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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苏先生意外的没有去研究所。
乔治的登门拜访倒是让苏瑶觉得有些诧异，但是多少还是开心的，毕竟现在的伤害乌烟瘴气的，就算穿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上海那开始寒冷的萧条。
乔治跟着苏瑶打了招呼，便问了苏先生。这个时候苏先生也恰好走了出来，今天本应该去研究所的苏先生巧合的在家。苏瑶则跟着白妈去了厨房弄了些茶和下午茶，她知道，似乎外国人兴这个下午茶，而现在正好也是下午茶的时间。
“你要的船票我给你拿过来了，要知道这个船票可是难搞的呢。就我来之前，林国生还给我打了电话，问我还船票的事情，寻思着想要个两张，我都还没有答复他呢。“乔治一脸邀功的将两个信封递给了苏先生。“不过你们有六个人吗？我以为就你i跟小苏瑶呢，怎么突然要了四张船票？“
苏先生瞥了他一眼，看样子没有打算回他的话，开口道：“还有其他事情嘛？“
“当然有咯。“乔治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说道：“我来可是听到了重大的消息，我敢保证，你肯定不知道。“邀功的看着苏先生，正巧这个时候苏瑶端着红茶走了过来。乔治看了看苏先生，似乎是在犹豫这个事情该不该跟苏瑶说，看见苏先生一脸并无异色，也就开口了，“有个商会的人跟我说，上海会有大动作。南京成立了个中央储备银行，开始发行货币了。我还听说，政府那边派了人去了各大钱庄和银行，说是推行什么本票。“
苏瑶听着乔治说的话，虽然知道好像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却没有多少概念。而身旁的苏先生则喝着苏瑶递过来的红茶，没有出声，表情上更没有多少的变化。
“你来说的就是这件事情？“苏先生说道'
“当然，这个可严重了吧。这个事情，不管怎么处理都是不合适的。难怪林国生今天打电话找我问了船票的事情。“乔治看着苏先生并没有多少反应，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本以为这次自己得到的这个消息会让苏先生臣服于自己的脚下，大喊，哇，乔治，你真是我的救星，你怎么这么厉害呢，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事情呢。可惜，苏先生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大口灌下了一杯的红茶。
苏先生看着乔治这样喝红茶的方法，转头对苏瑶说：“以后乔治来，拿些茶叶渣渣就行了，免得浪费。“
“好。“
听到这里的乔治差点一口茶叶水喷出来。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也许是心中的那点倔强，让乔治还是在擦了嘴巴后开口问道：“小瑶瑶，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消息很重要！“
“为什么？“苏瑶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看着乔治，说实话，自己确实是不太懂的。
乔治差点又是一口老血。为了体现自己消息的重要性，只得耐着性子重新说了一遍：“发行本票，意味着每家钱庄或者银行自己发行，格式，大小，金额都不一样。也就是说，这个终将取代货币。对于个人来说也许差别不大，但是对于像林国生啊，或者大的商人来说，估计就是一场大灾难了。“乔治觉得自己解释到这里，应该是仁至义尽了，他低头喝着茶，努力的忽视着仍旧一脸茫然的苏瑶，努力的克制住自己不被这个茫然打败自己的自尊心。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告辞来的好点。
当乔治说出告辞二字的时候，苏先生的眼光才放在了他身上，难道苏先生要挽留他了嘛？不会，苏先生很开心的让他慢走。
