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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又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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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12

    无论晴雨天上学时一都有备伞的习惯,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徒步回家,挤公交是件累活,上下学高峰期,家长接送,车流量、人流量大,本十五分钟就可以到家的路程,因交通状况在路上拖拖拉拉的耽搁着,久时都够她走一个来回。也许只有当皮囊赤裸裸的曝光在烈日下她才有普天之下人人平等的欣慰,性别使然亦或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时一与这个年龄段的普遍女生无异,对外在的皮囊分外在意已无需多言,更何况她今天身体状况一点都不良好。

    她出了教学楼,就独自撑起了晴雨伞,林越走在附近,她只觉得怪异,她长久以来都处在暗处才胆敢明目张胆的窥探其一举一动,未曾有过直接“牵引”着他以循着她的轨迹前进。少女的矜持由不得她主动递伞过去邀他共撑,时一走得慢,林越也不急,她又尽量让步伐迈的小些,好让林越走到前头,却也是徒劳,如芒在背的滋味好不自在。

    他们隔着一把伞的距离,默不作声的默契,阳光照射在他身上耀眼而炫目。

    她还有很多所不知道的,但她想知道的更多。

    她居住至今的小区,隔着一栋栋楼房竟还有另一个与林越息息相关的人存在,而她毫无觉察。

    她越是尝试多了解些,越是清楚地懂得自己知之甚少,又明白地知道自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在哪。

    初中时,因为家与学校距离较远,林越像多数学生一样选择住校,周日傍晚归校,周五傍晚离校。所以,时一从没在上学路上偏巧遇见过林越,再加之如若不是节假日廖韵之和尤翘楚的邀约,真可谓是足不出户的宅女,时一不由感叹他们缘浅,但又不愿单纯以此作为评判的标准。林越自是不可能每周末都来,也没既定的时间,偶尔来这没被撞见也实属正常,她这么安慰自己。林越只告诉她,他爸妈离婚了,她却不知道他们离婚后他跟了谁。

    弘毅在校走读生,一部分会选择在校食堂就餐,所以他们午休要么是在班级安静的自习,要么是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总之按照校规,这段时间严禁吵闹。时一猜测,无论林越跟了他爸妈任意一方居住,许是外婆家较学校更近些,来往方便,能更好的安排作息时间。

    “你以后中午都回家吗?”林越走在右后方。

    “恩。”她独自撑伞,有着自私的心虚。

    “好。”

    时一最近总觉得林越言简的回答让她摸不着头脑,指意不明。

    是否是短时间内接触过多,反倒适得其反,离她所认知的林越越来越远。

    什么叫好?她不懂他的思维逻辑。

    “外婆家近,正好能天天去看她。”林越像是在和时一交待汇报些什么,犹如他们彼此联系的通行证,少了这一道关卡,就无法继续坦然同行。

    她知道。

    时一径直越过公交站点,朝前继续走,她想快点到家,免受身心的煎熬。

    “你喜欢走回去?”

    “因为近。”

    “我们应该会一起走。”林越说的多理所当然。

    时一却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往深处想。她就当按话的表面的浅层意思理解,因为同路,所以难免碰见。

    林越是赠予她滴水之恩的人。

    “我以后可能会搭公交,不一定的。”她受不了和林越看似亲昵的同步。缓缓归家路上全是独自一人的臆测与幻想。

    “好。”林越答的爽快,一副任何决定都顺由着她的模样,“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我会和班主任请假的。”时一知道林越的想法,他想问她是否一起去学校,如果不去要不要帮她请假,而她免去了他代为传话的步骤,越过他,自行会去跟班主任说明情况。

    她开始怀疑,自己哪来的自信觉得林越这么乐意为她效劳。

    以前她总私心的希望能和林越多些接触,无论以何种方式都可多了解些他的喜好,直接或间接的令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她跟一般女生相比在他眼中略有不同,因此有些多的联系和共通之处。可到底,所谓的略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她喜欢他的情愫,真的步步接近,她反而有些怯场。

    反倒是她差点忘了林越许是心中有主的人。

    林越又何必温水煮青蛙。

    她又何必死抠他话里的字眼,句句当成美文赏析般拆解他的意思,引出另一条别有深意的含蓄,而又多半是自己多心又矫情。

    她收回此前想要多加了解他的话。

    但她不否认,她所有的小情绪和自艾自怨都来自对他知道的太少的不甘和知道的太多的不安。

    下午的课,时一请假没去上,她在家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午,身体状况明显好了许多。

    晚上林越用QQ消息发给她一列的作业清单。

    时一只回了句谢谢,便不再有下文。

    她重新拿出了那张宣传单,看了又看。

    到底初二下学期时,关乎林越在补习班有个喜欢的女生这则传闻是如何无缘无故的进了她的耳呢?她想不明白。她所信以为真的是无风不起浪。她所确信的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暗恋他。

    起因、经过和结果一概不知是对她最仁慈的惩罚。

    时一如今有些按耐不住,在线的QQ头像和点开的对话框,都在引诱她大胆地问出心底的疑惑。喜欢总归要明明白白,不明不白太过憋屈了。虽然她喜欢了这么久也没少自我委屈。

    千百回转还不都是一个他。

    “初中时听说你有喜欢的女生,也是新状元的?”时一鼓足了勇气,踌躇再三,删删减减打字后,这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没,你从哪听来的。”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自当事人的否定。

    “怎么了?”

