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滚滚狼烟燃黑云

浮鱼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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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岳哥哥,九岳哥哥!”

    上官沐妍一脸愁容地敲着门,可房内却一如往常,静如死水,毫无回应。犹豫了许久,上官沐妍仿佛笃定了心中的主意,强行推门而入,而充斥在房间各个角落里的酒气在这一刹那涌出,熏得她微微皱眉。

    房间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掀翻的空酒葫芦,而南九岳正醉醺醺地仰躺在床上,手里还攥着酒葫芦上缠绑的丝带。

    “九岳哥哥!你又喝酒了!”上官沐妍走在床边,扶起南九岳,嘟嚷道。

    “走开,别管我!”

    南九岳甩开上官沐妍的手,翻了个身,继续赖在床上,他手中的酒葫芦掉到地上,从葫芦内流出的美酒打湿了地板缝里的尘土。

    看着南九岳这副模样,上官沐妍既心疼,也无奈。自从失去所有修为之后,南九岳便一蹶不振,整日醉生梦死,丧失了所有的斗志。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重新修炼,但他的天资原本便属下等,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修为又统统被夺走,想从头再来又谈何容易,最关键的是,他心上被狩和拓跋舞剜割开的伤口,一直淌着血,成为了他的心障,如若跨不过去,这辈子也莫想再踏入修道之路了。

    “你振作点,九岳哥哥,你不要这样!”上官沐妍坐在床边,细声说道,“你还记得,你曾对我说,人这一世,若是走不出挫折,走不出悲伤,哪还能走完自己脚下的路呢?”

    “修道一途,本就起起伏伏,毫无定律,那些前辈们又有几个是一帆风顺的呢?我们可以重头再来的,一定可以的。”

    “我还没教你御剑,我还没带你去后山看日出,我还有好多事儿想和你一起去做,你千万不能放弃啊!”

    可南九岳仿佛一句也没听进去,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是一个死了的人。

    “九岳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上官沐妍失声啜泣道,看见南九岳这幅模样,她心里实在痛极了。

    上官沐妍带着哭腔的安慰,吵醒了装睡的南九岳。南九岳微眯着双眼,许久,才捂着晕乎乎的脑袋,缓缓坐起身来,喃喃道,“对不起,沐妍,刚才是我说话太重了。”

    “没事的,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上官沐妍欣喜地看着南九岳,说道。

    “不用了,沐妍,我想一个人静静,让我一个人呆着好吗?”南九岳抬头看向上官沐妍,咧嘴笑道,“放心,我不会再喝酒了,你瞧,我的钱袋都瘪了。”

    “那你要是饿了,便唤我一声,我给你做好吃的。”

    看着南九岳手中的干瘪钱袋和他脸上的信誓旦旦,上官沐妍心中虽有一些不安,可还是点点头,起身离开。

    透过逐渐合上的门缝,上官沐妍依然能看见南九岳的笑脸。

    待得上官沐妍离开,南九岳嘴上的强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惘,无助,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从枕头底下取出了一只酒葫芦。

    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敢宣泄自己最真实的情感。

    他害怕。害怕别人为自己担心,害怕看见别人眼里的安慰与怜惜。他就像一只受惊的鸵鸟,将头埋在沙子里,只是不敢面对既定的现实。所以这十几天他都躲在房内,不敢出去,终日与酒梦相伴。

    他现在才知道,为何江老头这么爱酒了,一醉何止解千愁。

    “沐妍,九岳怎么样了!”布留禅和陈轩午一齐走上前来,焦急地问道。

    上官沐妍一脸歉意地摇摇头,说道,“九岳哥哥他醒了,只是,只是还是没有走出来。”

    几许失落与担忧浮现在二人脸上,布留禅和陈轩午相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该死的野蛮子!”布留禅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十几天来,江小蛮三人轮番上阵,想尽了一切办法,可南九岳就是躲在房间内,颓废着,堕落着,终日与酒为伴。前几日要不是发现得及时,南九岳甚至差点醉死在房间内,可这是心病,并不是皮外伤,不是想解便能解得了的,惟有看南九岳自己的造化了。

    这时,一大早便被一兵道长唤去的江小蛮也回到了院子里,一进门,江小蛮便问道,“九岳醒了吗?”

    看见众人脸上的难色,江小蛮心中也有了答案,弟子被害成这副样子,她这个当师父的,心中又岂会不痛,岂会不怒。

    “师父,一兵道长找你什么事?”陈轩午开口问道。

    “你不提,我还差点忘记了。”从伤感中回过神来,江小蛮正色道,“再过几日,龙门便要关闭了,我们这几日莫要出城,静候太虚宫的安排。”

    “什么!龙门不是计划开启一年吗?为何提前关闭了?”陈轩午疑惑道。

    江小蛮摇摇头,淡淡说道,“听说,是陛下之意。”

    听罢此言,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数日后,一辆打着太虚宫标记的马车在通往洛阳城的官道上缓缓前行着,驾车的马夫是一名年幼的道童。

    布留禅将探出车窗外的头收了回来,一脸郁闷地嘟嚷道,“太虚宫这马车,哪儿跟得上方才那白衣仙子御剑的速度,人都跑没影了!”

