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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十七几乎是在干完坏事的同时身子一荡,就又窜回了原位,高踞树干看好戏。
树下的一干人等眼睁睁看着闻滔那条裤腰带晃晃悠悠落了下来,而他绸布的长裤轻飘飘落到了脚裸处,露出大红色风*骚的绣着花的短裤和两条毛腿……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闻滔一经察觉下半身不妥,再要伸手去抓已经晚了,树上毕竟不似平地,他平时反应再灵敏,此刻也晚了半拍,手忙脚乱之下哧溜一声就从树上滑了下去,忍着手心磨破皮的疼痛稳定住了身形,虽不至于跌个四仰八叉,却也跌了个屁股墩。
柏十七在树上笑的前仰后合,脚下踩着的树枝乱颤,让赵无咎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可惜本人却毫无所觉:“该!让你假惺惺来坑我!”
闻滔:“……”
两人从小到大针锋相对,各有输赢,柏震霆早已司空见惯,亲自去扶闻滔:“贤侄快起来!”又冲着树上得意的柏十七怒吼:“还不赶紧下来?”
“我才不下来!”柏十七抱着树干做哆嗦状:“我要喝风饮露,长在这棵树上!”简直是个无赖小儿。
父子俩僵峙着,柏震霆摆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要为闻滔讨回公道,而柏十七晃荡着双腿坐在树上不肯下来,闻滔面上挂不住,哪还有看戏的心思,臊眉耷眼提起裤子溜子……
——太丢脸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无咎的错觉,总觉得闻滔落跑之后,院子里紧张的空气似乎有所松懈。
柏震霆到底是老狐狸,当着闻滔的面不好出手整治柏十七,但等闻滔离开,他朝地上躺着装死的一名帮众踹了一脚:“滚去把那个姓宋的丫头给我带过来。”
那人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柏十七听到他的话,顿时在树上气的跳脚:“柏帮主,您老堂堂一帮之主,欺负一个年轻女娘,传出去也不怕被人指责不讲江湖道义?”
柏震霆冷哼一声:“我一个糟老头子,就你这么一棵独苗苗,要是再不管教,是不是隔三岔五你就要给我府上添人进口?”
柏十七:“您老人家哪里算得上糟老头子啊?”
柏震霆听这话头不太好,一个眼风扫过去,地上躺着的帮众们纷纷爬起来往外窜,知道接下来父子俩要对掐,果然还没有踏出院门,就听到少帮主在树上说风凉话:“我添人进口总比柏帮主您添人进口要好吧?您后院那几个小妾可没少碍我娘的眼!”
赵无咎:“……”
赵无咎算是大开眼界!
他从出生起就是遵循君臣父子那套伦理纲常长大的,皇帝陛下纳妾已算是国事,哪容得做儿子的置喙?
柏震霆父子的相处模式超出了他的认知,理论上他应该谴责柏十七忤逆,可实际上他却差点笑出声,想象一番假如他跟自家亲爹争执,迎接他的就是御史淹死人的口水以及各种随之而来的惩罚,后果惨烈。
舒长风小声询问:“主子,咱们要不要选避一避?”
赵无咎:“暂且等等。”
事实上不必久等,柏帮主耐心告罄,连场面话都维持不住了,指着树上的泼猴大骂:“好个屁!你麻溜给我滚下来,不然一会有得你好受!”
“滚下来等您老给闻滔作主吗?您老这么喜欢他,不如收他做儿子得了,省得天天找机会揍我!”柏十七一副死不认错的倔强模样。
“你!你!你……”柏震霆被刺激的气血翻涌,指着树上的小崽子你了半天,竟然守株待兔留在树下。
柏十七暗暗叫苦——按照以往父子俩交锋的套路,气昏了头的柏帮主要是能揍到她,自然诸事顺遂;若是不幸被她逃脱,也只能负气离开,没想到今天柏帮主居然不按套路走下去,拿出了跟她死磕到底的精神,这就令人牙疼了。
没过多久,宋四娘子跟珍儿被柏震霆的手下催促着过来,踏进院子见到眼前父子对峙的场景不由捏了一把汗。
珍儿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好像不太好。”
宋四娘子过来向柏震霆行了一礼,面色虽然有几分苍白,但还算镇定,道:“柏帮主,不知道您老找我有何事?”
柏震霆仰头道:“小兔崽子,看到没有?你若是再不肯下来,我现在就把这丫头提脚卖了!”
柏十七望天无语:“……又来这招!除了威胁人,您老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柏震霆:“你下不下来?”