    “没什么,帮你的追求者问的而已。”时一气定神闲地守着对话框内的消息,抑制不住的笑意。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女孩子脸薄,就当为她保留份痴心妄想。”时一说,“我准备写作业了。”时一很好的把握了主动权,亦进亦退由她拿捏,她乐享于此,话题点到为止就好,结束的理由充分且理所当然。

    时一思考过,后来她之所以与林越频繁联系大概得益于此。

    第二天早上时一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拿着瓶矿泉水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今早出门忘带的水杯,她顺其抬头看他,意料之内的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林越。

    “你今早出门忘带水,我正好走到小区门口,阿姨认出了弘毅的校服,我就主动代劳了。”林越扬了扬手里时一今早出门前灌满的温水水杯。

    “哦,谢谢。”她接过,放下刚拿在手的矿泉水,同林越离开了小卖部,朝校门口走去。

    “你晚上也住你外婆那?”时一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杯。

    “恩,目前是。”林越答。

    “我还以为你只是中午呆在那。”时一本想继续说,晚上回家,可想到林越爸妈离婚的事,是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咽进了肚里,她该让他回哪个家呢。

    “我住我外婆那了,也方便上下学。”林越笑笑。

    “我妈可能是想着我没走远,下楼拿给我吧。”

    “应该是,阿姨看到我跟你穿同级校服,本来还担心没准不是一个班,看似还准备拿回去。”

    弘毅各级学生的校服款式都不同,校方以此来区分各个年级。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妈的?”

    “因为阿姨跟你那晚穿着睡衣折回去的方向一样。”林越开着玩笑。

    时一听出了重点,不作声。

    “开玩笑的,我认得你的水杯。”然后又好言相劝。

    事实如此,她还能怎样。

    自此以后,时一竟养成了一种习惯,掐着钟点等待着差不多该出门上学的时间。

    宋因冉后来和她没再有过多的接触,时一觉得大概是自己于她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同班同学,无多余的价值需要靠拉拢时一来借机为她和林越搭桥认识。其实时一本就没帮她什么,只是提供了林越的名字,后期的努力全凭她一己之力。她得了林越前桌的风水宝地,又如愿当了林越本希望时一胜任的学习委员之位。

    这些都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

    时一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何佑禹是在班级课间,他以足球校队队长的身份和另外一名部门成员代表校足球部去高一各班纳新。

    怎么形容时一对他的第一印象呢,何佑禹滔滔不绝的笼络人心,要说他能说会道?听起来过分拘泥于自身对好学生的刻版印象,实则不然,何佑禹有着玩世不恭的专注与深情,玩世不恭的是他魅惑人心的脸,专注与深情则是深如幽潭的双眸。

    楚妤填写完部门成员资料表递交时,给时一的错觉是,带着托付终身的庄重。

    温声细语的一声学长,何佑禹彬彬有礼的接过。

    楚妤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他旁边的队友反倒先不正经的小声嚷嚷:“这届学妹质量不错啊!”

    “你看上哪个了,我努力努力。”何佑禹挤眉弄眼。

    “努力泡到?先说好啊,我看上的你可别想抢,先到先得的规矩听过没。”旁边的那人先搁下话,内心潜台词大抵是,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看走眼了。

    “我努力努力,把人家妹子拉进我们部门,牵根红线,收入你的囊中可好?够义气吧。”何佑禹特仗义大气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挑了挑眉。

    “思想觉悟够高啊,一点就通!”那名队友表现出,你竟也是这种人,果然没看错你的喜出望外,“兄弟,同道中人啊!”

    他们之间相互调侃的对话结束在打响的上课铃,收完本班的入部资料表,秒转变得恭谦有礼:“打扰了。”

    江则再一次来问时一是否考虑清楚有去“新状元”的意向时,她选择了妥协,果断表示同意,回复的消息里已没了初次提及时的种种多虑与斟酌。

    “需要带路吗?要不我们先在你家附近熟悉的站点碰面,然后再一起去。”

    江则并不知道时一的家,平时上下学的路线,他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麻烦他。

    “不用了,之前路过那看到过,离我家也不算远,不过几站而已,我自己搭公交就好。”

    江则的QQ号常亮,每次无论是他找她讨论班级事宜,还是她传送班级资料给他,江则永远保持在线状态,随时待命状。

    林越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问作业,大抵的聊天开场白都如此。

    “今晚什么作业?”