    “九岳,你方才没看过那仙子,真是可惜了,只能用伟岸来形容啊!”布留禅嘿嘿笑道。

    “哦。”

    蜷缩在角落的南九岳抬起头,展颜一笑,随后又眼神呆滞地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

    一脸尴尬的布留禅挠了挠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旁的江小蛮和陈轩午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默然不语。

    这车厢内,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自从那天上官沐妍的开导之后,南九岳不再躲起来,而是像往常一般,该吃吃,该喝喝,除了时不时盯着一个地方出神外,与以前一般无异。

    但江小蛮知道,此时的南九岳离悬崖,更近了。

    “几位前辈,洛阳城到了。”车外的道童此时提醒道,恰好打破了车厢内的静得可怕的氛围。

    “九岳,下车了。”陈轩午拍拍南九岳的肩膀,一直发呆的南九岳回过神来,一脸漠然地点了点头。

    布留禅展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任由暖暖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上,叹道,“洛阳城!小爷我又回来了!”

    走下马车的南九岳,不由得眯着眼睛,用手挡住那打在脸上的刺眼阳光。与三个月前刚到洛阳城下的南九岳相比,现在的他,瘦了。

    只不过,这次的他却没有被城墙上泄露而出的杀气所吓倒,他凝望着高耸入云的城墙,身子不由得地慢慢靠近,直至停在护城河边上。

    波光粼粼的河水静静地流动着,透过水面隐约还可看见一些残戟断剑,只是上面的血腥气早已被洗刷掉,滋养着河内的植物,因此河水里生长着许多藻类,茂盛至极。

    直到走到近了,看得清了,南九岳才发现,原来城墙只不过是城墙而已,上面长满了蜿蜒而上的青苔与藤蔓,许多燕雀虫蜂停留于其上,莺莺燕燕地,好不热闹。

    “以前为何会害怕呢?明明只是一堵墙而已。”南九岳笑了笑,以前涌入脑海的那些尸山血海,腾腾杀气一闪而逝,他自嘲的笑笑,“归根结底,还是我太没用了。”

    “不是的。”一个声音闯进了南九岳的沉思,将他拉回现实。

    诧异的南九岳抬起头来,却不由得吃了一惊,“狩,是你,你来干什么?”南九岳朝着护城河对面的狩走近一步,却又立马停了下来,他脚尖踢飞的石子,滚落到护城河里,溅起一朵水花。

    可狩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而南九岳周围的一切以他为中心,疯狂旋转起来,南九岳根本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好不容易从强烈的眩晕中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还是站在护城河边上。

    只不过,那河水,是红色的。

    周围血腥的气息扑鼻而来,呛得南九岳喘不过气来,南九岳抬头一看,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城墙,流着血。

    染血烽火响金戈,滚滚狼烟燃黑云。城墙上到处是惨叫声,哭泣声,厮杀声,密如蝗虫的箭雨从天而降,擦着南九岳的耳际呼啸而过,滚烫的火油泼洒在士卒的皮甲上,溅起狰狞的青烟和肉香。有两个扭打着的士兵,互相掐着脖子从城墙上落下来,在南九岳跟前摔成了肉泥,吓得南九岳瞪大双眼,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阵阵苍凉的号角声在南九岳身后回荡着。南九岳回过头去,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军队从地平线上嘶吼着冲杀过来。前线逃跑的士卒丢盔弃甲,从南九岳身边冲过,却又被无情的箭矢射杀在护城河边。

    是他们的血,染红了这条河。

    南九岳看清了,看清了不远处一马当先,冲杀在前的那个人,她是拓跋舞。她赤色的长发,变得更加妖艳了,她的马背上,挂着三个被血染红的战鼓。南九岳不住地后退,几根箭矢钉在他的脚下,可他还是不住地后退。

    他害怕。

    直到涛涛水声涌进他的耳际,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南九岳眼前的大地,燃烧着,那赤色的火焰,正如拓跋舞的发色,让他害怕。

    突然,南九岳看清了,拓跋舞马背上甩荡着的并不是战鼓,而是三颗人头,是布留禅、陈轩午、江小蛮的人头!

    南九岳闭上眼睛,惨叫一声,他不相信,不相信这一切!

    他缓缓睁开眼,那眼中,再也没有任何情感,只有无尽的血色,他拔起身边的剑,一步步迎着身前身后的箭雨,冲向了正向他挥斧砍来的拓跋舞!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