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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韩文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小十关在重重门楣的里面,宁可在里面建一个与世隔绝的樱花宫也不愿放小十出来,她看过一次小十安全无恙地进出宫院,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她才满腹疑虑,为什么关着一个人却又不加防患,难道关小十的人知道无论如何小十也不会逃的吗?
小十不逃,她得逃。
在船上困了快半个多月,躲在钟花宫静等外头的情形也不是办法,如今出来一回总该把这艘大的离谱的船摸个底清楚才行。
出了重重的沉香木门,穿过廊道,过了天桥,终于到了最初的地方——九层楼塔。
经过多日的沉思回想,抽丝剥茧。只有一种可能会合理的解释她目前的状况......有人把她从大胤送到了中原,而且此人通水性,否则防守如铁桶的新海月楼怎么会那般让人潜入,还把她这么个大活人瞒天过海地送到最高的地方。
韩文认真地想了想,还是决定试一试。
小心翼翼地避开各种巡逻看守,来到船舱门口。门口有两个面目凶狠的官兵看守,她四处察看,发现这条路的另一边有一个十字叉口,曲曲折折的拐弯抹角一番,她绕了远路,从船舱的通风口爬了进去。当她好不容易爬到底,出来时,愕然发现船舱不是一般的大,简直是间大到无法估计的货库,里面整齐地存放许多一模一样的木盒,堆积了满满的一个底舱。
韩文好奇地在木盒堆积成的墙根下来回穿梭,看来半天也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这些木盒是用特殊的布条密封,没有相配的药水是无法解开布条打开盒子。所以她只好放弃念头,继续往深处走。记得没错的话,她曾听到船上的仕女们的谈话,说是船舱在底部,那里有个小小的水塘,直接引海水作为整艘船的水流。也就是说,底舱的水塘是船上所有水的来源,而它则与海水相通,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借由这个渠道来联系那个人呢。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韩文七转八拐地来到那个水塘。
二
俗话说的好,三月的桃花,美在春时。
钟花宫有一株早春的钟花樱桃,不曾想水塘这里有一棵冬日里才会开花的梅树。
水塘不大也不小,足足有一厅那般大小;水面静影沉璧,不见波澜的上面漂浮着朵朵红梅花瓣;塘岸铺了一圈又一圈的绿色草被,梅花点缀,宛如一袭绿衣带花的裙衫。韩文看呆了。
忽有一阵响动,望塘里看,只听声声呜啸,听着让人觉着发冷发寒。韩文不自觉地拢好披风,静静地伫立,静静地看着水面。声响越来越大,忽而又转低,渐渐地没了响动,重归平静。韩文的脸上显现凝重,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片水面。
这时,涟漪荡漾,花瓣被水纹拨到岸边,水流哗啦啦的往两边倒流,有美人从水中伸出头,接着,流声渐大,仿佛开了一扇门,美人在打开的门里缓缓地出来,一身淡碧色的长裙未沾上一滴水,就那么飘逸若仙地从水里脱出来。
韩文的眉头凝得更深了。
美人幽灵般从水面上飘到岸上,脸上绽放笑容。
她笑的如河中女神的微笑,引人注目。
女神正对自己展露笑颜,韩文无论如何也不想笑。
“怎么?几日不见,忘了我?”女神瞅着韩文的样子,蹙眉,有点儿不开心。搞什么,她可是游了好几日才来这儿的。
韩文脱了披风,上前揪住女神的耳朵,嚷叫:“碧螺,把我弄到这鬼地方有什么企图?”
“轻点,轻点。喂!我是妳的救命恩人,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被唤作碧螺的女神打开那只讨厌的手,痛惜地揉着发红的耳朵,埋怨道:“妳一给我发信号,我赶紧撇了手头上所有的事,马不停蹄地过来。妳知不知道我游的两条腿都断了。”说罢,她一屁股坐在草被上,毫无形象,女神光芒顿时从她身上消失。
看着碧螺累的喘气,韩文胸中的那股怨气烟消云散。她在几天前就试着与外界联系,可是身处大海,大胤的那帮家伙未必找得到她,所以她只好求救于这位居住大海的女神。
“别怎么坐着,凉。”她把披风铺在草上,自己坐了上去,留了一半给碧螺。她说:“我还有很多事要问妳,妳可老实的回答我,知道了吗?”
“嗯。”碧螺点点头,靠在韩文的肩头,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梳理乱糟的碧蓝长发。
韩文问她:“是妳把我弄到这艘船上的?”
碧螺点头:“对。”
韩文又问:“为什么把我送到中原?”
“因为近啊。”
“啊?”韩文不解。
碧螺坐起身子,望着韩文的眼睛,脸色阴沉。“妳啊,太不爱惜自己了。爷爷早就跟妳说过,妳不能犯病,得时刻注意点。可妳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就那么地掉在水里,还在水里突然病发,若不是我感应到妳有生命危险,把妳带到族里休养四个月,恐怕妳造就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韩文听得大惊:“什么?”
她病发了,休养四个月,也就是说她昏迷了四个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急急忙忙地问。
碧螺不紧不慢地解释:“四个月前,妳被人从桥上推下河里,本来以妳的本事是不会淹死的,偏偏妳那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病情突然发作,导致妳在水里失了意识。我赶到时,妳差不多奄奄一息,快要见阎王了。我当时太着急,只好赶快把妳带到爷爷那里,爷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妳的病稳住。虽然没了生命危险,但妳发作的太厉害,很难回到岸上,所以爷爷就给妳吃了药,让妳昏迷四个月来好好休养,只有在沉睡中妳的心才会平稳安全,本来以为这次只会昏迷三个月,哪里想到妳睡了四个月身子才变好。”
韩文怔然,原来她睡了四个月,原来她又一次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掉进水里被人救了,就算醒来发现身在中原,不过一夜的时间,不曾想,这中间竟少了四个月的时间,看来她的病真的到了严重的地步。
“为什么把我送到中原,还是一艘船上?”