    时一觉得其实自己已和江则的状态没差,她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林越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她清清楚楚的列好各科作业单一条条的发送出去,并在后面注明好作业要求和收交日期。

    虽林越并不是天天都问她作业,但只要有一次,他起了这么个开头,时一便开始静候着毫无规律可言的下一次、下下次……

    一来二去,时一估摸出了林越会找她的时间点大致是在晚上七点多,所以她最无法安心写作业的便是七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写写停停,而过了八点她也就专心致志的不再过分关注手机消息动态,林越大概是不会找她了。

    她的心理斗争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整顿好一切,十一点熄灯上床。

    “睡了吗?”

    “没有。”

    “语文阅读理解能拍给我看看吗?前面数理化作业耗时太长,怕是来不及好好写语文作业了。”

    时一二话不说,翻身下床,就着台灯的光线,重新打开刚整理好的书包,拿出语文阅读理解的练习册,翻到自己写的那一页,拍下答案发送过去。

    “谢谢。”

    “还有吗?”

    “没了。”

    时一这才拉上书包拉链,安心的回到床上。

    语文课也是名即将退休的老教师上课,但她跟老唐不同,老唐在黑板上解题时,算到一定步骤会敲着黑板,抛出一个问题:“然后下面怎么解?”他会不时与台下的同学互动,以保障大家确实都有在认真听讲,得到整体良好的回应后,继续后面的演算,解出答案时,还要再问一遍:“听懂了吗?”大家多半会点点头,然后他甚是满意的继续下一题。

    语文教师,同学们私下尊称她为李女士。李女士则正好相反,一板一眼的授课,她的教学方式集中体现在文言文阅读上,她在上面兀自翻译重点字词和特殊句式,同学们较随性些,犯不着如老唐课上那般时时紧绷着弦,担心他不时抽问解题思路。李女士只有一个要求,上课不准吵闹,这就宛如塑造专心听课的假象。

    李女士极少提问,作业布置下去,也多半是隔段时间统一讲评一次,同学们以她的答案为标准自行批改核对。

    而班上并不止只有一个如林越般严重偏袒数理化的人,所以,对于那些对语文不太注重的学生来说,语文课俨然成了他们专注数理化习题的天堂,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且相互掩护、配合默契。

    但这并不代表李女士不管不顾不提问,就如此时,毫无预兆的点名抽查。

    “林越,你起来回答一下你对这篇文章里画横线句子的理解。”李女士双手撑在讲台桌两边。

    林越被这措不及防的点名,条件反射性的先站起来再说。

    数学大题解到一半,不得不停笔,他扯过了刚被自己撇到一旁置之不理的阅读理解练习册。

    “第五篇,第三题。”江则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提醒。

    林越顺着他的提示,翻到那一页。

    时一已经看到李女士脸上微怒的晕色,一触即燃。

    “把你的数学练习卷给我收起来!”

    林越无奈照做,只得认真地看起了阅读题。

    这篇文章他根本没读过,又正巧是他昨晚问时一拍照发来答案的那篇,自己还好死不死的撞枪口上。

    但好在在时一的协助下完成了作业,满满当当填的都是时一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拿在手中照念。

    答案详尽有理,略抚平了李女士皱起的眉头,暂且逃过一劫。

    “坐下吧。”后又补充一句,“别再让我再在课堂上看你做其他科的题!”

    林越乖乖坐下,又从课桌抽屉里抽出了一半页面的数学试卷,他还挣扎在刚才未解完的大题上,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往课桌里推了推。

    林越准备一篇篇翻阅练习册里没看过的文章,只是纯粹的当美文看,不做阅读理解和赏析,于他倒也是个打发语文课的不错的选择。

    班级一角就有设置图书角,专放些近期的杂志和报纸,亦或是各自从家里书架上贡献出的好书,供班级内的同学传阅。林越偶尔理科题做到疲惫或毫无头绪时,就会主动去翻看些杂志,转换下思绪。所以语文阅读理解教材,就相当于是这么个作用。

    他现在正在弥补昨晚偷工减料抄来的这篇,李女士正在讲解的文章。

    “时一,你读读你所写的这题答案。”

    “哪题?”林越莫名紧张,文章读到三分之一的部分他停下来问江则。

    “还是刚才提问你的那题。”江则答。

    “这题怎么还没结束,这都第几个了!”林越惶恐道。

    “时一是第五个了。除了你刚才的答案她比较满意外,后面又点了三个。”江则淡然的摇了摇头,“她都不满意。”

    “所以她今天算是跟我们杠上了?”

