涉及这方面,但亲眼见了复古的化妆品还是挺新奇的。
小支的丹祺口红,还有铁盒装的西蒙香粉蜜、指甲上光液、粉蝶霜……
她看得稀奇,李氏已经拉着她坐在了老式的花梨木梳妆台前。
阳光透过窗子洋洋洒洒落下,空气里飘来秋桂的淡淡甜香。
镜子前的少女,双颊红润细腻,一头乌丝如瀑布垂在肩后,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黛素净可人,眉眼间藏不住的灵动秀气。
十五六的年纪,最是天真无邪。
李氏与镜子里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对望着,不由心中发软。
青丝细挽,只留有一小撮长长的垂在右侧编成一股细细长长的辫子,再绕回用点翠蝴蝶发卡别住。
冬儿替她抹了点腮红,只一点,就如粉霞晕染,很是增色。“三小姐真好看。”
她对着镜子惊叹。
这也恰是沈南瑗心底想的,原主的底子当真是好得没话说,无怪后来得了泷城第一美人称号,眼下就可见一斑。
过了约莫大半个钟头,两人才一块下了楼。
底下原本等得不耐烦的沈黎棠在看见沈南瑗的那刻,什么怒意都消了,看得呆了。
李氏有一双神来之手,给沈南瑗描了个淡妆,螓首蛾眉,效果却是极好的。另还别有心意地在沈南瑗袖子上绣了两只翩翩细蝶,小小的,仿佛不经意停驻,在举手投足间,摇曳风情。
“爹。”沈南瑗过去,乖巧唤了一声。
沈黎棠此时也是一身正装,外面罩了件青墨色大风氅,里面是白色竖条纹的西装,搭配同款领带,领夹一丝不苟,上衣的口袋上坠着块金表,金表链子泛出金光,派头十足。
“爹今天真帅气。”沈南瑗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这幅小女儿神情,如今这年纪做起来一点都不矫柔造作,反而有点憨憨的,十分可爱。
沈黎棠很是受用,再看沈南瑗心底不止一丁点满意。
这么一打扮,当真看不出一点乡下养着的痕迹,就是比城里那些名媛淑女都没差了去。
沈芸芝叫眼前这父慈女孝的画面刺激,没忍住哼出了声,刚好没人说话,引起了注意。
沈黎棠扫了过去,“芸芝,你对你三姐的话有什么异议?”
沈芸曦飞快踩住了沈芸芝的脚,又挪开,“是我不小心踩到妹妹。我觉得爸,你比电影里的黎祥还要帅!”
沈黎棠还是挺喜欢这知书达理的大女儿的,故此她说话就不追究真假了。
而沈芸曦一身粉色洋装,温婉大方,俨然是个大家闺秀。
“芸曦也一块,走吧,别让督军那边等。”
沈南瑗原以为就带她一个,看着半路杀出来的大姐,眸子染上狐疑。
难不成昨个苏氏受刺激太大,为了不让她如意,想让沈芸曦嫁给督军那个傻儿子?
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她志本就不在此,无非就是被困这里,借用一下“嫂子”的名分,压一压那个狂妄的杜二少。
只不过,她要是没了用处的话,苏氏不定得撺掇沈黎棠怎么对待她……
“妹妹,我习惯坐后面,你坐前面好不好?”沈芸曦回头问她。
沈南瑗点了点头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沈公馆门口,苏氏目送沈黎棠带着俩孩子离开,尤其在看到沈南瑗不得已独自一人坐在前面时浮现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眸子里还闪着得意的精光。
不枉费昨个费了半夜,才磨得沈黎棠同意带上芸曦。
芸曦不愧是她的好女儿,稍稍点拨,就表现得令人非常满意。
况且等入了督军府,沈南瑗就晓得厉害了。
只是她回想起,方才见到沈南瑗时的情景,心底浮起一层隐忧。
沈南瑗的容貌跟白氏有七八成像,那白家是怎么败的……她突然不敢往下深想。
从沈公馆开车到督军府,花了不到二十分钟,沈黎棠拨弄着怀表时,沈南瑗瞥了一眼,就老老实实跟着下了车。
看着门前那熟悉匾额,沈南瑗心里有些打鼓。
听说杜聿航是个傻子,饶是有心理准备,她也担心自己一会儿会不会受惊。
杜督军今日特地留在府中接待沈黎棠,对沈黎棠来说是莫大荣幸。
在泷城地界,说杜督军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但凡沾点亲都能得到不凡好处。
沈黎棠跟着佣人进门,还不忘回头叮嘱两个女儿别乱走,也别惹出乱子。
“爸放心,我知晓分寸的。”沈芸曦应声,即便是对这地方好奇也始终表现落落大方。
而沈南瑗亦步亦趋跟着,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天把杜聿霖敲昏的一幕。
晃个神的功夫就看到沈黎棠略有不满的蹙眉,当即道,“我会跟紧大姐的!”