碧螺挑起胸前垂落的一缕碧蓝发丝,说道:“两个原因。一是我不想再看妳受到伤害,那地方太过危险,总有人想害妳;二是族里离大胤有点儿远,妳足足昏睡四个月,靠着爷爷输入的精气才能安然无恙,可妳要是在水里醒,又会犯病。无奈,我只好在妳苏醒前尽力把妳送到岸上才行。这不,东淄是最近的地方。在我快带妳上岸时,妳的心脏突然虚弱,只好半道上让妳离开水里,碰巧那天夜里有艘船停在岸边,我只能把妳放在船上,才让幸免于难。”
“真够麻烦的。”韩文拍了一下额头,叹气,“不知道阿南他们怎么样了,这次病发来得突然,又跑到了中原,他们只怕又以为我玩失踪,离家出走了。”
碧螺秀眉微蹙,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脑门:“妳还有心思想他们,先想想妳自己吧。爷爷说了,妳不能再受刺激了。”
她先天心脉不齐,心脏不健全,不易受激打击,一旦动怒糟了险,一命呜呼也是有可能。为此,爷爷没少操心,偏偏本主是个乱来的性子,做什么不考虑身体力行够不够用,一脑子聪明劲全用来胡闹上面。碧螺算是明白爷爷当初牵连自己与她的契定的意图,就是为了能随时随地知道她的状况。
“文文,妳跟我回去吧,去找爷爷,接受它吧。”过了好久,碧螺的神情有点悲凉,认真地看她。“妳如今的身子真的不能经受太大的打击,跟我走吧,好吗?”
韩文看见碧螺的眼中真切的恳求,心中柔软一片,但还是摇摇头,淡淡道:“还不是时候,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等的。”
“等什么?等他们吗?他们等得起妳等不起啊!”
“碧螺,妳不明白,我和他们约定好了,二十岁前绝不会离开。我承诺过,就不会言弃。”
“不会离开?”碧螺挑眉。“那妳现在在哪里,妳在中原,他们可是在大胤,早就离得远远的。”
韩文苦笑:“这还不是妳把我弄到这里的。再说,我可没想过继续呆在这里。”
碧螺纳闷:“妳想回去?”
韩文回答:“不,还不太想回去,想让妳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
“帮我去中原大陆。”“这里已经是中原地区了。”碧螺说。“大姐!这是大海,不是大陆。我要去的是有土有山有树更有饭馆的中原。”韩文抚额,跟这人说话永远这么累。
碧螺面无表情,语调平淡无味:“搞了半天,叫我过来是为了去中原大陆啊。妳不打算回大胤了?直接让我送妳回大胤不就结了,还省了不少麻烦。”
“大胤还是要回去的。”韩文低头一笑,伸手拉着她的手。“不过我现在只想离开大胤一段时间,刚好来到中原,就索性在这边散散心吧。”
碧螺反手把韩文的手握的紧紧,按耐不住,“要我陪妳吗?”
韩文一愣,继而用另一只手轻轻拍她的手背,转望向水塘,目不斜视:“妳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时间陪我。”
“什么事?”
“帮我把星海月楼送回海岸,停止它的前行。”韩文说的认真,听的人却大骇。
“文文,妳想让我用大海的力量强行送这艘船‘回去’,难怪......难怪妳说我有更重要的事做。”碧螺恍然大悟,明白了文文的目的。“一旦使用大海的力量,施术者必然精气大损,心神有乱,一定要休养三四个月才能好起来。我帮了妳,就会没有时间陪妳,原来妳找我的目的是这个。文文,妳还真是爱算计人,这么好的把我支开是为了好去中原疯玩吧。”她笑道。
韩文这回望她,唇角微勾,“朋友就是用来调戏和算计的,妳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碧螺苦闷,撇撇嘴:“做妳的朋友真累。”
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辉在她身上跳跃,水塘中央起了一圈圈涟漪,像是暴风雨的前奏,急促而热烈。韩文一见她现在施术,叫道:“喂喂!不是现在啊!”
“啊?”她停住,刚升到半空的水圈失了重量掉在水塘里。“不是说让我把船送回去吗?”
“那也不是现在啊。”
碧螺不耐烦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明天。”韩文懒得跟她废话,“我想明天就能去中原大陆。”
“哪个地方?”碧螺问。
韩文歪着脑袋,想了想,随意道:“东淄吧,嗯,就是它吧。”
碧螺笑道:“妳没去过中原,竟然知道商城东淄。”“我好歹经商四年,东淄的名气可是远播天下,不想知道也难呢。”韩文敲打她的头,也笑,“既然来这里,当然去看看啦,碧螺,明天的这个时候,把我送去东淄吧。”
碧螺点头。
“那我走啰,有事找我,知道吗?”她一甩头发,一个蜻蜓点水跳跃在水面上,在文文的注视下,沉入水底,再也不见身影。
“谢谢。”
韩文捡起披风,重新披在身上,最后一次看了一眼水面——平静的没有一层荡漾,她已经走远了吧。韩文自嘲地笑了,拢紧披风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