    “大概是吧。”

    时一镇定地站了起来,林越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林越刚才是照着她写的答案一字不漏的念了出来,她当然不可能按照原本的答案再重复一遍,只能重新组织语言,换个角度赏析。

    文章她昨晚细读过,即使出其意料的被点名,但还是能顺畅的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她拿着练习册,念着毫不相同的字句,装得逼真,就像真如事先写好的一样。

    07

    “如今想来我从小到大所担任过的职位总是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时一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把玩着衣角,既然话题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态,不等林越开口,旁若无人的继续说,“我读小学时,曾当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小队长,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职务。学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当放学铃响时,大家各自收拾完书包后就按照自己所属的回家路线站队,一列一列的排在过道上,当时我家是我属小组成员里头最远的一个,老师就让我当小队长排在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这个队列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安全回家,并做好登记工作实时向老师汇报,后来我也因此光荣的成为少先队员。”

    “所以事件的开端在于你家最远?”林越迟疑了几秒,侧身问道。

    “是啊,想不到吧,红领巾少先队员的称号来得如此轻而易举。”时一再次想来,仍觉得无奈,不无庆幸,“初中时,我担任学习委员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轻声应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来,开学注册报到时,新生都要填写一堆的个人资料,班主任见我字迹端正,卷面书写工整,后来找我谈话,说是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由我暂时担任,而这一当就是三年。”

    “可事实证明,你的确能胜任。”林越毫不犹豫的回答,以板正时一的“光辉形象”。

    他又怎知“责任”二字对时一意味着什么。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来推测我做事条理清楚,毫无根据,我却因为这无端降临的职务,费尽心思的在学习的各方面体现卓越成绩,以不枉这头衔和他对我这毫无倚仗的信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后看着年级光荣榜,我都宛如劫后余生。”

    时一比任何一个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师眼里勤恳的好学生,又是长辈口中贴心的好孩子。

    时一心思细腻,所有不言于色的喜悦皆因她享受学有所成带来的快感,学习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筹码,努力与回报成正比是现阶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从中尝点甜头,便足以鞭策着她在学海无涯中力争上游。

    她不想白担这职位毫无作为,遭人“不过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处在人生的令一个阶段,高中的课业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准备,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门学科一股脑的堆在同一个时段,将她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俗话总说“笨鸟先飞”,她偏偏因怕“笨鸟插翅难飞”而忧心忡忡。

    副班长的职位必要有优异的成绩加以辅助才可熠熠生辉。她想。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她信这句话。

    林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任何职位可不只是一个称呼如此简单。”时一总结陈词,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种种都可因他无心的一句提议,扭转局势,而所有萦绕在她心中经久不散的想法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带过的,“其实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卖力的读书。”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

    不论如何,豁然开朗并无坏处。

    林越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他开始重新认真的审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补过去三年的欠缺,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时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倾吐展露内心的想法,乐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扬。同一张面孔下判若两人的她,好似两个特别的灵魂在他面前重叠,合二为一成此刻真实的她,时一周身竟笼罩着强大的磁场,他不愿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视线角度,从中捕捉平衡的支点。

    林越很久没有回话,话末,时一疑惑的转向林越,确认他是否在听来推测自己还有没说下去的必要,或者还是说是自己的话题太过干涩无趣?

    她不自觉微偏的着头,眉头微皱,张开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滞的双眼前挥了挥,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没想到却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实而温暖的手掌紧贴着掌心包裹着她纤细的右手,因常年持笔生出些粗糙硌硬的茧,是最为真实的触觉,时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于色,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如此直接的举动惊得她不敢动弹,然后又很知趣的慢慢从中抽离,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听。”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顿觉气氛有点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摆正坐姿,眼神飘忽不定,思绪也连带着有些游离。额前垂了几缕细碎的发丝,她习惯性的用刚才与林越触碰过的右手顺了顺及肩的秀发,把干扰着视线的发丝别在耳后。傍晚刚洗过的头发,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尽量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用力嗅了嗅空气,还隐约可以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都在掩饰刚才的尴尬,最起码她自认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处之,她定不能犹如惊弓之鸟。脸颊竟有点点逐渐升温发热,所有的迹象都是下意识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饰掩盖的生理表现却又真真实实。右手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迟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经抽离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缜密细腻,内心捣着鼓,还努力把持着情绪,林越自是无法参透时一的局促为何。

    “没有。”林越觉得好笑,而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可爱。

    然后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时一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刚才林越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只听得见在那一刻脑中嗡嗡作响,有如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炸裂了一般,思绪也跟着中断,张了张嘴,又放弃的闭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衔接不上,只能随口胡诌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搪塞这段无声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来是选错地方了,不该来这喂蚊子的。”

    然后很配合的用手扇着脚边,驱赶着什么。

    军训以来的这些日子白天里总是穿着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得已而为之。晚上相较白天,略有一丝凉意,时一洗完澡时自然舒畅许多,便没多加顾虑的挑选了一件牛仔短裤,也没喷洒什么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涂抹,主要是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跑到花园这透口气。

