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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金阳城却迎来一桩江湖盛事。一枚可助后天武者突破先天的先天丹从天阳城秦家流传出来。不日将要在这里拍卖。
随着钟鸣鼎食的豪门世家,天阳秦家灭门,各种珍惜之物纷纷流落民间。整个东域武林都陷入一场抢夺珍宝的盛宴。
若要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评价仙家宗门和世俗城市最大的不同,那么便一定是干净。
不错,无论凡尘世俗的城市修建多么巍峨,可人力有限的凡世总免不了一个脏字。
没有青玉铺就,只是普通的黄土地,一阵车马奔驰便扬起阵阵尘土。
来来往往的行人,车马日积月累的碾压,地面坑坑洼洼。一下雨更是泥泞污浊。城市也没有合理的排水方式,污水淤积,家禽人畜的粪便到处都是。
夜晚普通人家可点不起多久的油灯,凄凉的月光照射在斑驳的墙面上,没有美,只有凄。
人畜家禽混合的气味弥漫整个空气,渐渐习惯了法相宗人间仙境的生活环境,刚一进入城市,秦穆便直欲作呕。
一堆死鱼烂虾堆积在路边,苍蝇乱飞,臭虫乱爬,几只浑身毛发黏在一起的猫儿聚集在食物残渣边。
见到秦穆,喵的一声发出一阵威胁似的叫声。
纵身跨过一处污水坑,秦穆翻身进入一间衣帽铺。悄悄取下一套衣衫换掉破破烂烂的袍子,留下几粒碎银子飘然而去。
夜已深,家家户户熄灯就寝。即便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们也窝在被子里,避开黑夜下不可预测的危险。
遥遥看着一处朦胧灯火,一个灯笼在微凉的秋风下缓缓摇摆。
一处客栈。
推门而入,狭窄的厅堂只有柜台处有着一许熹微的油灯光亮。一名身着灰色袄子,露出几块补丁的老者斜靠在墙壁上打着盹。头发有些稀疏枯黄,这才是秦穆印象中客栈该有的样子。
至于红尘仙那般的做派,也只有背靠仙家宗门才能有着那般气象。
“掌柜的?”秦穆轻声呼唤一声。
老者晃了晃脑袋,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客官何来!”
“住店,再备些肉食!”秦穆道。
“通铺还是单间?”
“单间!”
老者闻言,微微来了一丝精神。住单间的可都是大买卖:“单间一日十文,肉食一两八文!”
随手扔出一粒碎银子:“不找了!”
“哎哟喂,爷可真是豪气!”老者立马双手接过银子,一张满是油渍的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这一刻,秦穆仿佛回到了一月前,那时的他也是如此这般,若是侥幸遇上一个出银子的毫客,他能兴奋上好几天。
如今这个时代,朝廷的税收都是以银子来结算的。普通老百姓必须用铜钱换来银子,才能应付官差。
这样一来,换取银子的折扣里面油水可大了。钱庄之所以能如此兴盛,靠的绝不是高利贷,反倒是这铜钱与银子之间的折扣差价,赚的盆满钵满。
朝廷自然有官方的汇率,可在民间自然有着另一套行事准则。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殷勤的带着秦穆上楼,掏出钥匙打开一扇房门。
房间不大,两张床,一套桌椅,一扇窗户,一个夜壶。便是所有的家具。自然比不得秦穆那仙宫云床,却是比他之前的客栈好上许多。
隔壁的呼噜声透过木板门墙传来,一月来的仙家宗门生活迅速远去,二十年的凡尘生涯在此涌现。
什么修仙悟道,什么绝世妖孽,都不重要了,心里只想着自己父母那音容笑貌,脑海里全是坚持了二十年的忠孝仁义。
“孩儿不孝啊!”关上房门,秦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曾经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孩儿为求自己逍遥,枉顾父母恩情,实属不孝。愿故二老及长兄泉下有知,不孝子当报此仇!”
