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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们有更好的铠甲,即便有更多的人马,在大军阵作战时都是白给!
“实际上,两万兵马渡过巨马河,很有可能遭逢大败,对吧?”燕北笑笑,对一脸忐忑的张颌摆手示意他坐回去,这才对沮授、高览拱手问道:“二位也是如此想法吗?”
“将军勿怪,儁义所言不过是兵马才干罢了,临阵之事舍生忘死、士气高涨,校官用命……高某以为还是我等胜算颇大。”
高览所说的也是一方面,但只有一点错了,燕北很明白。张颌说的绝非是兵马才干,说的是各校尉部的战力、说的是各个校尉的才干,这是他们麾下兵马的军纪。
说不堪一击,也是不错的。
各个校尉部的黄巾老人物自身尚不能转变想法,就连他们大多都是只能打顺风仗,战局受挫便成了没头的苍蝇,更别说部下的那些士卒了。
沮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燕北拱了拱手,沉声说道:“将军,该练兵了。”
燕北眼中带着一丝赞许……他说这么多,等的难道不就是这句话吗?
缓缓点头,燕北起身对众人说道:“除夕夜一过,休整一日,明年第二日开始操练士卒,所有士卒训练增四成!麯校尉,你的义从是如何练成的?”
麹义一愣,他的羌中义从可是无法复制的,这帮人追随他西羌打仗,打完羌人打汉军,打完汉军打屠各……每个士卒都不知道自己会死在那一场战斗里,自然都知晓如何用命训练,根本不用他去操心。
“这……”
燕北却因麹义的迟疑想到另外一些,还以为是麹义不愿将看家本事告诉别人,摆手道:“若有难言之隐也无妨,麯校尉,我命你年后与高校尉一同主持为期两月练兵事宜,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麹义也听出燕北想到别的事情,不过他也不想多说,只好拱手道:“诺!”
事实上,此次练兵在燕北脑海中也不过是由麹义、高览主持,所有校官甚至连同他自己,都要算在其中,参与操练兵马……一个都别想闲着!
一番兵事议定,燕北心里也轻松许多,便见面色如常的鲜卑大人素利拱手祝酒,旋即问道:“不知道燕将军来年入汉,要与那一支兵马作战,难道幽州又生乱了吗?”
毡帐中篝火烧出噼啪的响声,屠仆骨脚边趴着的凶悍猎犬颇为无聊地吐着舌头,帐帘时不时被风吹起带着厚重的响声。可没有说话。
沮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高览不动声色,麹义摆了一下盘着的腿,王当高高昂着下巴,深色不善。
“幽州乱了吗?”燕北环顾众人,皮笑肉不笑,放下烤的流油的羊腿,咀嚼两口这才抿着嘴唇啐出一口碎骨,咬牙说道:“当然是他娘的大乱!”
燕北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他们都以为燕北会随便说上两句圆过这场尴尬……无论是不是叛军,谁都不希望为敌的外族心中对强盛的宗主国混乱有一丝一毫的知情。
但是燕北,偏偏没有这样做。
“冀州中山的张太守跟着渔阳张举举旗叛乱,发十余万乌桓骑南下寇边……他们一番掠夺,将幽冀二州祸祸的无可耕之田,收获颇丰啊!”燕北说完后脸上带着嘲弄的神色看着素利,直看得素利心里发毛,这才敛去笑意问道:“你羡慕么,乌桓人抢到的东西够他们用上至少六年!”
若说素利听说这事儿心里没有一丝意动是假的,就连身旁的屠仆骨都皱了皱酒糟鼻子,这样天大的好事为何不是我们鲜卑人的?但是旋即,便想到身旁盯着自己的汉朝将军手里可有两万兵马!
“大可不必!”燕北笑了,指着素利缓缓说道:“你大可不必羡慕乌桓人,十几万人出了属国跟着张太守作乱,去年冬天逃回去不到两万,一路被杀得溃不成军,从蓟县到辽东,随处可见抛下载着财物的大车,只想抱着脑袋回家都做不到。”
素利心里没来由地一突突,十几万人被杀到两万……他无法想像那样血流成河的情景,这只在熹平年间三万汉军入鲜卑,会战檀石槐大人时才有过!
“难道……那些乌桓人就是将军杀的?”
是了,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燕北部有用不尽的兽皮、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多的青铜弧刀,汉人是绝不会用这样简陋兵器的,是乌桓人,一定是乌桓人!