    也不知道蚊子具体在哪个位置转悠,她随便挥了挥,又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觉得滑稽,便不再乱动,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红色小包上横竖狠狠的掐了个“十”字。

    “小卖部应该有卖花露水之类涂抹的膏药,我去看看。”林越刚说完话,就作势要起身。

    “男生的细致入微的确很讨女生欢心。”时一本只是客观的评价一句,可话出口,却满是不对劲的酸意,“你就是这么拨撩女生的?”后半句她音量低了下来,说得及其小声,眉眼低垂,看着腿上另一个红包又掐了个“十”字。

    “什么?”林越反问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想再确认一遍是否听岔了。

    “没什么。”没听到就算了,也好,一时脑热,把内心疑惑说了出来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么都没听见,“我是觉得差不多该回班了,溜出来太久不太好,你也别买了。”

    “我没有。”

    “恩?”时一为林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种雨露均沾的人,你别误会我了。”

    林越听见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时一对他的误解,她不敢过早妄自断定、想入非非,只当是他的好心。

    但这话对着时一说着实有些怪异,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偏,这与我无关的话不过是当下善意的谎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应比较合适,只能有些心虚的简单应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大厅吧,影片放映完是要点完名后才能回宿舍的。”时一好意提醒,她没等林越回话,就二话不说的兀自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还努力表现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稳当,却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逃离这是非之地。不留结伴而行的机会,所以话开口也是不留余地的婉拒。

    “登记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对着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时一顿了顿步伐,微微一怔,没有转过身,恶狠狠的回了句:“别想赖掉。”

    林越是个祸害,最起码对她而言是这样。时一咬牙切齿,恨自己的没骨气,亦柔亦刚随意凭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尘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时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原本只打算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透口气,不知不觉时间竟也消无声息的滑走。

    时一弓着身子遁入黑暗里,溜回到了座位。

    她刚坐定,陈慕姿略有责备:“还以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时一深感歉意,往众班主任座位的那一侧看了一眼,虚心的问了句:“彬哥来过吗?”

    “来过两次。”

    “两次?”时一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因震惊而条件反射性的尖着嗓子,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还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是交代周安余一会散场后安排一些同学留下来检查大厅卫生,光线挺暗的没太注意你。”陈慕姿语调平静,时一也略微缓了口气。

    如果被彬哥发现自己身为班干部也不通报一声就随便离开,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以身作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旁边有好一会,然后就发现你没在,来问我。”陈慕姿没等时一说完,就赶忙接话,“吓死我了,我当然只能说你去上厕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没发现,不然两次时隔这么久,你还没回来,谎话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谢谢你了。”时一又不好意思道。

    “对了,当时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虽然江则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也跟你一样呆不住吧,听说你们之前也是同班,看过的电影自然觉得没趣了,情有可原。”然后又话锋一转,“你碰见他没?”

    “……”陈慕姿的突然问话,令时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回答说:“没有。”

    表情和语调都拿捏的十分真诚。

    而刚才的那段叙述中,对于时一来说另一个侧重点在于,陈慕姿听说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学,也许不止她一个。

    “哦。”她简单应答,也没再多问,她信了。

    时一有点矛盾,她希望陈慕姿一脸暧昧的探过神来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啊!少骗人了,是不是一起约好的?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欢的那种。”

    随后她掩盖不住的娇羞一笑:“怎么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后对方全然不买账的一脸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陈慕姿真这么说,她没准还会在心里反驳一句,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他们不约而同,且只是她喜欢他。

    而她知道娇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会如刚才那样不露声色的撇清他人从她这探听种种的可能。

    但陈慕姿一脸漠不关心的一个哦字,难免令她黯然神伤了一下子。虽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别人眼中都觉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块去的人。时一暗想。初中同学又如何,缘分也只局限于此。好像陈慕姿刚刚的那句问话只为更进一步确认他们并没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是擦不出的花火。

    陈慕姿信以为真。

    但她又诚挚的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了然于心就好。

    林越姗姗来迟,正巧赶上了点名。散场后只留下了几名男生检查卫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后来时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种不随意给人添麻烦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诱,不可撼动的便是他的原则,与她副班长一职和是否会念在早已认识而帮忙开脱无关。

    他凭什么觉得她定会偏袒他?凭着这层纸糊的关系,既不牢固还随时一戳就破,横隔在两者之间,模棱两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时一睁着眼睛平躺在自己的凉席之上,蚊帐包围得严丝合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这一夜无眠,大家各自怀揣心思辗转反侧,虽然与前几夜熄灯后的夜幕降临的氛围一样,但到底还是能听到偶尔翻身的床板咯吱声和翻动被单的轻微声。

    身旁手机提示灯闪烁。

    廖韵之说,他找我了。

    对话框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她知道廖韵之的意有所指为谁,而这也不过是又一个难熬漫漫长夜的无眠姑娘。