直到乔治离开，苏瑶似乎还是没有明白本票到底是什么，不过倒是知道了这个事情对林家打击应该很大。
苏瑶正想着问问苏先生，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苏先生倒是先开了口：“把这个信帮我送到林老太那里吧，顺便把早晨我让白马买的汤圆也带点过去。去看看他们，就说，这个汤圆是在乔家栅买的，就在法租界拉都路爱咸斯路（今襄阳南路永嘉路）路口，据说老店原在南市城隍庙那里，因为南市大半毁于战火，所以迁到了那边。那里的汤圆芝麻汤圆口味最好，鲜肉汤圆也很美味，可以做出来尝尝。不管合不合口味，还是一家人一起吃了最好。“
“嗯，好。“苏瑶点了点头，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还是应该去看看。
“对了，记得晚上回来吃晚餐，我让白妈买了他们家的粽子，粽子和汤圆，要热的好吃。“苏先生取着报纸看了起来，在苏瑶出门之前，说了句话。
“好的，苏先生。“苏瑶站在大门口，微笑着回应着。这样的感觉真好，不是吗？有个人在家中等你。
日本办公室
“报告将军，邱金逸去了银行商会。“山田小队长如实的报告着邱金逸的行踪。
“哦，去找林国生？“麻田将军扬着眉头问到。
“林国生恰好不在。“
“看来，金逸君是有大手笔了。金逸君之前想必去单独找过每家银行了吧。“
“是的，以及上海大大小小的钱庄。“
“哈哈哈，金逸君这是要让上海荒乱上一阵呀。“麻田将军抚掌大笑。
“那将军，我们。“
“山田君，这出好戏我还是有点兴趣的。“麻田将军突然停止了笑容，他忘记了，这个时候陈宗和正好不在呢。
“嗨。“
现在估摸着讨论着这个事情的不止一两个。
这不，林国生这天便早早的回道了家中，却不用餐而是跟着林老太一脸凝重的进了房间。
“母亲，你说，这个事情是邱金逸那个小子做的？“林国生略微的思索了下说。
“除了他，还有谁。“林老太跺了下拐杖，虽然铺上了地毯，但还是能够听见大理石下的闷哼。“今天他还特地来了趟，也幸好翠屏带着林冉出去了，让我打发了去。”
“他来？他来干嘛？”
“无非是给我们打打警钟什么的吧，他那些个心思我还不懂，林冉是不会嫁给他的。”林老太愤恨的说。
“可是邱金逸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林国生疑惑的问道。
“最难的地方就是这里。邱金逸那小子我们也算看着长大的，人是有点心机，心肠狠毒了点，但是凭他自己是绝做不到。他后面是谁，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这些我们不懂，所以才不好想对策，毕竟这个非常时期，一步都不能踏错。“林老太颓然的说道。现在饿自己似乎不再有以前的精力了，现在的世道也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唉。“林国生叹了口气，林老太心中的担忧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自己已经深陷其中了，只剩下林冉了，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最担心的，应该还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了吧。
林国生犹豫了下，说：“我哦听说下个月有个船会去法国，要不然，我托人买张船票，让林冉提早走吧。“
“唉，也只能这样了。之前让林冉去法语培训班也就是这样的想法，让翠屏跟着去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你给你的姑姑写封信，让他有空照顾照顾吧。听说，船票很难买，上个月花了钱和关系也没有搞到，这次就算花再多的钱也买。“林老太老态龙钟的叹了口气。
“好。“林国生站了起来，这个时候门口外突然传来了声音。
“老太太，老爷，夫人让我告诉你们苏瑶小姐来了。“
“好，我们马上出去。“林国生转身伸手搀扶着身边的林老太。
“来来，让我去看看这个亲人，估计以后看见的也不多了。“林老太颤颤悠悠的让林国生扶了起来。
苏瑶这个时候是在大厅的，脱去了外套，看着翠屏表婶脸色并不太好的样子心里头也是有些难受的，虽然翠屏表婶并没有对自己太好，但是毕竟还是亲人。
