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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群为燕北向家乡写了一封又一封地书信,一方面是为燕北招揽可能的人才,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依靠自己随军半年多的见识来转告乡人局势。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来投奔或者看看燕北,至少要让他们知道,颍川郡是不能待了。
豫州北与荆州北的战争已经开始,而且随着孙坚回师将会打得更加如火如荼,即便放眼天下……除了偏鄙之地,又有哪里容得下这些做学问的人呢?
至少就现在看来,陈群认为前往辽东是不错的主意。虽然即偏远又贫穷,可至少燕北有容人之量,最关键的是随着大队兵马迁徙,能够避免流民盗匪乱兵的袭击。否则他们最远也就只能走到荆扬二州,再远却是去不得的。
荆州刘景升尚且自顾不暇,扬州更是一团乱麻,在安全性上都远远比不上辽东。
唯独仕官燕北这件事,恐怕是需要所有人慎重考虑的。颍川多名门士族,他们所代表的并非是单人的个体,无可避免地要考虑到整个宗族的周全。
而迁居辽东,显然并不符合宗族的利益。
无论如何,燕北部下的骑手探马带着一封封书信,奔马驰向颍川郡。
虽然陈群和燕北同样都认为这样做八成是真情向东流,全都打了水漂,不过只要有一个人能慕名而来,那就比不做强不是吗?
除了陈群寄出的这些信件,燕北另外派遣太史慈领亲随一路前往颍川阳翟,寻找那个为人报仇弃武从文浪子回头名叫徐庶的人。
最后则是亲笔向公孙瓒、白波军杨奉与援军曹孟德写了一封书信,告知他们中原发生的事情,让他不要恋战,自行撤军吧。
办完这些事情的后两日,有传信先至,言明孙坚麹义各领部下朝洛阳回还,不日即至。
对孙坚的到来,燕北是又激动又复杂。
孙坚是世间少有精通战法的猛士,关东联军中唯独这么一个有充足战阵经验的将军,又如此赤诚,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强援了。可是偏偏,或许二人第一次相见便没有那么愉快。
他要向孙坚告知袁绍另立豫州刺史部的噩耗。
他很清楚孙坚如果知道这种事情会是怎样的反映,这就像有人另立了一个辽东太守一般,并不是能够简单接受的事情,一场血战无可避免。
当年董卓遥拜公孙度为玄菟太守,占了燕北的口中食,便教他怒而兴兵,整个辽东的战略都朝着杀死公孙度的合适时机布置,就为当时局有变夺回玄菟郡。
现在孙坚在前头打生打死,退一万步说,豫州刺史这个官位,也没人比孙坚更合适了……即便讨董联军解散,豫州荆州仍旧是关东封锁关西的要冲,有孙坚镇守则可保全西兵不可东来。
可袁本初就是这么干了,有什么办法?
外部有董仲颖这个强敌时,关东乌合之众组成联军共御西兵尚且无法交心联手,更何况如今董卓迁都长安偏安一隅,失去洛阳这个遥制天下的跳板之后,每个人心思都活泛了。
不活不行,有袁绍这个心智比包括燕北在内的各路诸侯早熟十年八年的先盟主在,不早些时候对左邻右舍露出獠牙,恐怕就会被先一步下手的盟友杀死乃至吃干抹净一点儿不留了。
即便是燕北,他可以在明面上怒骂袁绍趁着他们在前面打仗自己到后头搞小动作,但在心底他也必须承认,袁绍是聪明人啊!
袁绍在何进死前至今的所有动作表明,他比所有人都要聪明……当曹操、孙坚等人竭尽全力将天下朝着安定的方向浴血奋战时,袁绍在后面咬牙切齿地要让天下朝另一个崩溃的方向使劲儿。
他是早就知道天下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吧,即便作为联军的袍泽,再不久的将来也不再存在任何信任,留下的只有相互攻伐。置之死地。
在不断传信韩馥、张邈之后,燕北才知道原来袁绍目标根本不是孙坚,甚至对袁术来说,这也只是他们兄弟俩将天下画作棋盘玩的一场游戏,什么周昂、孙坚,都只是池子里的鱼,上不得台面。
年初袁绍派张岐立刘虞做伪帝,当时传信各路人马,燕北没理会那茬,曹操不同意,袁术更是奚落了袁绍几句。而就是这几句话,使得兄弟二人有了间隙,所以就一起立两个豫州刺史玩玩。
这两个王八蛋呐!
