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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冯润润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前世因身体原因长期被困在家,书看的却是不少。书看多了,自是知道在这样的年代,演戏的女人可是被人瞧不起的,用句直白的话来说,在大部分人看来,那就不是正经女人。
周奇文说她可以去演戏可不是在夸她,这是在骂她呢。
好在她是现代人,对于演员不仅没有看不起,相反她还挺喜欢看电视剧,觉得演员也挺厉害的。
只是时时刻刻都在告诫自己不能得罪周奇文,但听了他这话,却还是不由自主脱口就反击:“哪里,我瞧你的演技倒是更好些,不做演员才是可惜了。”
周奇文面色一沉,但却并未发火,很快的嗤笑了一声。
冯润润本是想跟周奇文好好谈谈离婚的事,毕竟么,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哪怕现在刚结婚立刻离不大好,但先提出来,大家商议好再选个日期,也是可以的。可眼下见他这般反应,冯润润当真是半点儿心情都没了,刚刚在安和堂那边可是她帮了他不说,他坑她,她都还没跟他算账呢!
冯润润没忍住也嗤笑了声,直接扭身走到门口叫人:“荷香,进来。”
荷香很快开门进来,看到亭亭玉立站在门内的人,虽刚才已经看过,但荷香还是牙酸了酸:“二小姐……”
冯润润朝里间看了眼,道:“我的嫁妆都在屋里么,我打算理一理。”
荷香道:“屋里这边只有一小半,还有一大半在外头库房里。”
冯润润当即就道:“走,我们去库房。”
荷香踟蹰着不肯动:“二小姐,您……您刚刚在安和堂那边才说摔伤了,这会儿出去……”
这畅园的下人虽然不多,但到底是不是周大少爷的心腹可不好说,要是谁把二小姐根本没摔伤的消息传出去,那日后二小姐在周家日子可就难过了。主子日子都不好过,何况她这丫头,荷香不能不考虑。
冯润润压根不怕,明儿可就是三朝回门了,她回冯家看看情况,冯家人若是疼女儿,那就跟他们商量,弄个体面的离婚。冯家人若是不疼女儿,那更好办,她只需要顾着自己,离开周家正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个时候到底不是古代那种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候,这时候啊,女人的日子相对还是好过些的,毕竟也还没到日后的战争年代。
所以,周家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生中短短待几日的地方,等同旅馆,你会在乎旅馆老板和小二对你的看法么?
冯润润反正不会,她打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荷香无法,只得跟上。
畅园的库房就是院子里东边的厢房,荷香手里就有钥匙,过去打开,冯润润便走了进去。
原主的嫁妆很好找,因为这库房里的地上有十个大红木箱,很显然这些都是。冯润润先打开离自己近的两个,这两个里放的都是夏天的衣裳。再往里开两个,是冬天时候的衣裳。也是,这会儿是初秋,夏天和冬天的衣裳都用不上了。再往里开两个,很好,其中一个仍然是冬天的衣裳,而另一个么则全是女儿家的针线鞋面之类。还剩最后两个箱子了,冯润润心想总不会还是衣裳吧?还好,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箱书和一箱斜着放的字画。
字画冯润润没看,她倒是蹲下看向那箱子书了。
冯润润在现代的爸爸是一位老师,一位非常有学问的全科老师,他们一家虽然生活在小镇上,但冯润润活到快二十岁,恢复高考后的十几年里,他们小镇上十个大学生就有九个都是她爸教出来的。出生于这样的家庭,虽没正经出去读过书,但冯润润也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相反因为生病不能跑不能跳,长长久久的时间都是看书打发过去的。
因此这一箱子书,冯润润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这些哪怕就是当代的书流传到后世都是值钱老书了,更何况这些显然还不是当代的书。她小心翼翼翻看了几本,发现这里好些明清时候的旧书,别说到后世,就是这会儿都是值钱的。
这么看来,原主的娘家倒不是一无是处。
“二小姐……”荷香站在门口嗫嚅着开口:“您也知道的,咱们家如今日子不好过,就这好些都是大太太用自己的嫁妆给您置办的呢。虽是跟别人家不能比,可到底也不差了,且屋里您还有好些首饰,那可是咱们大小姐都没有的。”
大太太……
冯润润记得荷香曾说过大老爷的米行生意不好,而老爷又不知俭省照样买书买画,这就是说原主是二房的小姐。可二房的小姐出嫁,嫁妆却用的是大太太的嫁妆补贴的,那二太太呢?
冯润润没回头,只拍着装书画的木箱子问:“这也是大太太准备的?”
荷香自个儿嫌弃那破书破画,便先入为主的觉得冯润润语气里满是嫌弃:“这不是,这些是咱们老爷打书房里拖出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他买了新的许是就不愿意要这些了。”
“哦。”冯润润淡淡应一声,把这两个箱子都盖上了。
这都是好东西,若是离婚,这两箱子东西得全带上。
荷香还在道:“其实说起来咱们太太倒是有钱,可她眼里只有三小姐,哪里有您啊!就是您出嫁,她都一毛不拔,老太太指着她鼻子骂,她也依然不说给您点什么,真是这辈子也没见过谁像她那样的。又没个儿子,不过也就个三小姐罢了,她也不想想,您好歹是三小姐的姐姐,她总不能看三小姐一辈子,谁知道三小姐日后会不会求到您这里呢?”
