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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同雷公聊了小半个时辰,从密林伏击到关羽冲阵,甚至还聊了些从前在涿郡时候的事,直到后来看雷公精神不佳,这才让他安心养伤,嘱咐侍女悉心伺候,这才走马前往襄平官署。
心里暗自盘算着,以后张雷公要是打不了仗了……他得给这个冀州大嗓门安排个出路,别的不说,为他卖命,总要让人下半生做个富家翁吧。
燕北离开了燕氏大宅,那些干活的侍女才敢凑到一起,小声议论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辽东之主。
如果不是屋里病榻上那员叛军校尉对他俯首帖耳,她们根本不敢相信那个桀骜而英俊的年轻人就是辽东全境的真正统治者,可她们却亲耳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燕北!
高挑而强悍,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丰富的攻击性。
更重要的是年轻的不像话!
燕北不知道这些,当他风风火火地走出府宅,牵马坠镫的骁牙武士早已为他备好坐骑,翻身上马便是数骑扬鞭,直奔县官署而去。
襄平城背靠千山,官署门也是朝西开着,燕北到时便在官寺外的拴马桩上见到十余匹肥骠高马,大门内外更有十几个负甲持刀的武士,这帮人都是跟着燕北从冀州杀到幽州辽东的各个武官属兵,见到燕北下马连忙下拜行礼。
燕北点头甩下缰绳,自有武士恭敬地牵马驻于官署门口侧方桩上。
进入官署前厅,沮授、高览早已等候多时,见燕北回来,二人拱手,沮授问道:“将军方才回来?”
“啊,是啊,一回来便劳烦你们两个跑回来了,哈哈!”燕北笑着张开双臂,在官署仆从的侍奉下脱去束缚身体的铁大铠与犀皮甲,这才揉着肩膀坐在当中,招呼二人坐下,正色对沮授问道:“这半月,可有大事?”
沮授坐下后便取过案几上置的书简,一面说道:“在下今日查验了官署内在册户籍、田亩,估算今年收成。春时因战事,襄平西多个乡里耽误农事、公孙氏的田亩因主家已灭,亦少耕种……今年大收会少上四成。而各地存粮亦有所不足,在下已传信辽东南北二部校尉留下县中可供本部兵马之外的粮草全部转运至襄平,以供中军所耗。”
燕北这一天赶路已经渴极了,端起案几上的陶碗便饮下浆水,闻言点头道:“这我知道,回军时与王当一道,押着粮草过来的,不过新昌的粮草也不多,这一次只有四十车。对了,我急着看雷公伤势先入城了,算算时间现在兵马应该也已经入营,阿秀你晚些和我一道去看看那些俘虏,能用的就打散了编入各部,不能用的趁早放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高览应诺,沮授这才接着说道:“将军所言不错,眼下除南北二部,我们的粮草仍然不够襄平大营与青石桥军寨的人马今年所耗,如此一来就算上今年大收,也至多能撑到来年春季便要断粮。”
“还够七八个月么……这七八个月有没有弄到粮食的方法?”燕北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经过与孟益一战,兵马有所损耗,目下襄平大营只剩八九千人,此次回还襄平他还想要再行募兵呢,粮草不够是绝对不行的,“向各县百姓采买置换,卖田卖地,开垦荒……开垦是来不及了,公与先生可有什么好办法?”
沮授摇头,“各县百姓与大户,或许还能收上一批粮食,但卖田卖地怕是不行。除非将军真的是朝廷委派的辽东太守,否则百姓是不会买账的……何况现在辽东的地价,八百钱一亩,您舍得卖?开垦荒地必须要做,但未必有百姓愿意为您做这些事情。将军先前让王义熔炼铁器,襄平张榜月余,也才堪堪募到三个匠人,最后强征了二十多个民夫才在公孙氏的邬堡开始炼铁。”
万事开头难啊,燕北揉着额头,突然对高览问道:“去往辽西的斥候,有没有回来的,那边情况如何?”
“我们难,公孙都督也不容易。”高览笑了,对燕北拱手道:“黑山贼从山里出来了,把冀州打得一团乱,前些日子在涿郡南和幽州兵打了几仗,幽州现在也招不到兵,前天的斥候回来还说,公孙将军在辽西阳乐的营地还是空空荡荡的,满地的旌旗就是看不见人……他募不到兵了。”
“募不到兵好啊!”燕北招手将在门外提刀侍立的陈仲唤了进来,说道:“募不到兵便说明暂时打不了仗……阿仲想不想去趟鲜卑?”
这话题跳跃的太快了,沮授与高览都是一愣,陈仲也闹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还是拱手说道:“将军请下令吧!”
“不用这么严肃,你带几十个亲信吧,去一趟鲜卑找素利那个家伙,看看他今年好不好过,回来告诉我……只要他不好过我就放心了。”燕北这么说着,一手敲着几案说道:“看他今年春夏与其他部落打仗没有,部中勇士死的多不多,告诉他如果他需要人,我可以暂借他两千勇士,到明年秋天再还回来。”
陈仲瞪大了眼,“借给他两千勇士?”
