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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起吃饭,杜大少顿时又来了劲头。
其他的就不说了,但这泷城哪家餐厅好吃,哪里有好玩的,杜聿航一说起来,头头是道。
“小媳妇儿,咱们过了桥去那个洋餐厅吃牛扒吧!”杜聿航兴奋地提议。
沈南瑗却哭笑不得,“谁是你小媳妇儿啊?”
杜聿航顿时敛住了笑,无比认真地说:“我爹说的。”
沈南瑗把心里那句“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硬生生咽了回去,自己差点儿噎了个半死。
她瞥了眼前头开车的张副官,故意小声地反驳:“我们还没成亲呢!你不能这样叫。”
“我爹说可以。”杜聿航一脸的“我爹是督军”。
好吧,厉害死你了。
沈南瑗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懒得和他争执了。
张副官开着汽车很快就上了复兴桥。
这座大桥前年才修缮完毕,是在原先木桥的基础上重新建造,桥基、桥墩、桥栏用的都是花岗岩砌筑,还在上面雕刻了时髦的文艺复兴花纹。
城内唯一的有轨电车,也会从桥上通过。
整个泷城因为这座桥一分为二,被泷城人叫做南城和北城。
像沈家和督军府都在北城。
北城是老城区,住的多是本地的贵人和有钱的人家。
南城是新城区,洋人和一些时髦青年喜欢聚集在那里。
杜聿航说的洋餐厅就是在南城。
沈南瑗进了这泷城许多日,还是第一回过桥。
眼前这南城的建筑果然和北城不太一样,多是中西结合的洋楼,街道也看起来更宽一些。
杜家接管了泷城之后确实在为泷城的发展做贡献,沈南瑗不由就想起了城外的那处安乐窝。
可惜了,这里却不是她的安乐窝。
不多时,那个洋餐厅便到。
怪不得杜聿航张口闭口洋餐厅的,那餐厅名字叫“MY HONEY”。
杜聿航站在餐厅的外面指着门头上的一串字母,“买……”买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他还挺会照顾自己面子的,一转头对沈南瑗说:“小媳妇儿,就是这里。”
沈南瑗对他颇为无语,只撇了撇嘴,跟在他的后面入内。
此时正是中午饭点,餐厅临窗的卡座几乎坐满,只余了最后面那个大的八人卡座。
杜聿航每回来都是坐在临窗的位置,下意识手一指最后的八人卡座,“走,我们坐那里。”
服务员支吾了一声,瞧了眼身后的张副官,一斟酌,展开了笑:“大少,今天有上好的雪花牛扒。”
杜聿航“嗯”了一声,拉长了脸说:“要两份一模一样的。”
服务员得了吩咐,陪着笑脸退了下去。
杜聿航这才咧开了嘴笑,“小媳妇儿,你放心,以后你跟我成了亲,我吃什么,就让你吃什么。”
不用问,肯定又是督军教的。
沈南瑗心里清楚的很,却偏偏发作不得。
军装笔挺的张副官如同一座雕像,严肃地立在卡座的旁边,等候大少的各种差遣。
不止是张副官,就连玻璃窗的外面,一左一右站了两名士兵。
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壳里都装了些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大少在这儿嘛!
也的亏大少是个傻子,要换成杜聿霖那厮,不定得被当成靶子刺杀多少回了。
忽然,吧台那里好像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那位置明明是我们预定的。”
“杜大少怎么了?你们要上赶着巴结杜家,我们可不。”
“子敬!不要胡说八道。”
“怎么了?这泷城难道就只有他杜家是有权有势的,咱们在这儿的几位,哪个的家里不是政府的要员!就算一家不敌杜家的权势,绑在一起难不成还不如一个杜家?”
……
争吵声有男有女,声音里透着气急败坏。
沈南瑗只琢磨了片刻,便明白了,他们坐的这地儿原是人家提前预定了的。
想来是服务员不敢得罪杜大少,这才不曾提醒。
但不曾想,预定位子的也不是软柿子。
那位被唤作子敬的青年,穿着一身时髦的格子西装,头发作三七分,长相倒是英俊,但嘴唇略薄,稍显刻薄。
那些人中,就属他叫唤的最大声。
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性在他耳边咕噜了几句,他便一语不发了。
匡珊瑚是这群人中的女诸葛,倒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大智慧。
而是这几位自视为进步青年,也学着洋人的派头,打着尊重女性的名号从不反驳她的话而已。
匡珊瑚方才在赵子敬的耳边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与那杜家兄弟是旧识,不若今天咱们与他们拼个桌。”
赵子敬这厢没了异议,还一再声明:“珊瑚,今天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匡珊瑚勾眼一笑,软糯糯地说:“子敬,我心里知道,这些人中啊就属你对我最好。”
赵子敬被灌了迷魂汤,只顾着晕头转向了。
沈南瑗这便瞧见那个红裙子的时髦女性面带微笑,一步一缓地朝他们走来。
张副官自然地挡住了她的路。
匡珊瑚也不着恼,还是笑着说:“这位长官,我是匡部长的小女儿匡珊瑚。”
匡部长?