素利这样想着,便见燕北对着他笑,并缓缓摇头。
“是公孙瓒,你知道幽州的公孙瓒吗?”燕北才不在乎素利此时此刻脑海中在想什么,他只想要震慑他对汉人的感觉,摊手说道:“在我们辽东,他被人称作白马将军,他骑着白马领三千余人,追赶十几万乌桓人,像猎狗撵兔子一样把他们杀死。”
公孙瓒!
对鲜卑人,尤其是东部的鲜卑人,哪里会有人不知道辽东长史公孙瓒!
“人们说他常骑白马在边塞游曳,他擅使双头矛,声若黄钟,姿貌豪俊!”素利带着神往与憧憬的表情希翼道:“三千战十万,我若能有他一般本领,也不必再受弥加等人的气!”
实际上素利并非是羡慕公孙瓒的能力,说这话也仅仅是权宜之计。他察觉到因为方才他问了一句幽州是否乱了,在座众人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善。
人嘛,可以有野心可以有盼望,但终究还需要些敬畏之心。
燕北脸上笑容明亮,好似从未离去一般,恍惚间让素利觉得方才满面寒霜盯着自己的鹰目仅仅是幻觉一般,接着便见他用尖刀划拉着肉块说道:“燕某虚长一岁,便妄称阁下一声贤弟……莫说一部落千百兵马,就是整个东鲜卑,能组织起十万精壮之士?抛入汉朝,那也就像巨马河投进去颗石子,半年一年,便会被吞噬个丝毫不剩。”
塞外不比汉地,多种多样的生活用具都跟不上,燕北颌下的胡须已长出半寸,浓密的胡茬衬托着气势更为威武,就在素利还震惊于十余万乌桓人被公孙瓒追亡逐北时,燕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除了率军祸害我们汉地,你脑袋里还能想到些别的大事吗?”
“将军这话是怎么说,素利可从未领兵进过汉朝!”素利知道,燕北这一行人对他们鲜卑有仇恨,实际上他们鲜卑人又何尝对汉朝没仇恨呢?别的不说,熹平年间汉军大肆北上,虽然最终被檀石槐大人领东、中、西三鲜卑部合兵十万击败,但汉军也一样使得鲜卑元气大伤,草原上一个部落一个部落泯灭在战火中,“素利甚至从未想过要前往汉土……那是老辈人的事了,那时候大鲜卑在檀石槐大人的号令之下以武立国,我们都服他。您再看看现在,远的不说,乐水以南十几个小部落都是年年相互攻伐,说不准什么时候弥加他们就要拿我开刀,唉!”
檀石槐是个英雄,数不尽的部落勇士都相信他的文韬武略,用了一生的时间向南劫掠沿边各郡,北边抗拒丁零,东方击退夫余,西方进击乌孙,完全占据匈奴的故土,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最终在弹汗山建立鲜卑王庭,是不折不扣的草原雄主。
提起檀石槐,就连燕北这样的汉儿在眉目之间依稀都有几分神往,那是个以武立国平定一切的男儿英豪,尽管他是个外族帝王,却也值得燕北钦佩。
“檀石槐大人在年少时,也不过是似你这般的小部落首领吧?说起来,你或许还强过他呢。”燕北笑了笑,对素利问道:“你想没想过,做些大事?”
做些大事!
五年前燕北的兄长这样对他说过,二郎,随为兄去做些大事。兄弟二人跨马扬刀系上黄巾一路西奔,那一年他们帮着大贤良师做下滔天的大事。
三年前燕北在燕氏邬对他贩马倒盐的兄弟这样说,我带你们做些大事。巨马河刺陶谦、甄氏邬杀潘兴、万众兵马陷邯郸,至今日,两万大军过鲜卑。
现在,他看着异族人素利,问他,你想没想过做些大事?
素利问,“将军说的是什么大事?”
作为亲卫的陈仲在燕北身后取下挂着的羊皮地图卷,在燕北面前铺开,燕北满是厚茧的手掌抚摸在地图上,仿佛能触碰到那些标注着名字的山川河流与大漠草原。
“你们的英雄檀石槐曾在塞外立下七十余座城郭,但那些城池都随着他的死去而消弭,像小儿在沙丘上堆出的游戏,你想没想过,在塞外建立一座以你的名号命名的城邑,素利城?”
素利的呼吸随着燕北低沉的嗓音而变得粗重……一座,以我的名号建立的城邑?
他仿佛看到月明星稀之下,数以万计的鲜卑勇士骑着最健硕的骏马高呼他的名字;遥远乐水源头建立起新的东鲜卑王庭,当那一日来临时,各方部落首领携着牛羊礼物打出豹尾幡来向祝贺。
那必将是一座屹立在草原上的不坠坚城,素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