荷香越说越嫌弃,嫌弃里还慢慢带上了嫉妒。
冯润润就试探着慢慢道:“唉,到底不是亲……”
“不是亲的又怎么了?她嫁给了咱们老爷,便是您不肯喊娘,那也是您娘了。”荷香似乎对二太太很有意见,直接打断了冯润润的话。
冯润润也不生气,继续试探:“说起来还是大伯母对我最好。”
荷香点头,跟着往里走了两步:“二小姐您心里有数就最好了!大太太啊,那真是把您当亲闺女一样看的,所以您昨晚上说的那些离婚不离婚的话,以后再不敢说了!大太太对您这么好,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大老爷的米行垮了,更不能才刚嫁过来就闹出事儿,到时候咱们家都不好收场呢。”
呵,光是听就听得出大太太对原主并不好了,真要好,怎么会把原主推进周家?
周家的媒人都说周奇文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了,在不知道周奇文会长命百岁的情况下,大太太要真是疼原主,那就不该叫原主嫁!她怎么不叫她亲闺女大小姐嫁呢?
冯润润猜也猜到原主应当是被大太太哄住了,而面前这叫荷香的丫头,不像是笨蛋,八成是大太太的人吧?
她便也不反驳,只作自私模样道:“有什么不好收场的,把周家给的聘礼退了不就是了?”
荷香一噎,忙道:“聘礼都收了,米行那边用一些,二老爷二太太定然也用了些,哪里还拿得出来?虽说您要是硬要,大太太便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会给您凑出来,可大太太那般疼您,您怎么忍心……”
“哎呀,打住打住!”冯润润打断荷香,一副嗔怪语气:“说你傻,你还真傻!大伯母大伯父那么疼我,我若是在周家过得不好,他们当然会同意我离婚。你一个小姑娘不懂,这儿女都是父母的掌中宝心肝肉,我过得不好,大伯父大伯母怕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我哪里忍心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们对我那么好,我一定也要过得好,这才叫孝顺哪!”
冯润润说完便上前拿了荷香手中的钥匙,将她往门外一推,库房的门锁好钥匙就自己拿着了。
荷香被噎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刚刚是耳朵聋了吧?
二小姐说的那叫什么话!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的人哪!
大太太大老爷要是听了这话,非得气死!可……可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看一回嫁妆,冯润润已经大概知道原主家的情况了,这就是个因为爸爸娶了后妈,转而被大伯母大伯父笼络坑害了的小姑娘。后妈如何先不说,但亲爸应该还不错,一个爱书爱画的人给女儿的嫁妆是那么两箱子,足以证明他心里是有女儿的。而大伯母大伯父么,这两人不提也罢!
只是不知道原主和周林鸿达成了什么交易,又想从周林鸿那得到什么。
不过这个不急,她相信周林鸿会来找她的。
因为周奇文身体原因,周家吃饭一向是分开的,他自来单独一个人在畅园吃。
冯润润嫁给他,自然得陪着他留在这边吃,不过两人相看两生厌,午饭周奇文是在正房西侧间开辟出的书房吃的,而冯润润扣了自己那份饭菜,在正厅吃了。吃过午饭,冯润润抱了被子在卧房的窗下软榻上睡了个午觉,大约下午三点时候醒来,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看屋里又看看外边,确定了自己还留在这年代。
再看一晚。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把身体还回去,也不知道明天醒来的还是不是她。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吃了晚饭后,冯润润早早就窝到了窗下的软榻上。
周奇文照样在老时间喝药,喝了药由安智伺候着洗漱沐浴,最后也一样是安智扶着进了卧房。
两人一过来就瞧见靠坐在软榻上的冯润润了,今儿点的是油灯,暖黄灯光下,冯润润正在看书。听见动静抬头,犹豫了下,没起身。她算是看出来了,周奇文是打从心底里厌恶他,那么不得罪就好,讨好没必要。
安智瞧了两眼,心里不喜,但记着昨儿周奇文的话,便没吭声。
周奇文倒是看都不看她,被扶着坐在床上,一挥手撵了安智。
冯润润捧着书,余光朝床那边瞟过去,她有点儿好奇,这人到底是得的什么病,有时候瞧着当真吓人,但有时候瞧着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再说,他要真得了什么厉害的病,是怎么活到一百多岁的?
要知道现在医学还没她那个年代发达呢,她的病都没能治好,他的就能?
她的打量做的并不算隐秘,周奇文心里也正想着她的不对劲,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打量。
靠着床头躺下,他眼皮子一掀,看向冯润润这边:“要看就大大方方看,缩头缩脑干什么?”
谁缩头缩脑了?
被抓了包,冯润润扭头看过去,迅速找了问题来问:“明儿三朝回门,你要跟我一起回吗?”
周奇文看着她,过了片刻才道:“这是自然。”
冯润润本以为他不会去,没想到他竟是顿都没打就说要去,她不禁道:“大夫叫你在家好生休养呢。”
周奇文直接不理他,躺下了。
冯润润想了想,虽然他不去她更好试探冯二老爷离婚的事,但他去了,也不是就不能试探。毕竟亲眼看见他才更知道他身体如何,真疼女儿的人家,瞧见女婿这般模样,应该也不会一味责怪女儿反悔,不顾女儿幸福的吧?
不过……这周奇文真是奇怪,那般不喜欢她,又为何还要去冯家给她做面子?
身体不好,现成的可以不去的理由。
难不成,是想去冯家坑她一回?
这样一想,冯润润立刻打起了精神,做好了明天的战斗准备。
实际上这就是冯润润多想了,周奇文并没有那个心思,他虽答应出去,但另有目的。
只是……
夜深人静,窗下的冯润润已经陷入了梦乡后,周奇文撑着坐起身,脚步轻轻走了过去。
这女人,怎么变化这么大?
前世,新嫁娘的她见了他分明是又厌又怕,在安和堂也是温顺的跪遍周家所有长辈,三朝回门更是不愿他也去。
怎么他重生一回,她却又变了性子又变了做的事?
她……不是冯润润?
周奇文半蹲在软榻边,如玉一般的手指伸出,重重捏在冯润润的脸颊上,像是要揪掉一层人-皮面具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