    断不净,舍不得,离不开。

    世事变化万千,你我也难逃于此。

    16

    晚些时候,廖韵之打来电话,说是周日那天怕是不能跟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了,她早已和叶承彦约好见面,她深感歉意的同时是带着蜜意的甜。

    时一表示理解。

    廖韵之没能和叶承彦考到同一所学校,是她一直惋惜的事。

    得之不易的爱情令人小心翼翼。

    初三下半年,黑板上的倒计时逐日递减,廖韵之便会哀叹连连,那是还没撕破那层纸的那段朦胧日子,廖韵之一面对时间紧张兮兮一面自我感性道:“我总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日子拖得长些。”

    彼时的廖韵之对叶承彦是不能自已的喜欢。

    “中考还是快点来吧。”她急迫地催促时间,是叶承彦的拒绝。

    急不可耐的摆脱和妄加累赘的束缚都是她。

    度日如年的煎熬难耐和分秒必争的浓情蜜意也是她。

    她活脱脱的把自己独留一人的情感过成了跌宕起伏的剧情。

    时一把此次出门的真正目的告诉廖韵之,廖韵之又带有三分犹豫不决。

    “其实你和叶承彦一起来也挺好的,人多点也不尴尬,东窗事发你也能帮我挡着些。”时一转着笔杆,劝说廖韵之,她知道占用他们情侣俩的独处时间不厚道,可总是两人腻在一块挺没劲的,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算不算对,她一个单身人士可能还无法参透其中,但她又真诚的认为这是个机会,“我和翘楚都没怎么接触过叶承彦,你就当带他出来,见见‘娘家人’,彼此联络下。”

    “我问问他。”廖韵之松口,她也认为时一的话在理,此前每每和她们谈论起叶承彦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既然在一起了,总归是要正式照面下的。

    所有的课程中时一最喜欢的是物理课,因为它需要隔三差五的实验操作和数据统计来辅助教学。所以物理课跟其它课程不同,老师不在本班授课而是在物理实验室,真正令她欢喜的原因在于,物理老师要求一男一女组队搭档坐同桌,说是协调发展。

    每周三和周五都有物理课,所以这成了时一一周中最期待的课时。

    第一周的时候新生见面,物理老师也同样是说了些她的课程要求和相关纪律性的问题。教材开篇是以以理论性的东西为主,一方面暂时不急着搭档做实验,另一方面总不可能拿宝贵的四十五分钟课堂时间给同学们调换座位,所以第一周先按固定班级里的座位坐。物理老师通人情的地方在于同学们可以课后自己组队协商,她不要求硬性规定排座位。

    那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夏季白昼长,夜色来得晚,天幕慢悠悠的一点点沉下来,下课铃响时时一也没要走的意思。校门口的路窄而长,接送小孩的大人坐在电动车车座上排在小道两旁,不时与旁边的人闲聊三两句等着孩子出来。

    作业写得差不多了,时一不急着走,索性把手头上的最后一点题做完,她完全可以想象校门口毫无秩序地拥挤成一片的景象,大家收拾书包走人,教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当天值日生打扫完走后,劳动委员周安余还来提醒她一声:“要清校了,刚开学学习的劲可以先缓一缓,也不急着一开始就这么卖力。”

    “你先走吧,班级门窗灯一会我来关。”时一不急着解释。在人人绞尽脑汁往上爬的环境里,所有的想当然似乎都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时一不知道傍晚放学时林越还溜去足球场踢球,她没去在意那么多,时时留意他,却在林越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内拿书包,站在教室的后头朝前对背对着他奋笔疾书的时一招呼道:“走吗?”

    时一不紧不慢地合上作业本,几近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走。”

    时一暗暗地想这简直就像是她的刻意所为。

    林越也不催促,悠哉地站在从窗口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中,成为他毛茸茸的金黄边框,罩得整个人越发柔软。

    他们沿着小道慢慢的踱回去,三两小车从旁开过,她踩着人形道上的小格子走得规矩。

    她看得出林越在努力调试自己的步调,配合着她做着无聊的蠢事,甚至令她于心不忍,后来也就作罢,不再拘泥于人行道上铺的小格,按照正常的步幅迈。

    林越率先打破沉默,开口:“搭档找好了吗?”

    “还没。”时一摇了摇头。

    “有倾向的人选了吗?”

    “都可以吧。”时一真没想那么多,甚至于课后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处的来,没所谓一定要指名道姓是谁。

    林越沉默了,时一想着他兴许在思考什么,她不得而知,也不打断他思绪。

    “我也还没。”林越良久才开口,后突然站立在人行道上,不再往前走。

    时一不解地回看了一眼。林越好端端地走着却停住不动,只见他对着时一满是期待的指着自己,那无端的献媚样就像路边随处可见又避之不及的不良卖家,硬是拦着你的去路不让走还极力推销自己的某样产品,“那你觉得我怎样?”