苏瑶心中默默的想着，果然苏先生猜对了，让自己拿着礼物来看看林家老太太，现在上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身为银行会长的林国生压力是最大的。要是做错一步，林家也许就此不复存在。
“苏瑶来了啊，来，坐坐坐。“
苏瑶看着林老太走路颤颤巍巍的样子心中更是阵阵心痛，急忙迎了上去，但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得将苏先生对自己的话，再说上一遍，并将手上的汤圆递给了旁边的仆人。
“好好，那家我早就有耳闻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听说那里也卖粽子，豆沙粽子包着一块猪油，味道甜糯香。下次有机会，我们去买点带给苏先生。帮我谢谢苏先生啊。“林老太微笑地拍着苏瑶的手。那双充满了时间皱褶的老手包着白嫩白皙的小手。这样的瞬间，就像时代的交替一样。这时候的苏瑶心中却一阵难受，这个时候，她想起了自己的爷爷。自己临走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拍着自己的手。
“好的，姑奶奶。“苏瑶重重的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苏先生对自己嘱咐，急忙从怀中取出了苏先生给自己的信封。说：“姑奶奶，这个是苏先生让我交给你的。“
林老太将信接了过来，放在了林国生的手上，并没有立即看：“瑶瑶，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一起吃汤圆吧，正好也快到了晚饭时间了。“
“不了，给姑奶奶，苏先生交代了，让我回去吃饭。“苏瑶浅笑了下说：“况且，苏先生也说了这个是要给你们吃的，我怎么好吃呢，吃了你们不就少吃了？而且苏先生对吃的小气，他给的汤圆也不多，虽说有两种口味，分到每个人口里也没有多少了。下次吧，下次带我们一起吃粽子。“
“好好，那你路上小心。要不我让车子送你？今天没有车子送你来？“林老太看到了门口并没有停着他们常用的车子。
“没呢，今天古博有点事儿。没事，我搭了黄包车，苏先生给了钱，还在外面等着呢，我直接就回去。“
“好，那你路上小心。“
苏瑶道别了林老太，林国生，翠屏表婶还有林冉表姐后，便上了门口的黄包车。
看着苏瑶的背影看不见了林老太才在翠屏和林国生的搀扶下进了房间。
分赴着汤圆下去煮煮，大家一起吃吃，便进了屋，休息，说等汤圆好了再叫她。
翠屏表婶接过了汤圆，拉着林冉进了厨房，说是好久没有吃汤圆了，这次要自己亲自下厨煮煮。
“打开看看吧，苏先生在信里说了什么。“林老太坐在沙发上，拐杖放在了一边，手指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林国生坐在了一边低一点的凳子上。昏暗的灯火照着窗外渐将行晚的夜色。
“说什么了。“林老太合着眼小憩着。
“没说什么。“林国生语气中有点颤抖。
“那是什么？“林老太自然听出了林国生的不对劲，张开了眼睛，看见了林国生刚从信封里掏出的四张船票。
这次，林老太能够理解林国生刚才的颤抖，因为自己也震惊了。
林老太毕竟是活了久了。她很快便平复的心情，先不管苏先生是怎么弄到如此难弄的船票。苏先生让苏瑶转达的话倒是让林老太重新想了起来。
四张船票，汤圆，战火，一家人。林老太恍然大悟，苏先生是让他们全家都去法国。的确，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不怕活不下来。这件事情，很明显是***的意思，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也很明白，无非针对的就是这些出头鸟。这件事情不管林国生怎么做都不好，倒不如不做。就这样随波逐流。暗地里维持住自家的家底，如果去法国的话，一切倒都是简单了，但是自己怎么舍得离开这个地方呢。林老太看着旁边的林国生，自己是不愿意走的，若是说白了，林国生知道了，他只怕也是不会走的。
“这几张船票拿去给翠屏吧。“林老太伸手取了一张船票说。“我自己的，自己保管着，你们一家的，自己拿着。“