“……”沈芸曦轻挑了下眉,有种被拉下水的错觉。
“沈先生,太太请两位千金去花园喝茶,聊聊天儿。”画琅得了杜夫人的吩咐,在沈黎棠去督军那里前拦截到了人。
沈芸曦抿了下嘴角,眼里掩过一抹精光。
杜夫人,就是杜聿霖的亲生母亲,督军府的主母。
沈南瑗则暗暗蹙了下眉头,那位杜夫人……回想起书里零星的片段,她可是认定是原主勾引了儿子,作妖作个不停。
这回换作杜聿航,又不是亲儿子,自己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画琅在前面带路,实则也在暗暗打量她二人。她是夫人的心腹,自然要替夫人看得仔细。
这沈南瑗容貌出色近妖,八字与大少相和,另一个看起来倒像是端庄的淑女。
“听闻夫人和二少母子感情深厚,为了夫人喝上一壶好茶,就连西洋的伯爵红茶都搜罗来。我知道夫人好茶,特意带了点自己制的。”沈芸曦示好地拿出一小罐子茶叶,包装仔细,显然花了心思。
又取了一盒,“这是大少和二少的。”
沈南瑗看她像变魔术似的拿出几个罐子,以及提到杜聿霖时那一抹并不显眼的红晕,一下回过味来。
“沈大小姐真是客气了。”画琅笑盈盈的,目光落在了那罐子上,“夫人好茶,却有点癖好,那就是只喝二少送来的。”
她顿了顿,又道,“大少倒是喜欢,二少那就算了,他没有喝茶的习惯。”
画琅只收了一罐子,转手就给了旁人让人拿去大少院子。
还不忘特意叮嘱是沈家小姐的心意。
“这……”沈芸曦咬唇,面上划过一抹惊慌,只是送出去的就再拿不回来。
万一教人误会……
沈南瑗倒是察觉了沈芸曦的心思,心底暗忖自己费尽心思想逃离的火坑,偏就有人一股脑的往下跳。
杜聿霖那变态有什么好的!
画琅引着人到了花园,不过空无一人。
她招呼二人:“夫人方才还在,估摸有事离开,两位先等等,我去泡茶。”
沈芸曦道谢。
沈南瑗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
偌大的花园里,就剩下姐妹二人。
沈南瑗瞥见桌上色泽诱人,还十分精巧的糕点,忍不住拿了一块。
“主人家都不在,你就吃上,怎么这般贪吃的!”单独相处,沈芸曦虽然维持着面上笑意,可语气里仍是泄露一丝嫌弃。
“既是招待,那就是可以吃的,大姐要不要也吃一块,这红豆糕糯叽叽的很好吃呢!”沈南瑗仗着年纪小,天真娇憨捏来即是,心思却活泛的很。
照杜夫人的心性,保不准在哪个角落看着呢。
她不装得傻一点,让人放心点怎么行。
沈芸曦推开了那块红豆糕,“你自己吃罢。”再看她那憨傻样,心想果然是乡下土包子,连个糕点都觉得稀罕,怪丢人的。
可就这么看着,她心底突然有了主意。
沈南瑗靠在车壁上想事情。
既然出不了城门,那就只有回沈家了。
就是不知,那个苏氏故意把她撇下,是想唱哪一出?