    时一假意认真思考了两秒,有样学样地摸索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他倒也配合的站得笔直,时一险些没管控住面部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我们一起吧。”林越不再嬉皮笑脸,说得认真,认真到时一动容地想,他怎么能把这么平常的一句简单话说得如此深情。

    拨撩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心满意足得恨不得连连点头答应,可还是很是矜持的说:“好。”

    林越屁颠屁颠的跟上她,时一不免想,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又得了逞。

    就算是不良卖家又如何,林越这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向她推销自己,面不改色,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

    她想错了,其实有所谓的,只要是林越,任何事情都是有所谓的。

    她又继续踩着小格,执着的一格一格往前走,林越又甘于陪她做着看似没劲的幼稚举动。

    她愉悦的想,真有意思。

    时一享受不约而同的默契。

    “下次如果自习课后你还留在班上写作业,顺便等等我,等我踢球回来一起走吧。”

    时一轻声答应:“好。”

    她从今往回想想,那天他们其实没聊几句,慢慢悠悠的往家走,偶有的一问一答都是约定与承诺。她多好啊,好得她自己都要先自恋的感动一番,又好得时时为林越倾倒,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应允。

    物理课上的实验,林越主导操作,时一负责搭手,做些细微处的调整,他报实验数值,她低头拿纸笔统计,再一起演算、推导。

    物理老师在小组间来回走动巡视,他们率先完成举手示意,老师走过来核实,点头表示满意。

    周围个别组的同学在一些注意事项上没处理好,导致结果与理想值不符,叫走了林越帮忙看看问题所在,时一一个人干巴巴的在原地坐着,又拿起面前的器材亲自操作一遍,却卡在了其中的某项步骤上,怎么看都觉得不对。林越在操作时,她处于旁观状,私以为都熟记于心,可真正重新摆弄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了。

    林越帮完其他同学回位,看到时一一个人毫无进展的捣腾,主动纠正,重新示范了一次,时一尴尬得默默铭记在心。

    “我听叶承彦说这周末他也有去。”林越把重组的器材拆掉,整理好,放回原位。

    时一也跟着一起弄:“恩,我拜托韵之的,让学长一个男的陪着我们挺别扭的,多个男的也有商有量的,即使遭女生冷落怠慢了,好歹还有个同性安慰下。”

    “所以何佑禹也叫上了我。”林越有点哭笑不得。

    时一不淡定了:“你也一起?”

    林越坐在座位上,手肘落在桌面单手撑着头,面对着她,认真地点下去。

    江则来收实验报告单的时候,时一还怔在那与林越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缓过来,江则提醒了下,她才赶忙把压在书下的实验报告单递给他,仍旧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他是认真的?”时一确认道,可想而知何佑禹已经和林越打成一片,这事都能捎上林越。

    但其实也不全因如此,林越跟她们是同学,她又和尤翘楚关系密切,何佑禹叫上林越无可厚非。

    “应该吧。”林越倒是一副无关紧要。

    那她也就不能显得很在意,淡淡然的回了句:“人多点也好。”

    周末逛街,整一流程下来尤翘楚都是蹦哒的,直到落座饭桌见到迎面走来的何佑禹本喜笑颜开的脸立马板起,掐着时一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时一不好解释,何佑禹毫无顾忌的往尤翘楚对面一坐,手动拆起了自己面前消毒碗筷的塑料套,尤翘楚见他这自来熟的架势,再傻也该心知肚明。不经由尤翘楚同意,何佑禹就准备伸手拿起她刚摆好的餐具往一大盆刚端上来的热水里烫一烫,好再次消毒,尤翘楚立马挡在前,义正言辞的摆明立场:“用不着你来,我自己有手。”然后两指捏着边角处,熟练的把一个个碗碟伸进热水里过一遍。

    何佑禹也不争不抢,都依着尤翘楚,安安分分的摆弄自己的餐具。

    就连服务员把菜单拿到何佑禹的面前,他也是一脸讨好的把它推向尤翘楚,尽显绅士。

    尤翘楚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何佑禹百依百顺的模样,真叫人欠揍。

    她不客气的接过,假模假样地翻看了几页。

    “你请客?”

    “补偿你的。”何佑禹镇定自若的大气。

    “就这样?”