“对,我猜他现在很缺人手,告诉他,这些军士都会带着甲胄和武器,不过也是有代价的,要让他明年秋天还回来时给老子这两千好手都配上战马!”
“诺!”
“行,你下去吧,过几日便启程前往鲜卑。这些日子不用跟着我了,在襄平好好歇息几日。”燕北等到他快走出前厅这才说道:“对了,把陈佐找来。”
陈仲领命走出官署,沮授这才问道:“将军是打算让鲜卑素利为您养兵?”
燕北点了点头,搓着手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没粮食了呢,要是再少两千人,这粮食……应该就够吃了吧。”
“至少能撑到明年夏天了,省着吃,或许能撑到明年大收。”沮授说完又补充道:“如果明年春天不打仗耽误农时。”
“明年春天啊,明年春天……明天春天打不了仗。”燕北攥着拳头在嘴边想了一会,这才对高览问道:“阿秀,你见没见过武艺高到不成样子的勇士啊?”
高览楞了一下,皱眉思虑了半天,这才说道:“武艺高到不成样子?张儁义武艺不错,比高某稍差些,麹校尉也是伯仲之间,再有就是王当亦有一腔蛮勇,都算武艺高强之辈吧?”
“不不不,就是,像阿秀你的武艺,若单骑冲阵,当如何?”
“高某冲阵?若无强弩,单骑可冲杀一刻,但或早或晚都是要力战而死的,毕竟这血肉之躯。”说着高览手拍在几案上,猛地对燕北说道:“将军这么一说,高某确实想起一人!安平国有一豪强颜良,听说黄巾之时有数千流匪乱堂阳县,颜良出邬堡领家兵拍马舞刀冲阵,以区区数百之众便冲穿敌阵,教流匪退出堂阳……武艺不逊高某,我们这一的,算不算你说的武艺超群?”
“对,对对,就是这种人!你认识他么?能不能招揽到咱们这边来?”燕北眼都红了,急切地对高览说道:“这个人现在还在安平国吗?”
高览轻笑一声,一摊手说道:“将军您就别想了,听说颜良后来和同郡的豪杰文丑一同去了洛阳……再后来高某便不知晓了。不过料想,就算他还在冀州,隔着山高水远也不会来辽东的吧。”
“这样啊,还真是可惜了。”燕北咂着嘴摇头叹息,这才对高览说道:“你可知道,这次我在辽东南差点被人单骑冲阵而斩……那人叫关羽关云长,说是河东人。对了,我把我的剑赠他,前些日子应当走青石桥离开辽东,你可有印象?”
那一行人么,高览皱着眉头说道:“我听麹校尉说过,有人拿着你的剑要过青石桥……不过当时没在意,单骑冲阵?”
燕北点头,言语间不禁带着神往道:“那人身高九尺,红面膛有美须,擎一口长刀在阵中所向披靡,虽只一人却杀穿我四百之阵,士卒皆披靡不敢言战,后来更是一刀削飞了我的兜鍪……真是勇士啊!”
“将军,您的武艺……杀穿四百军阵高某不知是何情况,但若挑飞您的兜鍪?”高览抿着嘴笑了,半晌才说道:“您还是好好练练武艺吧,这些日子东征西战,您的武艺可比从前要荒废许多。”
燕北气鼓鼓地瞪着高览,高阿秀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怎么,老子尽管去跑,挑不飞我的兜鍪算你输是吧?
气归气,不过燕北也知道高览说的是实话,他的武艺与一般人比起来还算勇猛,与孙轻李大目之流相比也就伯仲之间。但若与高览甚至关云长这样舞刀挑矛百夫不当的勇将相比,他可就差得远了。
其实高览武艺也是百夫不当,只是高览长得和气了些,不似关羽那般威严。关云长那面貌与身段就像天神下凡,冲起阵来谁人不怕?
“公孙瓒麾下有如此猛将,若等他招够了兵马,咱们还能打得过他吗?”燕北摇着头,半晌才高览问道:“骁牙军练兵怎么样?若想与公孙瓒对抗,必须要有一支足够勇猛的陷陈队,否则战阵一僵持,我们便输了。”
“将军,这月余我都没管骁牙军的练兵,只是操练那四千普通军士罢了。”高览叹了口气说道:“麹校尉练兵之法,高某相差甚远,他与将军想到一起,自作主张将青石桥三千军卒编入骁牙军,此时已将新老卒共五千余骁牙军编为两部,一部先登一部陷陈,将军可随高某前往襄平大营一观。”
“竟有此事?”燕北闻言便起身,拉着高览沮授往官署外走,“正好,我们一同去看看那些俘虏,里面有百十个白马义从,还有一员青衣小将甚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