张副官略一思索,想起来了,司法部的副部长姓匡。
他让开了路。
沈南瑗终于能近距离看清楚这位女性的正脸。
看她的年纪,应该与沈芸曦相当,就连妆容也仿似,描着细细的柳叶眉,面上的粉末有三四斤,红唇烈焰到了吓死个人。
妆感又厚又浮夸,沈南瑗在心里给出了评价。
无独有偶,匡珊瑚也在打量着这位大少身边的女孩,稍微有些面熟。
长相倒是清丽,可她不施粉黛,对自己的容貌未免太过自信。
匡珊瑚径直略过了她,冲着杜聿航嫣然一笑:“大少,你好,我是匡珊瑚,你还记得吗?”
杜聿航的眼睛一眯,眼底全部都是疑惑。
张副官很适时地咳嗽了一声。
杜聿航像个提线木偶似的,露齿笑笑:“你好。”
匡珊瑚只与这杜家的大少见过两面,要说交情吧,那两次也同这次差不多,客气到了疏离。
可人际关系还不就是这样,一回生两回生,没准儿这第三次就熟了呢!
匡珊瑚顿时又使出了她对男人的绝技,勾眼笑出了万般的风情,“大少,赶的如此巧,不若咱们拼个桌,也热闹不是。那儿还有副市长家的赵公子……”
“拼桌?”
杜聿航没懂她是什么意思。
张副官小声地提醒:“就是大家一起吃饭。”
“不要,让她走。”杜聿航眉头一拧,果断地拒绝了。
匡珊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张副官也做不了大少的主,只能伸出了右手对那匡珊瑚客气地说:“匡小姐,请!”
匡珊瑚原先只当傻子好糊弄,却不曾想被人如此下了面子,她愤愤迈腿之际,服务生端着滋滋作响的牛排到了这里。
杜聿航开心地说:“小媳妇儿,你一会儿慢点吃,烫!”
这话听在匡珊瑚的耳里,只觉刺耳的要命。
匡珊瑚忽地想了起来,上回她好像听沈芸曦说沈副部长为了巴结杜家,将自己养在乡下的女儿接了回来,只为给杜家那个傻子当媳妇!
可那个丫头与沈芸曦长的也不太相象,她到底为何会觉得她面熟?
匡珊瑚悻悻地回了吧台前,不等人问,便说:“算了,咱们另坐一桌。”
“怎么了?他不同意?”赵子敬不悦地嚷嚷了起来,“他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匡珊瑚的脸微微红了起来,生怕旁的人听到,她小声道:“不是!旁边那位……是芸曦的妹妹!”
“哪个妹妹,我怎么没有见过?”赵子敬伸长了脖子去看。
“哎呀,就是那个为了进城卖身给督军府的妹妹,不是一个妈生的。我嫌恶心,咱们还是另起一桌吧!”
这餐厅还有二楼,只不过这里的二楼不似一楼宽敞,乃是阁楼改建。匡珊瑚说完,就迈了腿,朝楼梯走去。
其他人也不再多言,愤愤跟上。
到底是年轻人,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服务生上了咖啡,几个人端起了咖啡,便热聊了起来。
匡珊瑚却还因着先前的被拒闷闷不乐,她起身同其他人说:“抱歉,失陪一下。”
便朝洗手间而去。
她对镜调匀了呼吸,再对着镜子勾眼一笑,确认了并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在,而是杜聿航那个傻子不懂欣赏。
她兴步回转,将好听见那几人谈论起前几日梨园的骚乱。
“我听人说啊那帮刺客凶残……”
“你何须听那些个没有亲眼所见的杜撰,倒不来问问我这个当时在场的人呢!”匡珊瑚强势加入了谈话,她倒是没有说假话,那日她还真的就在梨园。
枪战开始之际,她便和家中的随从躲在了二楼的洗手间,这才躲过了一劫。
说起那天的事情,匡珊瑚略微一回忆,陡然想起来了。
怪不得她总觉得眼熟,今日这个在杜聿航身边的女性,那日似乎是跟在杜聿霖身边的。
匡珊瑚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大事情,简直要迫不及待和人分享了。
她坐都不曾坐下,又道:“哦,我忽然有件事情,要下楼打个电话。”
匡珊瑚冲冲下楼,正好撞见杜聿航拿了块面包,硬要喂进沈南瑗的嘴里。
她心里更觉不舒坦。
到了吧台,同吧台里的服务生说:“借一下电话。”
这便拨通了沈家的号码。
匡珊瑚盛气凌人地叫沈家的佣人唤来了沈芸曦,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芸曦,你可别怪我有好事情没想着你。后天我家举办舞会,邀请了杜家大少和二少,你可一定要来哦!还要带着你那位乡下来的好妹妹。”
“我才不带她去!”沈芸曦怏怏不乐地说。
匡珊瑚将那日在梨园的所见简要一说,一双带着怨毒的眸子从不远处闪过,她捂紧了话筒,强调:“你可一定要带你那好妹妹同来,若不然……咱们还怎么看好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