    “慢慢还,不急。”

    “那我不客气了。”尤翘楚也不推脱。

    何佑禹乖巧点头。

    时一和林越一连几口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不好插话。

    何佑禹逆来顺受,尤翘楚时时备着的尖刺在兀自唱着没劲的独角戏后卸下了防御,倘若过分针锋相对就是她的不知趣和无理取闹。换作平时,两人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拧巴着一个点僵持不下,她还能把错都归咎于何佑禹不懂得怜香惜玉,脏水胡乱往他身上泼,然后强调自己作为女生的弱势。

    她渐渐习惯了的相处模式,一下子变了调,浑身不自在。

    何佑禹不论尤翘楚怎么说,都不反驳与她对干。她但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默许,她刚想燃起点战火纷争,就被他的唯命是从浇灭了那点本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她也不自讨没趣,端着茶水喝,一条条的刷着微博,看看有没什么新更新的博人眼球的热门话题。

    一条QQ消息在手机屏幕顶端跳了出来,尤翘楚看了一眼,来自何佑禹。

    “加入足球部吧,别退了。”

    尤翘楚没好气地划掉。

    视若无睹,继续往下刷,看到搞笑处凑过去递给时一一起看,然后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得开怀。

    时一看到了何佑禹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求你。”

    尤翘楚再次狠心划掉,眉眼都不皱一下,全当对面的那位是空气。

    时一抬眼看到的是何佑禹满是哀求和无奈的恳求。

    “你回一句吧。”时一看不下去,小声在尤翘楚耳边说。

    她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帮忙打圆场,她能发挥的这么一点作用也仅限于此。

    “你脑子没病吧,隔着一张桌发什么消息。”尤翘楚不客气开腔,公共场合又不好意思怒吼,强压制着自己的音调。

    “那你亲口答应我不退部了。”何佑禹不理尤翘楚的“犬吠”,直入主题,好声好气的劝说。

    “神经病!”尤翘楚隔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态度没有强硬到一定要退部的地步,她无视了何佑禹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太把那事放心头上,她就喜欢何佑禹悔不当初的千不该万不该,然后使尽浑身解数来换她的一个点头答应。多好啊,被人处处供着。

    廖韵之和叶承彦来的时候,正好上菜,时一让他们在这顿大餐前可以随处走走逛逛,没必要浪费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一定跟她们呆一块,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发个地址通知廖韵之他们来,这算是时一的愧疚感那一点微小的良心弥补,但其实重头戏就在于这顿饭,她怕自己一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来的时间节点其实挺尴尬的,大家相互间还没打招呼,先是听着何佑禹放低姿态的一句:“大小姐,求你了。”

    这场面一下子就令尤翘楚收不住了,何佑禹诚恳到她若不接受,就该是她的不对与任性。

    廖韵之还对内情略知一二,叶承彦明显的一脸状况外,时一招呼他们先坐下来。

    尤翘楚绷不住,还有外人在,着实该相互给个面子把这事翻篇了,轻咳了两下,算是清了清嗓子:“先说好,我不打扫足球部卫生。”

    “好。”

    “你也不能任意差遣我。”

    “好。”

    “不准随意污蔑、反驳我。”

    “好。”何佑禹细想,觉得不对劲,力图洗刷自己莫须有的罪名,“我什么时候污蔑你了?”

    “就汽水那事!”尤翘楚说起来还来气了。

    “还不就是你急着回家然后晃的。”何佑禹自我辩驳申冤,当时滋了他一身,黏黏腻腻的难受了他一路,他也没说啥啊,尤翘楚咋咋呼呼的死活觉得他委屈了她。

    “你还说!”尤翘楚瞪眼回去,她才刚说完,何佑禹就反驳她。

    “行行行。”何佑禹放弃了,随她怎么舒坦怎么想吧,“还有吗?”

    尤翘楚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有什么要开的条件。

    “我想到了再补充。”

    “好。”

    何佑禹小媳妇那般唯唯诺诺,完全占了下风。

    饭桌上的其他人看傻了眼。

    那顿饭后来吃得很顺畅,大家相互夹着菜,说说笑笑,叶承彦除去和何佑禹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因为之前和他们同一所学校,所以也很快适应了他们的话题。

    叶承彦主动端着廖韵之空着的干净瓷碗盛着刚舀起的一大勺汤放到她的面前。

    廖韵之那时在和时一说话,转回头看到身边贴心的叶承彦,安心地说:“谢谢。”

    叶承彦默默催促她,别总顾着聊天,先专心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再说。

    尤翘楚佯装嫌弃,搓着手臂,说是鸡皮疙瘩掉一地,禁止公共场合屠狗,不厚道。

    别人小情侣的撒狗粮,在她那不叫虐,简直比虐还致命,那是恶狠狠的屠,不带血的四溅。

    时一却看见廖韵之背着叶承彦偷偷把碗中不多的香菜一点一点挑出。

    廖韵之不喜欢香菜的味道,严重到只要自己所吃的某样东西沾了一点香菜她都无法忍受,不敢动筷尝试。

    那次她们在外头的一家面馆吃拉面,廖韵之事先提醒老板不加香菜,也许是忙昏了头,等到看到端到面前的面汤时,里面竟洋洋洒洒的放了不少。

    廖韵之不知如何是好。

    尤翘楚替她问老板可不可以换一碗。

    廖韵之对着老板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

    那碗拉面被重新端回后厨,却也只是被端回去剔除面上所能看见的香菜痕迹,然后同一碗又放在廖韵之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