离开了整天都是逍遥长生,问道修仙的宗门,这些红尘恩怨便慢慢占据他的心灵。
他震惊宗门的悟性不过是蛛丝所带来的。说到底,他本质还只是刚刚加入宗门一月,尚未见惯生死的凡尘小二郎。没了宗门那种时刻明心见性的环境护持,世俗污浊,纠缠不清的红尘浊气便立刻将他紧紧裹携。
挣不断,理还乱,明知前路坎坷却只能身不由己,随波逐流。这便是红尘滚滚,恩怨情仇。无法忘却,又怎能忘却?
仓啷啷!
一柄得自那些追杀秦鸣的武士长刀出鞘,寒光闪闪,秦穆面上露出一抹冷笑!
此番回来,便要用这手中刀,胸中气,杀他个人头滚滚,此间一切恩怨情仇,因果纠缠,自是一刀斩断。那怕引发滔天血海,无边业力!
蛛丝再次一动,秦穆却是冷哼一声:“莫来扰我,此番仇,我必报之!”
似是感受到了秦穆内心的坚决,蛛丝微微一颤,最终再次缠绕回他灵魂手腕,不再有别的动作。
盘膝而坐,长刀横放膝上。屏息静气,也不知过了多久。耳听得桥楼上,鼓打四更,天色已经蒙蒙亮。
雄鸡鸣叫,渐渐人声鼎沸。
正要起身,却听的隔壁传来几名男子的对话:“七爷,此番林家庄分崩离析,我等随您漂泊四海。如今既然姚氏商行看得上咱们一身武力,何苦去争那先天丹,趟这浑水。入那姚氏商行,清清静静过此一生,怎不比刀头舔血强?七爷莫要忘了,月前那客栈小二,被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不该有的宝物,咱们惦记不得啊!”
“哎,贺兄弟此言,我哪里不知?只是错过一次机缘,我实不甘心!若是众位兄弟不愿随哥哥趟这浑水,自去商行便是!”林七爷淡淡道。
“七爷自是仁义,只是我等追随七爷出来,临了了这般分开,七爷何不与我等众兄弟几分银钱!?”当先说话那人终于迫不及待的露出他真正意图。这也正常,先天丹就一颗,你林七爷花大价钱买走成了先天武者,受到各方追杀,自是活该。可自己等人一分好处得不到,也要随你刀头舔血,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贺老四!你若想要银子,来拿便是!只看你有没有这份本事了!”林七爷冷冷一笑。
“隔壁可是林家庄林七爷?”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正是林某,隔壁是哪位兄弟?”林七爷高声回道。
“果然是你!”秦穆冷冷一笑,这到是巧了,月前恩怨,此时当报!
也不多言,起身推门,身子一拐来到隔壁房门之前。
长刀在手,紫霄御雷劲运转,一脚踹开房门。
只见一间通铺,七名壮硕汉子站立屋中,刀剑出鞘,亦是神情戒备。
“是你!”林七爷一惊,没想到竟然是这名早以为不知死在何处的小二:“你竟然还没死?”
“哼哼,福大命大,自有一番机缘!”秦穆冷笑一声,踏入房内。
“你却也是个苦命人,如此仙缘在手,最终却是失之交臂!”林七爷意外的没有动怒,却是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慨一句。
“你又如何得知我失之交臂?不才,在下已是法相宗弟子!”秦穆冷笑一声,就要上前,一刀斩下!
“且慢!”林七爷厉喝一声。
秦穆也不着急取他性命,他也有几分好奇,此人想要说些什么遗言。
“什么遗言,你说吧!”秦穆冷漠道。
“你竟然已是先天强者了?你之前所言当真?”林七爷眼光何等毒辣,自是看出秦穆的依仗。
“是又如何?”秦穆道。
林七爷等人却是相视一眼,方才还要喊打喊打的几人立刻紧紧贴在一起。
“公子且慢,公子既然入了仙家宗门,求得一世逍遥。想来等闲是不会下山再履浊世。此番前来,想必是为那城中刘氏惨案吧?”林七爷缓缓开口,别看此人不过是一偏僻猎庄的小头目,可此番话出说来有理有据,竟然直指秦穆要害!