立在洛阳被熏黑的城头上长立西望的燕北,远远地见到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影子似浪头般蔓延开来,约摸着有千五百骑奔踏而来,领头的正是孙字与麹字大旗。
得胜归来的兵马,自有一股兴高采烈的气势,连带着让洛阳城头的燕北本部士卒也都压着声音欢呼着。
据守这座沉闷的死城,方圆赤地二百里,待上好几个月,任谁的心里都会变得压抑……即便是粮草辎重从不短缺,城内饮水从不断绝。
哪怕不是为了那些宝物,单单士卒的状态,燕北也要打算回辽东了。再在这里耗下去,他的士卒会失去很多战斗力不说,也有啸营的危险……这帮人一年多没见过亲人,没见过女人,不是打仗杀人就是等待打仗。
再这样下去,是要出大问题的。
此次作战唯一占到的光亮就是他们没有谁来过洛阳,而且能远远地见到那些名传天下的人物,投身一场又一场能够载入史册的战事。
否则鬼才能坚持这么久!
兵马西来,燕北自然是要点起部下准备营帐,甚至亲自下城迎接孙坚与麹义。
远远地离近了,先头的麹义翻身下马,隔着老远就朗声喊道:“哎哟哟,将军啊,又不是头一次出征了,弄这么仪仗干嘛啊这是。”
“滚边儿去,我是下来接文台的。”燕北没好气地对麹义笑骂一声,转而将目光放在与麹义并肩翻身下马的英武将军脸上,面容随之一肃,拱手道:“在下燕北燕仲卿,贺二位将军得胜归来!”
孙坚人如其名,面容威严而坚毅,初次见到燕北如此年轻,即便听麹义说了许多关于燕北的事情,还是令他眼神中有难以言喻的惊讶,不过惊讶归惊讶,仍然裣起战袍躬身拜倒,朗声道:“坚谢过将军,不辱使命,击败徐荣!”
“好好好!文台将军不必多礼,来,城中已备好酒食犒劳兵马。”燕北说着便走上前去把着孙坚手臂朝城门边走边说道:“虽然军中不能饮酒,但今日破例……麴将军,你也辛苦了啊!”
最后一句,燕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他把着孙坚在前面走,却没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转脸一看麹义这家伙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抱臂立在原地,还特意偏过身子眯眼儿时不时朝这边看着,就看燕北注没注意到他……小家子气的模样啊,真是让燕北有心把他晾在城门下头却舍不得。
“不辛苦不辛苦!”听到燕北这么说,麹义又立马笑逐颜开了,朝周围士卒示威似得哼出一声,昂首阔步走上前来,伸手抓着燕北另外一只胳膊,三人并肩进入洛阳城,令燕北哭笑不得。
麹义这个家伙的性格有时候确实挺招人烦,不论事宜不分场合地总要显显自己的本事多大……说来也奇怪,当着自己人的时候都挺老实,可能是部下们做一营帐时燕北总是体谅着他是帐下头号大将,总能显出他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地位,也就觉得舒服了。
可一旦当着外人的面,燕北总是要对外人有更多亲待以现实出自己礼贤下士的一面,麹义心里就不舒服了。比方说关羽张飞多壮勇的猛士,无非是不会打仗罢了……上次在营帐里他是怎么说人家来着?说人家仗打完了都没想到取胜的办法。
这像个心智健全的偏将军能说出来的话么?
不过军中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家伙也好,至少能用他言语性格上的可恶把其余部下坚定地团结在燕北的周围。
“文台将军,看样子你与麴将军在作战中关系非常融洽。”燕北对孙坚笑道:“你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对待旁人的,从来就没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孙坚发笑,但也仅仅是出于礼貌,毕竟与燕北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他不愿表现地太过喧宾夺主。
孙坚知道进退,并不意味着麹义也知道啊!
“孙文台是最优秀的将领!将军你真应该在新城看一看,徐荣也是用兵老道的行家里手,我们两个分兵合击,将他溜地疲于奔命!”提起战事,麹义笑得张狂,仿佛脑海中已经想起徐荣被他们打的追亡逐北的惨状一般,另一只手仅仅攥着拳头说道:“实在是文台已经做了豫州刺史……唉,说真的文台,豫州刺史部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我们一起去幽州,只要将军跟我们人马,你我二人能从北打到南,从东打到西,踏平天下诸侯!”
得了,燕北思虑好久如何告诉孙坚袁绍另外又委任了周昂做豫州刺史的事情,被麹义这么大刺刺地提起豫州刺史这个官位,燕北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本想着多少要等喝过庆功酒了再说这个事情,可眼下麹义提起,他再装傻却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