宋四娘子不由倒退一步,没想到身后却站着柏震霆的手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柏十七极为识时务,麻利从树上滑了下来,扑过去抱住了柏震霆的双臂连同长棍,声泪俱下的忏悔:“爹!爹!我错了!您饶了我吧?儿子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柏震霆也不是头一次跟她斗智斗勇,对她的狗脾气十分了解,呵呵冷笑:“你不是挺有骨气的吗?下来做什么?”他用脚去踹,柏十七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恰好滚到了赵无咎的轮椅前面。
她躺在地上耍赖:“爹,您要真卖了四娘子,我回头就找我娘哭去,说我发现您在淮安想要给咱家添人进口,被我拦住了,您恼羞成怒还拿棍子揍我……”
柏震霆一把年纪还要跟小崽子费口舌,远不如揍人来的爽快,他将一根棍子挥的虎虎生威,直冲着柏十七过去了。
柏十七“嗷”的一嗓子就地打了个滚,惊慌失措就往赵无咎轮椅后面躲:“堂兄救我!”
赵无咎坐在轮椅之上行动不便,只能无奈伸开双臂拦挡:“柏帮主息怒!息怒!十七也是有口无心,况且她生性活泼,有口无心,您老不必放在心上。”心里却想:这家伙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放在别人家说不定早被家法打死了!
柏震霆一张老脸辣辣作烧,誓要给小崽子好看:“赵公子请让开,柏某管教逆子,岂容外人插手?!这小兔崽子再不管教,非得气死我不可!”
赵无咎其实也颇能理解柏震霆,无论柏十七是儿子还是闺女,淘成这样的也算罕见,是应该用家法好生教训一顿。但对上柏十七惊慌失措的面孔,他又觉得不忍心:“柏帮主别恼,听十七解释解释,说不定是误会呢。”
柏震霆已经绕过轮椅直奔柏十七而去,柏十七脚下犹如装了风火轮,在院子里逃命,柏家父子一前一后在院子里追逐奔逃,赵无咎不由抚额,暗暗怀疑柏家父子时常在家中进行奔逃追逐,柏帮主才能健步如飞,连个粗气儿也不大喘。
宋四娘子眼眶泛红,暗思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顿时心疼的不得了,眼瞧着柏十七边跑边注意身后的柏震霆居然不小心崴了一下脚,踉跄着跌倒,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然冲了过去,在柏震霆棒子落下去之前扑到了她身上,用身体护住了柏十七。
柏震霆一棍子下去,斜刺里冒出来个美娇娘,只听得一声惨叫,再想要收力已经晚了,宋四娘子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
“姑娘,你要不要紧?”珍儿一声惊叫,扑过去扶宋四娘子,但见她已经软软趴在柏十七背上闭上了眼睛,竟然被柏震霆一棍子给打晕了。
“姑娘——”
柏十七反手把宋四娘子拉住,盘膝坐到了地上,将人拉进怀里,吓出了一身冷汗:“四娘子?”
柏震霆揍自家小崽子从来不手软,但对着个娇滴滴的女娘下重手,还把人打的闭过气尚属头一回,一腔怒火都被浇熄,探头去瞅柏十七怀里的小娘子:“她……她不要紧吧?”
柏十七探手试了下宋四娘子的鼻息,转而谴责柏震霆:“爹您这就过了啊!教训儿子就算了,可是把人家小娘子打成了重伤,有您这样的吗?”
柏震霆嘴硬心软:“这笔帐我回头再跟你算!”丢下棍子总算走了,还边走边嘟囔:“奇怪,我只用了三分力啊!”自家崽子是顽劣不堪,可他也没想一棍子打死,出手的时候是留有余力的。
——现在的小娘子都这么娇气吗?
他手底下的人紧随其后出了院子,小心解释:“帮主,这位宋四娘子从小就被圈在屋子里,多走几步说不定都出汗,哪里能挨住您老人家一棍子?”
柏震霆停住了脚步,十分茫然:“现在怎么办?”
手底下人出主意:“请个大夫?”
喧闹的院子总算安静了下来,只余珍儿的声音:“姑娘!姑娘你醒醒!”
赵无咎推动轮椅过来居高临下注视着柏十七怀里的女子,但见那少女忽然睁开一只眼睛,小小声问:“爷,柏帮主走了?”
柏十七差点笑出声,紧跟着绷紧了面皮严肃的摇摇头,还夸张的喊起来:“来人呐,快找大夫!快找大夫!四娘子你醒醒啊……”
宋四娘子慌忙闭上眼睛,一只小手紧紧抓着柏十七的前襟又“昏了过去”,珍儿一声“姑娘”愣是卡在了嗓子眼里。
赵无咎叹为观止:“……”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