林国生看着林老太变化莫测的表情，多少自己也都知道了。这个时候的林国生只觉得苏先生不仅仅是读书人这么简单，他的学识，他的势力，也许，比林家要来的更加的强大。不过看着这四张船票，林国生知道林老太是不会离开的，毕竟落叶归根，怎么说，林老太都不愿意死在外地的。林老太不走，自己也是不会走的。所以。
“妈，汤圆煮好了，一起来吃吧。“翠屏在门外敲了敲门。
“好，走吧，去吃汤圆。别的事情不想了，我们就静观其变吧，现在这个世道怎么转，我们谁都不知道。“林老太似乎想通了，如负重释的叹了口气，撑起旁边的拐杖。林国生急忙伸手扶住了林老太，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门。翠屏站在门口，看着林老太和林国生走了出来，看着他们的背影，无意中转头的翠屏看见了房间内桌子上的船票。她知道这个是去法国的船票。
翠屏明白，但是却不动声色。自己从进了这家就认定了自己是这家人了。不管他们怎么选择，自己总有着自己的打算。想到这里，翠屏合上门，拉开了个笑容，跟着林国生贺林老太身后走了出去。
大厅的饭桌上，晚饭已经被撤去了，没有人吃，上面放着一大盆热腾腾的汤圆，林冉则在摆着碗筷招呼着林老太。
林老太温暖的笑着，看着汤圆乐呵呵地说：“这么多，苏瑶还说少，要是她留下来，就算加上苏先生也是够的。“
“是啊，妈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下次啊我跑趟，去那家买点粽子送过去得了。“翠屏两三步小跑的跑到了餐桌上，跟着林国生一起扶着林老太坐了下来说。
“我看可以，我们地道的上海人怎么能被苏先生比下去呢。“林国生也笑着开口。
“对对。“
“哎哟你们就别墨迹了，赶紧吃呢，还有一锅芝麻的还在锅里呢，听说芝麻的可好吃了。“林冉嘟着嘴巴说。
“好好，开动吧。“林老太率先拿起碗筷，说道。
是啊，世间万物，什么都比不过一个人和和乐乐的吃着汤圆这样美好的事情了。
“今天上课怎么样？有见到瑶瑶嘛？“林老太吃着汤圆时候突然问起。
“没有，不过我们班突然多了好多来个学生。“林冉想了想说道。
“这个时候，法语老师本来就不多。“林国生给林老太舀了碗汤说：“你可要好好学，不要像你在学校一样，只顾得玩。苏瑶学的早，又是每天都上的，自然学的要比林冉快，不在一个班也是正常的。“
“也是。“林老太点了点头，对着林冉说：“有空多跟苏瑶学学，别一天到晚的跟别的孩子一样搞什么激进。我听说上次法语班里面也有个别孩子在学别人组建团体，是不是真的？国生？“
“是真的，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拉了别人家的孩子，被别人家父母到班级里闹呢。“
“那孩子开除了嘛？“
“自然是开除了，这年头，能在那里上学的哪个父母没有后台。没事的妈。“
“现在的孩子学什么不学好，整天弄这些七七八八的，还把这个当作本事。哪天你碰到瑶瑶也跟她说说，别让人家骗了去。“
“知道了，奶奶，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呢还跟人家。“林冉小声的嘀咕着。林国生在旁边瞪了一眼，林冉才嘟着嘴巴，赶紧扒着碗里的饭。
“国生啊，改天也去跟苏先生说说，顺便看看瑶瑶，别让人家以为瑶瑶没有人惦记。“林老太舀了口汤说。
“好吧妈，你放心吧。“
“嗯。“
回到147号的苏瑶也跟着苏先生一起吃着汤圆，也许是想起早些来的乔治，顺道想起了些语言班的事情，于是开口。
“苏先生，你知道吗？今天我上课的时候竟然只有我一个学生。我问了老师，老师还吞吞吐吐的说，也许是因为别的学生水平太差，所以只教我一个人呢。“苏瑶吃着饭后的水果好奇的说。自己想着，自己的水平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吗？
“可能是因为，教法语的人太多了，减少学生数量，缓解教师资源。“苏先生喝着茶慢悠悠的说。
“是这样吗？“苏瑶总还有点不信。
“真的。“苏先生淡淡地说。
苏瑶看着苏先生如此笃定的说，想了想，确实也是有道理的，便不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