想到此,沈南瑗忽然急急地喊:“停车。”
车夫停了下来,提醒道:“小姐,还没到井岸胡同。”
沈南瑗递了几个铜钱给车夫,“哦,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车夫道了谢,拉着黄包车消失在了街口处。
沈南瑗左右看了看,仔细辨别了方向。
这条街,昨晚上沈黎棠带她走过,街口有一户人家的门口放了块大石条,想来是洗衣裳用的。
沈南瑗定了定神,迈步向记忆中的沈家走去。
并没有走出几步,冷不防打对面行来了两个男人,走路七扭八扭。还离的老远,沈南瑗便嗅见了那刺鼻的酒臭气息,她下意识往路边去了去。
可那两个酒鬼,瞧见她之后,竟嬉笑了一声,故意朝她撞来了。
幸亏沈南瑗躲的快,若不然就被他俩人近了身。
可饶是如此,那俩人还是不依不饶地挡住了她的路。
“小姑娘,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里?不如,跟爷回家,亏待不了你。”
没穿书前,沈南瑗的工作也是早出晚归,色狼没少碰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想要劫色的却还是第一次。
眼看他二人的手就要盖上她的脸,她心里泛起了一阵一阵的恶心。
那个兵多枪多的杜聿霖欺负她人单势微也就算了,这两个臭酒鬼……
沈南瑗可是出生在一个武术世家,虽然没能继承她爸的武术馆,可打小就练的童子功也不容人小觑。
只是如今换了副娇滴滴的身子,她十成的功力若能发挥出个六成来,就阿弥陀佛了。
眼下,刚好拿酒鬼练练手。
那两个酒鬼根本就没有看清被他们挤在墙角的丫头是怎么出的手,一人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瓜子,再瞧那小丫头,已然闪到了他们的身后。
“见,见鬼了?”一人大着舌头同另一人讲,这还真是猫尿喝的多了,头晕眼也晕。
另一人是个胆子大的,毕竟酒壮怂人胆。
“什么鬼不鬼的?就是个鬼,老子今晚也要跟她睡。”
说着,他调转了方向,再一次向着她猛扑了上去。
沈南瑗气结,再一次闪躲过去。
她这副娇滴滴的身体啊,就这两下子,居然开始细细喘气。
沈南瑗不敢托大,只想着赶快脱身,却在这时,打街口出现了一队士兵。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两个烂酒鬼一看见士兵就怂的跟软脚虾一样,瘫在了地上。
沈南瑗提着心,瞧见为首的并不是那杜聿霖,而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满脸胡须的男人,这才稍松了一口气。
她口齿伶俐,不待他询问,便可怜兮兮地道:“我回家的路上,碰上了这两个无赖,幸亏长官来的及时。”
这么一个男强女弱的场景,再加上扑面而来的酒气,万四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厉声吩咐手下:“把这俩人送到警察局。”
那俩人声都没能发出一句,就被人捂住了嘴,拉到了街头。
万四通转而又将眼前的女子看定,小模样长的跟电影明星一样,这么晚的天了,却一个人独自走在这不繁华的街道,他疑心大起,“姑娘,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回长官,这就是我回家的路。”沈南瑗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答。
万四通审视了她片刻,便又问:“你住哪儿?”
“井岸胡同。”
“井岸胡同?谁家?”万四通眯了眯眼睛。
沈南瑗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如实回答:“沈家。”
“沈……这井岸胡同里的,你是交通部副部长沈黎棠沈部家的……”万四通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被人打断了。
来人是一个小士兵,正是方才拖走酒鬼的其中之一,“万连长,少帅有令,让连长带着这位姑娘去前头的梧桐街见。”
沈南瑗一听见“少帅”这两字,就开始心慌。
她往后退了一步,焦虑地说:“长官,我再不回家的话,我爹爹一定会急死的。”
万四通也闹不懂少帅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军人服从是天性。只是看在小姑娘脸色煞白的可怜模样,他还是宽慰地说:“小姑娘你莫怕啊,兴许我家少帅就是请姑娘去问问话。”
说着,就格外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沈南瑗面如死灰,撇了眼他腰间的配枪,不得不挪动了步伐。
穿书大神啊,我想先回去一趟,弄点高阶武器再回来行吗?
要真的能回去的话,鬼才要生活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沈南瑗想好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却在踏入梧桐街的那一刻,发现了自己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那杜聿霖身边站着的,不就是她便宜爹沈黎棠!
这事说来也巧,杜聿霖带着兵四处找人,先是撞见了四处寻找女儿的沈黎棠,又撞见了万四通手底下的兵押着酒鬼往警察局去。
一问来龙去脉,只听说那俩酒鬼调戏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长相极为天人。
杜聿霖与沈黎棠的眼角同时一跳。
前者是想到了打晕自己的野丫头。
后者则是想到那女子若当真是沈南瑗,该如何跟杜聿霖解释。嫁入督军府这事儿万一因此而黄了……想到这里,沈黎棠的眼神不由地暗了又暗。
越走越近,瞧的越清楚的沈南瑗片刻间便有了主意。
想想自己这莫名的穿越,和这两天喝凉水都塞牙的运道,不用外力,沈南瑗便真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