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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梳洗穿戴完毕,怀揣着惴惴慌张的心,默默绕去御花园东侧的太监耳房等侯着小德子。
“媛姑姑早啊!”
“姑姑稍等片息,我去叫他。”
“姑姑是要叫小德公公吗?我帮你叫他便是。”三两个太监各自走来主动同我热情的招呼,我笑着一一婉拒。
想必旁人早已知晓我御侍养心殿。这样楞杵着心下开始无措.于是绕着耳房前的那条盛开着姹紫嫣红的繁花石径路上散漫的走着。
夜雨的洗涤使晨曦中透着一股自然清新。尖尖的嫩笋从湿泥中破土而出散发着淡淡竹的清香。我微微弯腰,把双手支放在膝盖上惬意观看了起来。
“小主如此用心,久而久之,老佛爷定会动恻隐之情的。”
“为了皇上我什么都可以忍受。老佛爷怎么啦?充其量不也是个霜居寂寞的寡妇吗?以后我样样顺着她事事讨好她不就行了吗?”
“嘘..小主说话留心些..”
我闻言,忙直起身快步朝耳房那边走去。
“呦!姑姑这是干嘛?小德公公可没你这样急!”
我止步定晴一看,原来我走的匆忙竟撞在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身上了!我恼瞪他一眼,他识趣的闭了嘴。
见珍嫔已加速跟了过来,心知在走已是为时已晚,便扭转话锋对那小太监道:“明明是你着急上火倒先怪怨我了?行了行了!最好别有下次,仔细被李总管瞅见得挨好一顿罚呢!”
那小太监倒也机灵,频频哈腰连连点头称是。我扭身故意装出微诧的神情,朝珍嫔一福身:“珍小主吉祥。”
珍嫔双手负在身后偏着脑袋上下打量着我:“你是叫媛琪吗?”
我低声应道:“回珍小主,奴才是叫媛琪。”
珍嫔忽闪着灵动的美眸,走近道:“你不是老佛爷跟前的大红人吗?今儿怎么给调去养心殿了?”
她身后的宫女笑着附和一句:“可不是?老佛爷生怕那些粗心的小太监对皇上照顾不周,所以安排媛姑娘前来侍奉也好叫老佛爷放心呀!”
珍嫔尖巧的鼻尖发出一丝轻哼:“如此说来,老佛爷可谓用心良苦啊!对了,你先前不是在养心殿做奉茶女官吗?怎么又给调走了呢?”
秀子说的对,即使我昨日救过她她未必会感恩戴德,在她的话中甚至有着一种嗤之以鼻的不屑和敌意。
我低眉交叉着双手,淡言应道:“什么奉茶女官呀?珍小主真是廖赞奴才了,那时刚入宫什么规矩也不懂,只好跟着小德公公练练腿子。”
珍嫔扬着柳眉佯笑一声:“那媛姑娘以后可要留心你这腿子功了,别没事儿跑偏把两头都给得罪了!尔敏别磨蹭了!皇上还等着我去陪他说话呢!”她踏着精致漂亮的花盆底,趾高气昂的从我左肩侧上‘噌’了过去。
我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不知何时那个该死的小德子一脸黠笑,出现在我的身后。他及时拽住我的手臂,悄声道:“一个小小的珍嫔成不了气候!只要你我齐心同力还对付不了这个黄毛丫头吗?”
瞧他这种奸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狠命甩掉他那支猥琐的手,咬牙道:“别把你那肮脏的思想强加在我头上!你昧着良心做些黑心烂肺的事,小心将来不得善终!”
小德子听闻此言,不怒反笑:“像我这种六根不全的人还指望善终吗?啧啧,死后也不会认祖归宗喽!得,我也看开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媛姑娘不是也明白这个道理吗?哼哼,别忘啦,咱俩可是同一条线上的蚂...”
“呸!谁跟你是同一条线上的!”我啐一口唾沫,毫不给他一点反驳的机会,跨着大步走出了石径路。
安定了那颗余怒未消的心,我动作谨慎的掀开竹帘踏入了养心殿的朱门内。
银铃悦耳的笑语声从东暖阁传了出来。我顿住脚步,那根依旧跳动的神经变的滞缓起来,时间仿佛禁止空气仿佛凝聚,唯有那刺耳的笑声是在继续...
“皇上可要说话算话!到时我们一起携手把京城游历个遍!”
“君无戏言,朕答应珍儿的事一定能做到。”
“唉...臣妾就怕老佛爷那边....算了,这阵子她正在气上,臣妾还是老老实实回景仁宫呆着吧。”声音由远及近,珍嫔娇俏的丽影出现在屏扇旁,她耷拉着脑袋似乎显得垂头丧气。
载湉走近她身,拉住她的双手轻语抚慰道:“小珍儿不必担心,皇爸爸要去颐和园避暑,朕自会抽出一天时日陪你出去。”
“真的?皇上您真好!”珍嫔撒娇般的楼着他的胳膊,眼角皆是羞赧之意。
我试图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像去从容面对这本是情意缱绻的甜蜜一幕。然而我逆行倒退的双脚却不停使唤,身体本能的撤离了养心殿,心中只一个声音不停的低唤:赶快离开这儿,在他们没发现我之前赶快离开这儿!
我惊措的窘态偏巧被躬身而至的小德子看在了眼里,他操着不阴不阳的尖嗓门高声道:“万岁爷您该早朝啦!这不?奴才们都等着服侍您呢。”
我又不得不与小德子并肩齐立在养心殿内侧。
“朕知道了!”载湉侧头冷语,随即对珍嫔温和道:“珍儿先等片刻,下了早朝陪朕用膳。”
珍嫔脸上洋溢着温馨的幸福:“那臣妾在这儿静候皇上。”她道了一个福,神采飞扬的闪进了西暖阁。
这时,小德子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心一跳,揪搅着双手不知是近前还是后退。
“姑娘别这么拘谨,平日在储秀宫怎么侍候主子在这儿还照旧。”小德子看向我,朝那龙雕案上的红漆盘努了努嘴。我木讷挪步,将漆盘上净面的洁具举过头顶,埋头走进东暖阁。
“万岁爷请...”“你退下吧!传内务府的小顺子过来!”
“是...”我一屈膝,低眉凝望着那即将远去的黑色缎靴,心一迟疑:“万岁爷可要用茶?”
“不用!”他用生硬的语气斩钉截铁的回驳。
压抑着发胀的胸腔,我只得平静应声退至一旁。
养心殿的一切都在继续。不知何时,手脚麻利的小顺子已提拎着净具出了养心殿;不知何时,珍嫔雀跃的像只鸟儿,用她的一颦一笑满含秋波的美眸依恋不舍的目送载湉;不知何时,殿内独留我一人,傻愣愣的站在那儿像是得了一场失心疯。
泪水湿润了眼眶,日渐积累的酸涩从心坎里陡然迸出。我以为我不在意,我以为我能将它层封在心底深处。就如同上一世达康的背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然而这种以为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望着那盎扬伫立的铜鹤望着那缭绕熏香的龙涎,心下不禁憾动!原来我对这里的一切竟是那么的熟悉和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