半眯起眼睛,毒蛇一般紧紧盯着林天易,森然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的仇人是谁!”
“谁?”
“天阳赵家、斩月剑派以及你的表兄!”
“什么?你且详细说来!”
“自是不敢隐瞒公子,却说那一日…”
原来这一次的事端果然出自他自己之手。那日江湖搏杀,秦穆逃亡深山,消息却是传回金阳城。
自以为儿子惨死的秦穆生母刘张氏至此精神失常。此后不久,一个装满各种宝物银票的包裹落在家中,刘叟连忙将其藏在家里。不料却被精神失常的刘媪泄露给了她的侄子,也便是秦穆的秦表兄张安世。
此人也是当地一秀才,颇有些许才名,自是喜好附庸风雅,常年出没于花街柳巷。这段时间他正好迷上一青楼女子清怡,四处筹款想要为其赎身。
此女也是来历非凡,本是京城户部一扑射之女,当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家闺秀,官宦女子。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精通。兼且秀外慧中,气质高贵。只是父亲犯了皇帝忌讳,锒铛入狱,家中女流也被押入教坊司,这才沦落风尘。
张安世与此女见过几次后,便被她迷的五迷三道,忽听闻刘氏天降横财,便起了心思想借些银钱,为清怡赎身。
然而刘叟却断然拒绝,张安世这才横下一条心,半夜偷入刘家,想要来个顺手牵羊。待日后发达了自是百倍偿还。
最终却是棋差一招,没找到银票,却看见了秦家的账簿。
仔细翻看后,意外发现了秦家藏有一株灵参,又听的天阳城赵家因与秦家结仇,被逼得山穷水尽,逃入金阳城避祸。
于是灵机一动,便找上赵家,以此账簿换来十两纹银。
兴致勃勃的将家中一应用度全都换做银子,来到青楼,交上财物为清怡办理了赎身手续。只待教坊司公文下达,便可迎娶此女。
不料这一本账簿交出去,却引来无数江湖豪侠。
这些江湖豪侠一入城,往往都会前往青楼逍遥。却说那斩月剑派的少公子王威一见清怡惊为天人。当下便要为其赎身,老鸨自然是满心欢喜。
等到张安世得知消息后前来索回银钱,却被老鸨串通教坊司衙役一推二六五。眼看就要人财两空,老鸨也怕这人把事情闹大,便出言诓他,只道是青楼有规矩,人家王威王大公子出五十两纹银,清怡自然是要归他所有,若是张安世能再拿出银子来,哪怕只多出一钱,这清怡也是他的人了。若是拿不出银子,女人自然是不要想了,之前交出去的银子都上缴给教坊司了。这衙门一办起事来,猴年马月,且候着吧!
走投无路间,又去刘家借钱,却被秦穆兄长乱棍打出。一股无名业火腾起,又听的赵家言说,今夜就要与斩月剑派一起出手,先擒拿秦家在金阳城据点众人逼问灵参下落。
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张安世一咬牙一跺脚,便联合赵家、斩月剑派一伙人。当夜趁着混乱杀进刘家,将其灭口,将搜来的银钱丹药一份,便又趁着混乱抢走清怡,至此不知所踪!
一番话讲来,各种曲折,却是令秦穆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又听的林七爷道:“公子已是神仙中人,这凡尘的门道却是不如我等兄弟。若是公子肯冰释前嫌,我等众家兄弟愿为公子马首是瞻,至少寻找仇人也方便您自己胡乱打听!”
此话到确实说道秦穆的心坎了,他虽然在修仙界已算得上风云人物,可面对这关系网络繁杂的凡尘武林,却真有几分不知所措。若是真能收下这一帮地头蛇,想来对他的报仇大计有着不小助益。
其实双方也没有什么生死大仇,当初追捕他的人不知凡几,与这林七爷不过是匆匆一面,便躲回洞穴。
于是定下心神道:“好!从今日起,你们便跟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